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天道盟能看破栽赃,大雪山就同时得罪了正魔两道, 覆灭只在顷刻之间;就算天道盟真的相信是魔教所为,大雪山与人族的关系也被埋下了隐患,这件事将成为妖族的把柄, 一旦有人以此为要挟,就算是白辰也不得不迫于形势乖乖就范。

白辰唯一庆幸的就是沉醉并没有出手。就算是有妖族假冒九尾白狐, 沉醉却是实打实的大雪山公子,若他当真听从命令伤了步天歌,即便白辰及时赶了回来揭破一切, 大雪山与玄门之间也要埋下一根刺,今后再不可能坦诚合作。

白辰从未听闻世上还有第二只九尾白狐, 听完沉醉叙述便陷入了沉思。李无名从隔壁屋寻出了被打晕的鹿人乙, 看了眼两只神色紧张的狐妖便笑道:“纠正一下, 那是假的, 我没戴绿帽子。”

这等不正经言语自然招来了白辰不满的眼神,李无名被小狐狸一瞪顿时收了笑, 摆出严肃神色只对沉醉问:“那假货真的和你祖师一模一样?”

“不止气息形态,就连来自九尾白狐的威压都没有差别!”

沉醉说时还是满脸不可思议,若只是仿照形态就罢了,那妖竟连原身气息都与九尾白狐别无二致,甚至让身为六尾赤狐的他清晰感受到了来自上位血脉的威压,这绝不是障眼法能做到的,就连狐族的幻术都无法比拟。

按照妖族规矩,那妖就算不是白辰,六尾赤狐也当服从更高位的妖族。或者说,比起如今已经没有妖丹的九尾白狐,这样强力的一只妖更能收服下位妖族。

妖族选拔首领只看血脉,若同为妖王后裔便只看道行高低,白辰自知他现在没有什么竞争力,看向沉醉的视线很是考究,“既然对方血脉和我没有区别,为何你没听从他的命令?”

沉醉深知违抗上位妖族是大不敬,此时生怕祖师生气,这就低了头小声解释,“祖师一直教我为王者不可因小利失大局,若我今日对玄门出手又嫁祸魔教,一旦真相被查出,整个人族都会成为大雪山的敌人。我认为一个无字天书不值得这样去赌。”

白辰的教导总算没有白费,沉醉的理智关键时刻居然战胜了服从血统的本能,九尾白狐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很好,你是未来的狐王,遇事就该以大雪山利益为第一。莫说是我,就算是狐仙爷爷活了也不能凌驾于这之上。”

“谨记祖师教诲。”

就在他们说话时,步天歌也率领玄门弟子御剑归来。他正巧听见了沉醉言语,难得正眼瞧了瞧小狐妖,这才一如既往地冷声道:“看来你也不是很笨,只是看上去不怎么聪明。”

他只携带了五名弟子归来,可见余下弟子尚在搜查。白辰见玄门掌门手中并无俘虏,神色还有些惊讶,“以你玄门之能竟没追上?”

步天歌此行是为引出别有用心之人一网打尽,所带弟子皆是玄门精锐,擅长寻踪者也不在少数,然而他提起那神秘妖族却是皱眉道:“那东西很奇怪,先是化成九尾白狐,我们追到山林又化作了一只白鹿,跑着跑着竟成了一只鸟,没入云层之后也不知道变成了蚊子还是什么,反正找不到踪迹了。”

这种情况确实神异,白辰眼眸一沉,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他可有妖力?”

步天歌知道他想问什么,回忆着交手时的情景,只淡淡道:“比你强,少说也是五百年道行。”

那么,便不是单纯地模仿他,而是真正变成了九尾白狐。

白辰本以为假冒者就是那神秘的妖王后裔,未想竟有变化之能,这样反倒猜不出到底哪个才是本体。他细细回想大雪山留下的典籍记载,古时似乎并没有这样奇怪的妖族,心中暗道,莫不是哪一支未知的洪荒妖族后裔?

