作者:君子兔
秦朔其实根本没在听他们说话,只是跟在身后走着,心情低落,不知在想什么。
上楼以后,他自顾自进了房,守在窗边望着远处的巷落。目光停留在方才赎下的两个小鲛人身上,看到他们不知从哪儿拖来一麻袋珍珠,正费劲地往巷子深处搬,尽头却是一处地下入口。
“阿朔。”
待房门关上,宋晚尘走过来,察觉到他的情绪,靠在边上道:“还在想刚刚的事吗?”
秦朔抿紧嘴唇,顿了顿,忽然问:“我是不是总在自作主张?”
“如果是为方才的事,或许是有点冲动……”宋晚尘凝望着他的侧脸,总觉得这神情像在生闷气的小狗,不觉扬起唇角:“但仔细想来,人不就是这样吗,不仅是你,我也会冲动。身在无情宗,不能真的无情,之前我不理解这道门规,现在却有些明白了。”
他不动声色牵住秦朔的手,轻轻摩挲着:“修仙之人也是凡人,是凡人就有七情六欲,好坏在人一念之间,你只需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秦朔念叨着这四个字,抬头看向他:“你觉得,我做的事算对吗?”
“不论对错。”
宋晚尘注视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做的事,都真实,都像你。”
心头被强压下的悸动又是一跳,秦朔眼神闪烁,下意识想回避视线,不知这对自己来说,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可不管是真是假,对方都是失忆以后唯一一个愿意跟他到凡间同行的人。
“你真这么想吗?”
秦朔小心试探着,却也带了几分期冀和真心。
而在宋晚尘笃定地点头过后,或许是这段日子太过紧绷,即便知道这回答不一定就是真的,他也还是低头笑了,又问:“那我从前是什么样子,和现在像吗?”
宋晚尘既没肯定,也没否定,只是望着他轻道:“从前比现在坏一点。”
秦朔不服气:“是现在比从前好一点。”他扬起的眉眼有几分得意,依稀能看到过去张扬的模样,倒叫宋晚尘喉结一动,逐渐压下呼吸,轻声接了句:“这么说,也没错。”
对视之余,空气在气息的拉近中暧昧了几分,掌心的温度在腰身试探,比那更灼热的是落在秦朔唇上的视线,烫得几乎能将那饱满的唇珠再度用舔舐过的红润覆盖,“阿朔。”
他的唇近得不能再近,可还是在这之前轻声问了一句:“我能不能亲你?”
许是为了遵守上次在乌镇的约定,宋晚尘在征得同意前都没有动作。
可秦朔的第一反应却是心慌,他本能想往后躲,但被用力攥住手腕,压在墙角动弹不得。
“不……”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强硬的哄劝又在耳边响起:“我保证,只是亲一下,不做别的。”
秦朔仍对被咬破嘴唇的事心有余悸,怎么都不肯松口:“我们……尚未成婚,这样未免逾矩。”
“从前更逾矩的事都做了,”宋晚尘意有所指,掌心逐渐往下,“……不然你以为,你大腿那道疤是怎么来的?”
这话叫秦朔又羞又恼,他正要生气,却被宋晚尘搂入怀中,亲昵地贴在耳边哄道:“好了,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说,就亲一下,亲完就放你走,行不行?”
“可我们……”
秦朔还在找借口,不等说完,便被宋晚尘的声音盖了过去:“我答应你,成婚之前绝不会再提双修的事。但都到这一步了,连亲都不许亲的话,是不是对我太残忍?”
“就亲一下,”宋晚尘语气软和,动作却异常强硬,眼神烫灼的仿佛能将他融化,气息萦绕在唇边,一遍又一遍地强调:“让我亲一下,不伸舌头,就只是舔舔。”
拉扯到这一步,秦朔终于还是松了口,他想着不过是亲一下,再耗下去隔壁房里的江越都要听见了,勉强应下了。
但就在他以为这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时,宋晚尘整个人的影子都压了上来,视野暗下来的那一刻,灼热的气息全数撒在脸上,是另一种形式的攻城略地。
“不唔──”
秦朔的挣扎被全力压制,越往后躲,越被抓着不放,仿佛被蟒蛇盯住,恐慌感一瞬在心头升起,只能感觉到被对方卷入舌尖的甜涩感,沿着口腔蔓延,如一层一层的波浪往上翻涌,直至叫人呼吸不过来。
空气里不断传来啧啧作响的水声,宋晚尘完全沉浸在久违的亲吻里,像怎么尝都尝不够,手不知不觉摸到秦朔的腰带,正要往里探时,唇忽地一疼,他只好退而求其次,转而从脸颊亲到脖颈,哑着喉咙说:“现在不行,成婚总可以吧?”
秦朔好不容易喘过气来,连视线都模糊了,怕他再像刚刚那般咬住不放,囫囵答应了两声,又听到宋晚尘在脖颈边亲边喃喃着:“阿朔,你不会同别人做这种事的,对吧?”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秦朔条件反射般问了句:“要是真做了会怎么样?”
