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缘君
吼声戛然而止。
白蛇抬头,眼瞳异光闪过,整座院落,亦或者说,这一条巷子尽数被清空,而这每一处院落,都坐立着一和尚,他们手持佛珠,右手竖立持在胸前,口中呢喃不断,吐出佛语。
可这不足以让白蛇停止动作,更深厚的法力与愿力自那些和尚身前传来,再仔细一看,居然是一颗佛珠。
这些佛珠来源于同一串。
而它面前的人,恰好有那一串。
与此同时,木李村截断的香火信力,不仅仅只是停止供奉,甚至于……正在反噬。
这一切,源于谁呢?
“一定要这样对我吗?”白蛇看着谢春酌,出乎意料地,情绪居然平静下来。
谢春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他:“你要杀了我吗?”
那双曾经让白蛇神魂颠倒、日夜痴迷的美丽面庞,呈现出冰冷、锐利的神色。
恨意让白蛇张开嘴,血红的口腔,银白的尖牙,只需一口,它就能把这个狠心的人吞吃下腹。
它可以永远不消化他,把他藏在腹部,永远和他在一起,不再担心他的背叛。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杀了你,又有什么用呢?况且你不是早有准备吗?”
白蛇凄然一笑,在谢春酌的怔愣下,把他放下地面,而后侧开头,不再看他。
谢春酌落地,仰着头,看了它许久,直到一阵规律的响声唤醒了他的思绪。
他没有停留,也不去看这条巨蛇,而是快步朝外走去。
脚步匆匆,一往直前,直到离开巷口,他被人拉住了手腕。
谢春酌猛地甩开对方的手,双目圆瞪,呼吸急促,神态狼狈而狰狞。
那人被他的姿态吓了一跳,赶忙小心翼翼询问:“谢公子?您没事吧?”
“我没事。”谢春酌回神,表情恢复平静,唯有鬓边散乱的发,与微红的眼眶,证明了方才情绪的失控。
“您没事就好,这里都交给我们吧。”那侍从俯低身子,恭敬地说道,“世子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明日殿试,祝您金榜题名,前程似锦。”
谢春酌颔首,侍从便知趣地往前带路,只是走了没一会儿,行至街市,他就发现不对劲,回头一看,谢春酌不知为何,居然停在半路,突然不动了,而是侧身,重新看向了巷口方向。
侍从疑惑,走到他身边,便见这位世子看重的谢公子,一边用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一边失神地喃喃:
“……为什么不杀了我呢?”
第156章
天破晓, 鸡长鸣。
众贡士陆陆续续按照时辰,来到皇宫门口集合,再由专门负责科举的礼部官员带进宫内。
夜里下了一场小雨,地面润湿, 宫墙深红, 晕开水渍, 像是一团团糊上去的血, 透着潮湿生锈的气息。
宫内寂静无声, 唯有残余的雨水嘀嗒, 俯视之下, 满宫黑红, 或聚集、或分散的人如蝼蚁般缓慢行走着。
谢春酌是众贡士之首,跟在官员身后, 微微垂首, 步伐谨慎。
今日他穿着官府发放的进士服,深蓝罗袍, 头戴三枝九叶冠,乌发白肤,双眸似水,挺鼻薄唇, 身姿挺拔,在破晓的天色里, 孑然独立。
待走到殿门附近时,带路的官员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身后众多贡士,最后目光还是落在了距离自己三步之遥的谢春酌身上。
从对方妥帖的发冠、衣袍,再落到对方皎白的脸上。
“待会儿进殿拜见陛下的礼仪, 想必都有人教过你们了。”官员的声音不大,但声音依旧能层层叠叠地传至最后一名贡员耳中。
他们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多少人穷尽一生,无法踏进这座宫殿,多少人挥洒热血,剖心切腹,也无法面见天下之主一面。
“时至今日,十年寒窗苦读,终有结果。”
官员的视线上下扫过他们,面容肃穆,声音沉稳,如钟声般敲击众人的心。
“诸位,请吧。”
官员退开一步,将前方位置让给他们,自己站在侧边,待到众人准备好,才迈步向前,带着他们来到大殿之上。
金碧辉煌的殿堂,高耸的红柱,空气中飘荡着沁人心脾的熏香热气,随着太监的喊唱声,几十名贡士分别站好位置,双手作辑,高高抬起,朝着天下之主跪拜而下。
“下官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疲惫苍老的声音温和地响起,有人激动流泪,有人绷紧神色,也有人神情平静。
他们的表情一一被上位者看进眼中。