妖族种类本就繁多,化形之后更常有杂交,后裔神通多有变异。白辰一时半会儿也猜不出对方来历,只能以白布将步天歌剑上沾的血留了下来,往后再细细调查。

步天歌虽未擒获那古怪妖族却也命了门下弟子认真搜寻,没一会儿便有一名弟子提着颤抖的孙得才前来复命,“掌门,我们从杂货铺阁楼搜出了这个人。”

孙得才昨夜上山,今早也神色如常地与李无名交谈,白辰不信他对此事全然不知,立刻就冷了脸问:“我们查看了你在山下的宅院,床上有一具死不瞑目的女尸,你却好好地上了山,老实交代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得才就是小镇中一个无才无能的书吏,从小到大哪见过这等阵仗,步天歌只是沉默着亮了亮鞘中利刃,他便唯唯诺诺地把什么都招了,“那女人是小生在兰翠楼的相好金桂儿,昨夜本是喝了酒想那个什么……谁知裤子还没脱就见一白衣贼子突然出现,一掌就拍死了金桂儿,还拿着她的尸体要挟我,声称我若不带他上山,就和她是一个下场。我这点微末功夫哪敢和正经修士作对,当然是什么都应了他……”

他昨夜果然是被掳了来,白辰继续追问:“那贼子在哪?”

“就和我一起上山了啊,他还和你们说话来着。”

孙得才言语恐慌不似有假,众人闻言皆是一愣,倒是白辰最先回过神,拉过之前在林子里碰见的玄门弟子禾玉就问:“你说的可是这个人?”

果然,孙得才一见禾玉面容更是害怕,指着他就叫了起来,“对,就是他!我是被他挟持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指认当时就让禾玉懵了,连忙跪下向步天歌分辩,“掌门明察,我昨夜确实是被派下山购买丧葬用品,可我在山林中被困了一夜根本就没下过山,更别提什么杀人威胁了!”

对此,李无名也是适时解释,“我们回来时他还在山中迷障转悠,应当没有说谎。”

如此看来,应是那神秘妖族先化形成了禾玉,以他的模样出面威胁孙得才,后又借这个身份混进了玄门队伍。趁他们不备暗中在炭火中下了销魂烟,最终就假冒白辰栽赃嫁祸。一夜之间做了这么多事,当真是好手段啊,若今日真被他成了,白辰就算浑身长满嘴也是说不清的。

然而,更令人细思恐极的是——那妖不止能假冒九尾白狐还能假冒人族修士,若换个身份继续潜伏于队伍之中,只怕更加难以分辨。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步天歌与白辰皆是心惊,暗暗对视了一眼,为防队伍中彼此猜忌乱了阵脚二者都选择暂时沉默。白辰将一切理清,视线只落在了一直安静的老村长身上,“禾玉刚下山就被困住了,那时孙得才应当还未被挟持,看来这妖族最先找上的还是村长你。”

事件源头还是村口老人突然离世,若这村子真如白辰推测是精怪住所,那死去的老人大概也只是一个让玄门派弟子下山的借口,这山中迷障更是全由山神操控,村长对那妖族来历绝不是一无所知。

他这一问,步天歌也反应了过来,对着村长便拱手道:“还未感谢老丈昨夜以炭火示警。”

老村长未发一语,炭火却还在棺木前燃着,白辰捡了树枝细细翻看了炭灰,终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炭是山神木制成,所燃之处只能看见山神想让人看见的东西,用来隐藏秘密更是一绝。而这山神木正是一座灵山形成时所孕育的第一批树木,历经数万年方能养成一棵,它唯一出现在人间的记载只有千年前的人妖之战。”

“传闻妖王座下有将名为山神罗,军中尊其为青山将。山神罗最出名的战绩就是以火池燃山神木,不费一兵一卒,旦夕之间就取了人族边塞要地——九山关。”

事情涉及妖王世上便没人比白辰更清楚了,他将所知记载一字一句到来,看向村长的眼神却是越发肯定,“罗村长,这位青山将就是你吧。”

在此之前白辰也没想到世上竟还有妖王旧部活着,可这隐藏了村中异常的山神木,还有那只有剑仙才能强行破除的山中迷障都证明了对方身份。既曾是妖王座下将领,为妖王后裔办事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这一惊人的事实让众人神色皆是一变,就连孙得才都暗暗离老人远了许多,老村长却仍是拄着拐杖一言不发。

他不肯认,白辰也不是没办法,这就对步天歌淡淡道:“步掌门,山神木只有不断燃烧才能生效,让你的弟子去把村里的炭火都浇灭,此地所有妖怪也就现出原形了。”

