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苔邺
那人像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一般,直接就上前拨开了挡在他面前的两个人,径直走到了他的床前。
如果形容林微明的样貌是遥远天山之巅上的千年未化的皑皑白雪,那眼前的这个人,便是春日里头洒在满目繁花上的一片烈阳。 “美貌”二字落在这个人的身上,仿佛变成了一种带有攻击力的武器。
五官明艳如刀,一双桃花眼却微微含情,眼瞳不是黑的,在纤长眼睫的阴影之下一时分辨不出具体的颜色,但应该是淡色的,漂亮的像两颗剔透的玻璃珠子。
他拎着一个果篮,随手就放在了床头,然后露出了一个看着十分明媚的笑来,朝姜陟伸出一只手:
“你好,我是姬岫。”
姜陟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这个姓他却是知道的,邶都世家林立,能称得上一流的却也不多,除了姜氏、林氏,姬姓也在其中。
他握住了那只手:“你好,姜陟。”
“我知道。”姬岫回答,“我是天师署下派到超管局的特别调查员,今天特地来了解一下之前那件事的情况,顺便来看看你们。”
姜陟一听到天师署就有些慌乱,他的身份虽然林微明知道了,但不代表他想让别人知道。
莫不是褚歧被他们带走之后又说了他的身份?
他心中一凉,松开手之后就下意识地往旁边看去,正撞上转过身来的林微明的比往常更加晦暗的目光。
大约是他眼中的求助意味太浓,林微明看了他一眼就接口道:
“我来说吧,他把事情都和我讲了。”
姬岫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姜陟,也不知是想了什么,点头道:“也行。”
于是这两人便出去了,因为林微明说这里有“闲杂人等”要换个地方说。
“闲杂人等”见病房里只剩下了他和姜陟两个人,终于松懈了点,拉了把椅子就坐在了床边。
这人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沉默着站在一边,像是在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一坐下来姜陟就问他房租的事情,殷泽有些心不在焉,只是点头说他已经交过了。姜陟见他的态度十分怀疑,再三要求下才逼得他发誓以后一定会好好交房租,绝不会让他们两个露宿街头。
甚至发誓都发得十分敷衍,姜陟知道他心思早不知跑哪去了,也没太强求,又问他:“你这些日子干什么去了?”
“接了个委托,事情有点复杂,耽搁了几天。”
“我身体里的定位法器没给你发警报吗?”
“发了,我那边脱不开身,想找人帮忙来着,结果那人正准备出发,船就给林微明抢了。”
说到这里,殷泽终于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看向姜陟:“你什么时候又和他混到一起的?他知道你是谁?”
姜陟在他质问的目光里默默点了点头。
“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目前只有他一个。”
话说完了就觉的有些不对,他虽然只在林微明面前承认了,但辞秋却也是知道的,最起码褚歧知道。
殷泽叹了口气,但也不怎么意外:“我早说瞒不了太久,不过这毕竟是你的事,你自己做决断就好。”
他一句话说完,眼神有不自觉地转过去,一会看看门口,一会又看看窗户。
姜陟不用猜都知道这人大概是盘算着“从门口直接出去”和“从窗户翻出去”这两条路哪一个更保险一点,忍不住问他:
“你和那个姬岫有仇吗?”
他这样怎么看怎么像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有点吧。”殷泽回答,姜陟还想继续打听一点八卦,就听见他接着用一种极为平淡的语气直接扔了颗雷出来:
“他是我前男友。”
“哦......什么?”
姜陟吓了一跳,一句话没过脑子就直接脱口而出:“你也喜欢男的?”
殷泽看着一直在走神,这会倒是很会抓重点,挑了下眉毛问他:“什么叫,也?”
姜陟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被他这么一问更不知道说什么,他总不能把林微明的事情说出来,到时候老板再多问两句,肯定会牵扯到自己。
他只能支支吾吾地搪塞道:“就......只是没想到......没想到你是......同性恋。”
殷泽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大约是想故意逗他:“我是,难道你不是吗?”
姜陟哪能忍得了被人怀疑这个,立刻反驳,要不是身子还不太好,没什么力气,差点就跳起来了。
“我才不是!我可是直男!直男!”
他特意重复了两遍“直男”这个词,声音比刚才高了八度都不止,好似他这样,就能完完全全地、不容一丝怀疑地证明他的性取向。
话音刚落,病房门就“咔哒”一声打开了。
林微明没什么表情的一张冷脸出现在门外,似乎和出去之前没什么变化,也不知刚刚听到了没有。
他淡然的目光扫过来,姜陟莫名就感到一阵心虚,还没搞清楚这种情绪到底从何而来,他的身体已经率先作出了反应。
刚刚叫出来的时候他因为激动直接离开了身后的靠枕,坐直了身子,这会又乖乖地半躺了回去,顺便还把身上因为他的动作而掉落的被子重新拉到了胸口的位置,眼睛也不敢到处乱飘,只低着头规规矩矩地看着自己放在被子上的那双手。
他听见殷泽坐在他的床边,十分明显地笑了一声。
他想偷偷瞪他一眼,结果这人已经站了起来,问林微明:“他走了?”