话音刚落,掐在腰间的手骤然收紧,宋晚尘抵在他耳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透着彻骨的寒意,仿佛警告那般一再强调:“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所以阿朔,你最好不要和别的男人纠缠不休。”
“否则,我可不能保证,到时会对你做出怎样的事来……”
第49章 泣血珍珠(五)
身体的贴近让彼此的心跳逐渐清晰, 滋生的恐惧也随着热意从脖间深入蔓延,然而此刻的秦朔却像目睹蟒蛇伸出信子的猎物那般僵直在原地, 只能任由对方渴求的气息再度迎上唇边,“再亲一次,好不好?”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的拍门声打断了气氛,秦朔连忙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急着去开门, 转身的瞬间松了一口气。
宋晚尘被这么一打搅,显然不大高兴,但看着秦朔急切的动作,还是跟了上去。
门一打开, 外头的人就歪倒下来,险些摔到地上,幸而被秦朔扶了一把,这人才勉勉强强站了起来。仔细一看是大堂里的凡客,约莫三十来岁, 满身的酒味, 胡子拉碴的,迷瞪着眼往他们房里看:“这……这不是,欸,我房里哪来, 哪来的人……奇怪,真奇怪……”
秦朔见这人醉的连路都看不清了, 倒在门口也不是个事儿,弯腰捡起他的钥匙一看,竟是住在隔壁的客人。本着好事做到底的心, 他正准备将对方扶起来送到隔壁,后方楼梯却传来鲛人小二的声音:“客官,您别动手,让我来吧!”
不等回应,那鲛人小二便快跑过来扶住了醉酒客人,赔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二位了,这位客人就交给我吧,小的这就送他去醒酒。”
这话听来奇怪,秦朔其实想问都到门口了,为何不送这人进去,反而要绕一圈带下楼醒酒,但想归想,到底也不是自己该管的事,便松了手,看着鲛人小二扶客人下了楼。
宋晚尘适时开口:“别管了,上午的帮忙就是个例子,不是所有人都会感激你。”
秦朔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重新关上房门,转头问:“江越是住在走廊尽头的那间上房吗?”
“他要带着狗一起,自然要住得远些,”宋晚尘像是在解释:“省得夜里吵到其他客人。”
“我提他不是因为这个,我是想说……”
经过再三思索,秦朔心里的天平还是倾向了一方,抬头看向宋晚尘:“你觉得江越的话可信吗?”
闻言,宋晚尘挑了下眉,余光留意到半敞的窗户,不过抬手便用灵力关上,生成足以隔绝屋内声音的屏障,这才说出自己的观点:“如果是说在马车上听到的那些,在我看来不完全可信。”
秦朔低头道:“我想也是,他的出现是有些巧合,但还不能肯定是不是真和天元宫有关系。”
宋晚尘这次居然没有反驳,只是引他到桌边坐下,边倒茶边道:“反正已经带上了,中途怀疑容易打草惊蛇,明日上路多加小心吧,别将暴露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
秦朔点了点头,透过茶杯的雾气看着眼前的宋晚尘,虽不清晰,却是当下唯一能窥见的真实。
犹豫间,他心头的防线有所松懈,思来想去,还是将储物袋里的那三页册纸取了出来,一五一十交代:“其实,师尊在下山之前,有将记录宝物的册纸交到我手上,感应也是由此而来。乌镇那会儿也有感应,但不知具体地方,才说是三里之内。现在想想,你说得也对,这件事牵扯得太多,光靠我一个人摸索,肯定不够。”
说到这里,又偷摸瞥了眼宋晚尘的脸色,小声道:“先前不是不信你,只是……我有时候觉得,你没那么在意我的感受,也不会站在我这边……”
“所以,你从下山开始就在瞒我,还瞒了这么久?”
秦朔紧握着茶杯,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将这一部分展露在对方面前,带着几分忐忑,深吸一口气道:“是,仙门大会前夜,我听到你和白毓的谈话。”
他本以为宋晚尘听到这话会像之前那样恼羞成怒,可迎来的却是意料之外的平静,“那时候,你在院门口。”
秦朔愕然抬头:“你知道?”这回答着实让他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宋晚尘居然知情。
宋晚尘只是看着他,语气带了几分自嘲之意:“原来你是因为这件事才疏远的我,当日情形,其实并非你想象的那样。”
这话倒令秦朔不明白了:“可我那时分明听到……”
“听到他问我愿不愿意帮他吗?”宋晚尘轻道:“还是前面那段关于错认的事?”