此言一出,老村长终于不再沉默。他抬起浑浊的眼睛仔细看着面前的九尾白狐,冷漠,骄傲,容色倾国,就和千年前那自封为王蛮不讲理地将整个妖族都卷进血战的妖狐一模一样,而他也只能如过去一般无奈叹息,“还是被你看出来了……罢了,你和妖王陛下一样是九尾白狐,又怎会放过老朽如此好用的精怪。”

第040章

新鲜的山神木对常人太过刺激, 直接焚烧足以令一城人失去神志化作痴儿。但若先以往生火褪了邪气炼制成炭,对人体便没了伤害,只是缓缓燃烧时产生的独特瘴气会欺骗人的眼睛与肢体, 让人只能看见山神想让他们看见的东西。

老翁村家家户户都有炭盆, 盆中的山神木没日没夜地点着一刻也不曾熄灭,直到玄门弟子将炭火浇灭,这个村子真正的面貌才展现于众人面前。

房屋道路陈设还是和之前一模一样,唯一变了的是人。当残余的炭火味儿被山风吹散,原本与常人无异的村民竟是眨眼间就成了一株株一人高的柏树, 树身还长着一张苍老人脸。然而他们又不止是树,每一株躯干上都以藤萝缠着一个人,看形貌竟就是假相中的老人们。

枯黄藤萝就像血管一样将老人与树精连结成一体, 即便现了原形也分不清到底是人是树。就连那棺木中的尸体也以枝叶化作手掌,撑着棺材沿颤颤巍巍地翻了下来,神态动作竟都与普通老人无异。

被藤萝缠绕着的尸体死状并不好看, 有的四肢断裂,有的头都被压瘪了, 有的更是血肉模糊……沉醉只瞧了一眼就觉自己要做一晚上噩梦,连忙捂了眼睛不敢再看。就连白辰也是默了许久才平静下来,勉强平淡道:“依附尸体而活, 难怪这些树精只有些许道行也能脱离土壤自由移动。”

这些柏树并不高大,看上去不是陈年老木。区区几百年根本不足以令这么多树精产生灵智, 此情此景分明就是有某种力量将这些老人的魂魄注入了柏树之躯, 凭此强行让这些柏树成了精。玄门哪能容许这样夺取人族生魂的事, 步天歌面色当即冷了下来, “罗村长,这都是你做的?”

村中精怪都现了形, 只有老村长还是之前的模样,可见一切都是他所为。步天歌见了这么多被树精束缚的死人已有怒色,李无名却是按住了他拔剑的手,只小声提醒,“冷静,我看这些老人像是死于山崩,未必是他杀的。”

白辰也觉村长不像是凶戾的精怪,正欲开口突地就听见孙得才一声惨叫,“我——我的脸!”

他们本不欲理会这个小人,闻声望过去却是惊了惊。孙得才原本也算是个长相斯文的书生,此时脸上却变得极为可怕,脸皮如被灼烧过一般又红又皱,那五官更像是被人挤在了一起似的,从哪个角度看都觉别扭,若是在晚上倒比鬼魅还要吓人。

这样的面孔闻所未闻,沉醉从指缝偷偷瞄了一眼,确信噩梦又要延续一晚,只苦着脸嫌弃道:“他怎么能丑成这副德行?”

其他人虽未如此直言,纷纷挪开的视线也证明他们受不住这样的面孔,孙得才见状更是急了,竟连基本的掩饰也不顾,上前拽住老村长衣袖就怒道:“老妖怪,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这一怒脸就更吓人了,然而老村长却像是早已看惯了一般,只平淡地回了一句话,“这就是你真正的模样。”

“不可能!”

“你相貌丑陋被父母遗弃,常人见了这样的面孔也只有羞辱避让,我想让你和正常孩子一样长大,就以山神木掩去了你的相貌。”

孙得才做了二十六年的白面小生怎肯接受这样的现实,纵使老村长说的句句所实,他听了却是更为暴怒,“住口!说得像你有多好一样,你还不是下了咒让我体凉如冰,就连夏日都离不了你给的炭火!你把我养大,为的就是让我孝敬你们,让我在这地方陪你们说话,让我给你们去领救济银子,利用,都是利用!”