谢春酌从地上爬起来,站好后,察觉到有视线停留在他的身上,又一晃而过。
他们谁也没有胆子去窥探龙颜,齐齐垂着头,等到下一步吩咐。
“不错。”
短暂的沉默与打量,当今陛下笑着夸赞了一句,随后便对着一旁的太监使了个眼神。
太监尖声道:“入座,开考——”
殿内隐蔽身形,恍若影子般躲在红柱后的小太监走出,引导每一位贡士来到属于他们的位置坐下,发放试卷与白纸、草纸、笔墨、砚台等。
谢春酌坐在第一排的左侧,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他的右侧下方,坐着的人是季听松。
应当是巧合,毕竟谢春酌当初会考的成绩也是在前二十名,按照排序,确实也是现在季听松所在的位置。
殿内寂静无声,唯有窸窸窣窣的翻动纸张声与研墨声响起,谢春酌看着卷子,心绪平静。
殿试点为前三,看的已经不仅仅是才华,更多的是皇帝的赏识。
谢春酌自信自己写下的答卷不会太差,除却有精彩决绝之辈,否则按照他连中三元的吉利,以及他的脸,皇帝无论如何,也将选中他,更何况,季听松和魏琮会帮他。
不知是不是风动,雨雾潮湿,他不由自主回想到那日与季听松的交谈。
仅仅只是要他背叛、猎杀柳夔吗?季听松难道不想要更多?
在那个窄小的、甚至一院三户的院子里,他面色平静,自然而然地宽衣解带,朝季听松走去,对方也张开手臂,把他囊入怀中。
他本以为会像以往一样,与季听松床榻上缠绵。
他也做好了准备,任由对方发泄情绪。
可是季听松只是抱着他,就没有了言语,到最后,还推开了他。
“不是心甘情愿,你情我合……”季听松冲他扯了扯唇角,似哭似笑,“我不要。”
“我不要……”
“你走吧。”
季听松背对着他,整个人似沉入了床帷之中,身形沉甸坠重,无法起身。
谢春酌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变成了这样,明明是合作,是利益,是情欲趋使,为什么现在要作出这番情态。
为什么要得那么多!
就像是柳夔,他明明没有戴那串静谭送的佛珠,为什么不对他动手,为什么不杀了他?!
为什么——!?
是想要他愧疚吗?
不可能!他不可能愧疚——!
这一切,要怪就怪他们蠢!怪他们咎由自取——!
轰隆——!
惊雷涌动,乌云密布,白光于云层之中炸开,将天地照亮,又只短短一瞬,尽数收敛,一切恢复原样,唯有雨水铺天盖地袭来,仿佛要将一切都淹没。
在这淅淅沥沥的雨水中,谢春酌悚然一惊,不受控制地回头望去。
殿外已被雨水包裹,迷蒙,看不清天色。
“大人,请认真答题。”小太监发现他的异样,不动声色地站在他旁边,低声提醒。
谢春酌回神,发觉自己的失误,对着小太监颔首,点头道谢,随后想要继续转过身答题时,又意外与季听松对上视线。
不,不是意外,因为这人一直在看着他。
或许是猜到他在想什么,季听松讥讽一笑,薄唇微张:舍不得?
舍不得谁?
他没有舍不得!
谢春酌漠然收回视线,转身重新坐好,拿起毛笔,低头继续答题。
只是他的思绪,一直漂浮在外面,没有回来……
今天是柳夔的渡劫之日,他……挣脱禁锢,回到木李村了吗?
柳夔,真的会死吗?
-
“柳仙,真的是恶妖吗?”
薄雾般的雨水朦胧下,木李村如被笼罩在烟雨当中。
众村民或持伞,或戴帽,静静地看着面前堆积成小山的神龛,有一个手中捧着神龛,不忍扔下去的村民,哀求地看向村长。
“它庇护了我们上百年,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它看着长大、成人、生子的,它怎么会害我们呢?我们、我们……我们遇到了什么事都会求它,它都会帮我们啊!”
村长苍老的面上布满皱纹,沟壑深深,阴雨之下,双眼混浊,如地面被雨水打湿、又被人踩踏的泥水潭。
他沉默地看着村民,又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锦衣公子,以及对方身边的侍从、官府小吏、和尚,浩浩荡荡几十人。
今日之事,若一松口,柳仙必然道法有损,更甚至,尸骨无存,消毁于天地之间,可不松口,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能做什么呢?
况且,柳仙是真的做错事了啊!它怎么能让他人顶替木李村后代的身份,还意图谋杀呢?!这是为了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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