“如果是前者,相信你并未听到我的回答。如果是后者,我想是应该在这时和你说清楚,这些年我对你态度矛盾的原因。”
话音顺着茶杯飘起的雾气陷入回忆:“当年你我初次相见的地方,其实并非无情宗。之前同你提过的师叔江涯子,你还记得吧,他被修仙界称为卜卦天师,一生只算过四次卦,前两次的卦象在近百年一一印证,后两次则还未得出结果。”
“一算为灾星与将星同时入世,他判定这两者必定存于凡间。二算为九星连珠之日,灾星灭世,将星救世,二者不可同时出现,因此在那日出现的会是将星还是灾星,无人得知。”
宋晚尘轻轻摩挲着茶杯,仿佛回到最初相遇的时候,“十三岁那年,宋氏全族覆灭,我为求庇护一路寻到长绝峰,但进峰之前,必须完成无情宗的历练。他们都说宋氏天生灵觉异于常人,又有江涯子师叔亲自担保,所以将寻找将星的任务交给我。”
“可刚到凡间不久,我便被金氏的人暗算,险些丧命在荒郊野外,幸而被人救起,再醒来时,就看到了你和白毓。”
秦朔屏住呼吸,慢慢回过味来:“难不成,你也是江涯子师叔预言中的一环?”
“没错,”宋晚尘点头:“师叔说,将星在我命不该绝时出现,我会看到他身上与常人不同的印记。”
秦朔想到自己耳后的那道疤,下意识摸了摸:“是因为这道疤吗,可白毓身上也有……”
“我和你们失散以后,便想抓紧时间赶回无情宗禀报,没想到道化掌门已经先一步把你带了回来,当时江涯子师叔也在场,问起将星之事,我就说了你的名字。”
宋晚尘叹了口气:“我原以为,白毓是自愿留在凡间,便也没想去找,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了二十年。谁知宗门大比那日,他竟带着一身的伤回来了……”
“所以……师弟们说我顶替他的人生,是因为师尊当年带走的人是我?”秦朔呼吸愈发沉重:“救命之恩,也是属于他的吗?”
“我不知道,阿朔……”
宋晚尘低声道:“白毓回到无情宗的时候,我早已身处长绝峰,对当中内情并不了解,加上这两百年里修习任务追得紧,很少关心他的境况。”
说到这里,他眉宇间似是有些不忍,再看向秦朔时,眼神未免复杂了几分:“那时我总以为,你们在破庙的关系那般好,自会互相关照,可到前年才发现,原来事情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白毓在你被带回无情宗的那日摔下悬崖,却没有死成,他五脏六腑都坏得差不多了,剩一口气吊着,侥幸吃下崖底的仙草捡回一条命,苟延残喘了二十年,才终于回到崖顶,四处打听你的消息。”
空气随着描述愈发紧迫,甚至让桌上的茶杯隐隐有迸裂之意。
“说来也讽刺,就在他因为找不到你失魂落魄,决定回最初遇见的破庙自裁时,竟在其他人口中得知你如今已是无情宗的首席弟子。”
宋晚尘声音越来越低:“他费尽心思来到无情宗,参加三十年一次的宗门大比,可却被收为最底层的入门弟子,别说见面了,就连你的名字都只能在其他弟子口中听到。”
想起之前在宗门听到的线索,秦朔不解道:“可师弟他们说,白毓和我相处的时间不过四年,怎么会追溯到……”
“白毓熬了近百年才到外门,但还是见不到你的面,直到一次金池聚会意外碰到道化掌门,阴差阳错拜入门下,同你成了师兄弟。”
宋晚尘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他本以为能借此机会叙旧,却没想到见面的第一眼,你就装作完全不认识他,不但明里暗里给他使绊子,还污蔑他坏了你的名声。”
秦朔到这里已经听不下去了,他呼吸紊乱,慢慢捏紧手中的茶杯,像是求证那般望着宋晚尘:“这么说,从前真是我对不起他吗?”
“不,”宋晚尘握住他逐渐冷下来的手,用掌心的余温捂热,试图安慰道:“他经此一劫,不能全怪在你身上,也有我的错,要承担也是你我一同承担。”
“你说的承担,该不会就是……”秦朔忽然明白他之前所说的歉疚是什么意思,先前的怀疑也一一解开。
难道宋晚尘要他替小师弟顶下偷盗灵器的罪名,就是因为这段往事吗?
“修仙之人最容易被业力干扰,因此滋生心魔。”
宋晚尘捏紧他的手,认真道:“阿朔,我不希望你哪日想起从前的事,被这段过往困在其中迟迟无法突破。他们都不在乎你的将来如何,只有我在乎,只有我想为你争取,你明白吗?”
“我……”
秦朔迟疑地看着宋晚尘的眼睛,心里不知该不该相信这句话,身体却先一步做了决定,不再排斥对方的靠近,甚至慢慢回握住他的手,越来越紧。
窗外的天色随着房内私语声渐小暗了下来,远处巷落的地下入口却亮起灯笼的光。
直至夜深,客栈静默无声,众人皆入梦乡之时。
大堂挂着字画的墙后,隐约传来拍门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
砰——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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