这样连老人救济银都要克扣的小人永远不会理解什么是善意,他从一开始就将老人们的一切关切都视作利用,只是佯装孝顺想要多掏些好处,到了如今终是把实话说出了口。

世上言语只有在乎了才会伤人,老村长被妖王后裔威胁依然保持冷静,被白辰揭穿身份也没有任何波动,此时拄着拐杖的手却是微微颤抖。他对步天歌质问都沉默以对,如今却开口解释道:“阿才,老朽也是迫不得已,你的平静生活只能靠假象维持,断了炭火便是现在的样子。至于救济银,我们这些山精树妖又用不上,只是见你花钱如流水,想寻个借口把银子攒起来让你以后有钱娶个妻房——”

“你胡说!明明是妖怪就别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我看见就恶心!”

这样温厚的言语反倒让孙得才更为疯狂,骇人的面容扭曲了起来,言语越发无状,“你们不就是想利用我吗?行啊,你要做什么我都帮你!把我的脸变成原来的样子,我替你们骗人上山,我给你们送东西,你要杀多少人我都不报官!真的,只要让我恢复原样,我什么都可以做!”

“他失心疯了,禾玉,把这碍手碍脚的东西制住。”

这人突逢大变倒是把真心话都说了出来,只是话语难听得很,步天歌也听不下去了,命门下弟子强行把孙得才拖了下去,自己则是看向了白辰,“你看这事怎么处置?”

妖王的一切事迹都已成谜,如今难得挖出一个妖王旧部白辰哪能放过,虽然当前情况诡异,仍是出言相求:“此事涉及妖族内务,我想与罗村长单独聊聊。”

“可以,正好我还有些话要问这孙得才,你们就去院子里聊吧。但是,你也要记住,这些老人的情况妖族必须给个解释。”

步天歌还算通情达理,知道他们妖族有些秘密不方便被修士知晓,顾着同盟关系就做了让步。

“相信本公子的处置会让天道盟满意。”

白辰对此自是领情,示意老村长随自己进了小院,正欲开口询问却觉身边空荡荡的,一回头,果然李无名正站在院门外抱剑守着,看上去并没有跟上来的意思。白辰如今与他只要相隔三尺便觉少了什么浑身不自在,见状立刻就不满道:“怎么不跟进来?”

李无名闻言却只是疑惑,“你不是说涉及妖族秘密要单独谈谈?”

诚然,妖王那些破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风险,李无名的避嫌之举很有分寸。但他在白辰心里又哪算是外人,纵使这些妖族秘密天下人都听不得,李无名也该听得。

九尾白狐心里暗骂一声“木头”,只能主动开口唤道:“我这里没有你不能听的事,进来陪着我。”

小狐狸此言十分中听,李无名果然轻笑着站在了他的身后,就连解过绷带后便一直躁动不已的右手也安分了下来,仿佛是被甜言蜜语齁着了,今日便没了心情去杀九尾白狐。

他们的言行都落在了老村长眼里,这位妖王旧臣眸中有了一丝考究,似是想不明白素来将伴侣视作工具的九尾白狐怎会如此对待一个男人,更不明白为何这只九尾白狐身边只跟着一个伴侣,要知道,千年前的九尾狐不带上十几个姬妾可是不出门的。

他心里这一番琢磨白辰自是不知,他见老村长不说话,这便自己开了口,“本公子听说白剑仙杀了妖王所有臣属,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山神罗倒没想九尾白狐第一个问题竟是这个,暗暗看了一眼李无名背后多年不曾出鞘的上皇剑,只如实回道:“那个男人只杀与妖王有染的将领,老头子从化形起就是这副相貌,纵是风流如妖王也下不去嘴的。”

白剑仙当年可是差些将上位妖族杀到绝种,按照这个说法,他这祖先到底是有过多少姘头?

白辰眉头微微一皱,内心对妖王的滥情终于有了认识,不过现在不是讨论祖先风流韵事的时候,他只继续正色道:“你明知他们想在炭火中动手脚,昨夜却给我们都送了山神炭,又故意隐去脚印引起我们警惕,为的就是让我们怀疑炭火有问题,对吗?”