林微明“嗯”了一声。
殷泽见状似是松了一口气,但也没松到哪里去:“我得走了,等我下次看过黄历,挑个好日子再来看你。”
他说完还有些抱怨地补了一句:“今天真是,流年不利。”
林微明随手关上门,也没说什么就走了过来,姜陟见他没太大反应,胆子又大起来了,问殷泽:“你这么紧张,不会是当时太渣甩了人家,怕人找你算账吧?”
殷泽往门边走:“别胡说八道,明明是他甩的我。”
“那你怎么见了人这么紧张?”
“我欠了他点东西,事情比较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你好好养伤,别瞎......”
他一边扭头和姜陟说话一边开门,打开的瞬间,忽然就从门外伸出一只手来,一把就抓住了他的领子,直接就把他拽了出去。
殷泽被拽得一个踉跄,一句话生生卡在一半,整个人就消失在了门后。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门又被重新关上了。
姜陟目瞪口呆地看完这一切,转头去看林微明,发现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头的果篮里拿出了个苹果,正坐在床边低头安静的削苹果呢,那么大的动静都没让他抬头看上一眼。
“你怎么骗他?”
林微明依旧没抬头,神情专注的好像手上拿的不是一个苹果,而是一个正在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有人答应帮我一个忙,我自然要还他一个。”
姜陟还没咂摸出来他嘴里的“帮忙”是什么意思,林微明手里的苹果已经削好了,他直接递了过来。
姜陟这些天因为没少受他照顾,习惯成自然,就这么接了。
刚拿上手,就忽然被人抬起下巴,眼前一黑,一张有些冷的唇便印了上来。
突如其来的吻实在是让姜陟措手不及,牙关都忘了闭上,林微明的舌头就这么滑了进来,舔过他的齿缝,勾缠住他的舌头用力厮磨,发出了“啧啧”的声响。
熟悉的檀木味铺天盖地地笼罩了上来,他曾经在其中闻出来的那一点脂粉香气这次更加明显,唇齿之间甚至都带上了些许甜味。
姜陟的脑子大概空白了有一分钟,才终于回过神来,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挣扎着就想去推林微明,但手里拿着个削了皮的苹果,是扔也不是拿也不是,只能反手用手腕去抵他的肩膀。
就在他终于下定决心要咬上那根在自己嘴里作乱的舌头时,林微明却忽然放开了他,但也没退开去,一张脸还是停在离姜陟很近的地方,微微地喘着气。
“还是直男吗?”他问姜陟。
第41章
姜陟忽然没来由地想起,这其实应该算是他和林微明之间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
从前的两次,他并不想把它称之为——吻。
作为一个假死前没谈过恋爱,假死之后又隐姓埋名了七年的处男,“吻”这个字在他这里具更高的情感含义。
无论是在封印秘境还是在山海中学,那两次如同啃噬一般的唇齿相贴在他看来更像是一种,宣泄。
他宣泄对林微明的嫉妒和怨愤,而林微明,他从前猜测是出于和自己的较劲,啃了他一口,总要还回来。
而现在回头再想,却已显然不是了。
他无心又或者无意去想其中的意义,他现在只知道,刚刚那种看起来几乎想将他吞进肚子里的舔舐,已经完全不能用其他任何除了“吻”之外的字来形容了。
他看着林微明近到只能看清一双灼灼眸子的脸憋了半天,面色越憋越红,才终于结结巴巴地吐出了几个字:
“你怎么......怎么......”亲我。
最后的两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林微明似乎是不满意他这个反应,不依不饶地继续问那个问题:“现在还说自己是直男吗?”
羞赧到了尽头便会轻易变成恼怒,仿佛这样便可以掩饰掉自己被搅乱得彻底的心思。
姜陟向后靠了靠拉开了点距离,就直接把手上的苹果朝林微明丢了出去,没好气地和他说:
“我本来就是直男,就算你......也是直男!”
可那苹果连林微明的身都没近,就把他直接抓在了手中,放在了床头柜上。
苹果刚一离手,林微明又突然一把抓住了姜陟没有受伤的那个手腕,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功夫直接按到了他的头顶,姜陟整个人就被直接推倒在了病床升起的靠背上。
两片明显要比刚才温热得多的唇就这样又贴了上来。
不过这一次要更加轻柔,他只是含住姜陟的嘴唇慢慢吮吸,像是用嘴巴轻轻裹住了一颗糖,在一寸一寸地品尝其中蕴藏的甜味。
姜陟这会比之前反应得快些了,但却也没什么用,林微明的钳制像是给他的手腕上了一把极为牢固的锁,他怎么也挣不开,身子也被人压着,动弹不得。
他呜咽着反抗,稀碎的支吾声从唇间的缝隙里溢出,显得单薄又无力。
甚至,他气恼地发现,他的身子在林微明的吮吻中竟在无意识地变软,弥散的檀木气味中,脑子里居然悄然生出了点隐秘的心思。
林微明的唇,还挺软的。
不行!几乎是片刻,他就回过神来,没想到他嘴上还没松口,身体却要抢先一步叛变了!
姜陟脑海里瞬间警铃大作,终于把心一横,张开嘴想咬林微明一口,却早被人发现了意图,反而抢先一步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
姜陟疼得皱眉,林微明才终于放开了他,贴着他的耳边说:
“从现在起,你每说一次'直男'两个字,我就亲你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