“老朽知道妖王行事作风,就算按照他们吩咐拿下你们性命,他们仍会用阿才继续威胁我做别的恶事。与其继续受制于他,不如让正道修士救下阿才再做打算。”

山神罗活了万年怎会看不破旁人算计,对妖王后裔从一开始就是假意顺服,然而,此举却有避不了的后患。

白辰看着这神色如大山一般岿然不动的老人,只淡淡道:“你坏了他们的计划,想来那假冒我的妖族回去后不会放过这个村子。”

此言果然令山神罗面上有了波动,白辰指了指门外守着的玄门弟子,继续道:“如今玄门也知道了你们的存在,不论你有何理由,以那些树精的形貌断不能行走于人间。这地界是天道盟的领地,他们有义务保证百姓安全,最后定不会允许你们留下,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送进某个正道大派监管起来罢了。”

山神罗当然知道树精们的形貌有多骇人,修士对妖怪态度也着实不算友好,他们若落进人族手里怕是没什么好结果,想罢神色更是凄然。

白辰见言语已达到效果,这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所以,人族和那什么妖王后裔都容不下你们,目前唯一能帮你的就是大雪山了。至于要不要庇护你等,本公子想先听听你能说些什么。”

第041章

如今修士将所有洪荒妖兽后裔统称为妖, 世人下意识就将他们视为一体,然而,在妖王白微出现之前, 狐就是狐, 狼就是狼,妖兽们各有族群,就算形态一样,同一种族的不同家族也在互相厮杀争夺领地。最初的妖,从未将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其它妖兽当作同类。

妖族不比人族, 他们没有文字,也没有统一文化,彼此之间更毫无认同。白微能将这样的妖族整合为军自立为王, 靠的就是顺者生逆者死的杀伐果断。那个年代,但凡是被妖王找到的妖族部落,要么臣服于他, 要么就如九色鹿一族般被屠了个干净,就连隐居避世这个选项都没有。

据不知门研究, 千年前因不愿服从被妖王灭掉的种族,或许比人族反击时所灭更多。

山神罗就是这样被强行征兵的一员,妖王以满山生灵为要挟逼迫他加入大军, 为的就是这山神木。

当时,妖王自极北之地起兵, 人族最后的屏障就是倾尽修真大派资源建造的九山关。此关原是为抵抗魔尊建造, 谁料最终却成了事关人族存亡的一道关口。妖王对九山关久攻不下, 最终便找上了素来沉默的山神罗。

时至今日, 山神罗再回忆起昔日战场仍是心惊,人族为了不被灭族已是全民皆兵, 上至八十老叟下至刚学会走路的孩童都上了战场,妖族这方也一个都不敢退,双方日日厮杀,每一处土地都被血给渗透了。

山神罗是大山成灵,他的灵域养育草木鸟兽,也为人族遮风避雨,他一味付出无所谓回报,从形成灵智开始所思所想就只是如何让山上生灵活得更好,从未想过要杀死任何生命。然而,这样不沾任何血腥的自然之心,终是被妖王毁了。

“妖王答应我,只要我将九山关攻下,他就不杀城中之人。我那时也是天真,想着能救一个是一个,竟真的将山神木交给了他。攻城那一日,他把我准备的炭火全都换成了生的山神木,整座城的人都被夺取神志,从此成了如草木一般的木偶,就算被妖族凌辱作践也全然没有反应,除了一条命就什么都没有了。”

对于不愿杀生的山神而言,如此结果比死还残忍,白辰听到这里也不由动容,“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他不允许有妖违逆自己,谁若同情人族,他便要将这不该有的善心踩在脚底彻底碾碎。”

再提起这个理由时山神罗的神色仍是凄然,他永远无法理解这样的残忍,闭了眼不去看会让自己想起那些往事的九尾白狐,只继续道,

“我那时便起了叛逃之心,可这又如何瞒得过妖王,他当着一众妖兵将我千刀万剐,最后又一把火将我尽心养育的一切都烧了个干净,从那之后,这座山没有鸟兽也没有树木,便成了如今的永孤山。”

“可他唯一没想到的是,我不是万年柏树精,而是永孤山灵脉所成的山精,只要这座山还在,依托的树木被烧毁多少次都能重生。我自灰烬中重新养育了这些柏树,历时千年,终是将这座山修复成了如今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