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飞升 第28章

作者:重关暗度 标签: 打脸 仙侠修真 天之骄子 玄幻灵异

  宋潜机:“好了,都回去吧。”

  六人如蒙大赦,慌不择路,消失在鲜花小径尽头。

  “你学会了吗?”宋潜机回头问。

  “学、学什么?”何青青声如蚊蝇。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走,也没想到这少年居然愿意与她搭话。

  手足无措,更无地自容。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就学我刚才的样子,问那两个问题。”

  宋潜机说完,便回家了。

  留下何青青呆怔站着。

  他是在为自己出头吗?

  孟河泽忍不住走过去。

  虽然这是别家门派、别人的事,他丝毫不知内情,但少年人路遇不平,无法视而不见。

  他问:“你一直被他们这样欺负?”

  何青青不说话。

  “他们让你来,你就来?你不会反抗吗?”

  何青青被他气势吓退两步,仍闭口不言。

  她今天若不来,处境会更辛苦。

  “我从前听说,青崖书院礼法森严。他们欺负同窗,你不会告诉师长吗?”

  何青青摇头。她从来不会向师长或师兄“告状”。

  对命运施加在她身上的诸多不公,她唯一擅长的只有忍受。

  从被人救出魔窟,送进青崖学院前,她已经习惯忍耐,这是她得以活命,深信不疑的生存经验。

  孟河泽三句话问不出一个响,怒其不争,甩袖进门。

  夕阳渐渐沉入山脉另一头。

  星子一颗接一颗点亮。

  宋潜机拎着水壶,借最后一缕落日余晖,给每一颗蔬菜、每一株花草浇水。

  他能隐约感知到作物们的生命力,比如它们需要多少水,养分够不够。

  孟河泽在花架下单手比划剑招,却怕伤到菜苗,不敢动丝毫灵气。

  “宋师兄,你说我表演赛能赢吗?”

  “赢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好看。”宋潜机说,“打得好看,就够了。”

  “如何好看?”

  “动作流畅、落招精准,伤口小而深,不能砍得血肉横飞。要让人看得舒服,不能出下三滥招数。别担心,你这外形就比别人有优势。”

  孟河泽心想,原来你不是真的不辨美丑,只是不愿对女修以貌取人。

  少年谁不爱美色,我如何才能修炼到宋师兄这般境界?

  “宋师兄,今天的种子到了。”周小芸叩门进院,将三个储物袋放在石桌上。

  宋潜机手里的种子已经很多,足够他下山之后开垦一座荒山。外门弟子们依然兢兢业业地为他收集着。

  周小芸送完种子却没走。犹豫半晌,终于开口问:“之前那位青崖书院的师妹,是身患恶疾吗?”

  她觉得自己方才反应过分了,但也不知如何补救。

  宋潜机摇头:“邪道中有些功法,专以活人血肉炼制蛊毒。天长日久,蛊人容貌变异,就算能除蛊保命,脸容仍难以恢复。”

  周小芸吸气:“那她岂不是很可怜。”

  孟河泽冷哼:“青崖六贤,咸他个头。”

  他说完,才发现自己也能像宋师兄一样,脱口而出“某某个头”,不由稍感自得。

  “那是他们自封的。”宋潜机笑问:“你见过剑神说话时自称剑神,书圣出了门自称书圣吗?”

  两人头摇得像拨浪鼓。

  周小芸:“我明白了!封号要别人捧出名堂。自己封的,常常挂在嘴边的多半都是草包!”

  宋潜机:“去掉‘多半’也可以。”

  青崖书院大儒聚集,贤者如云,无人敢妄称一个“贤”字。只有被家族交钱送进院门,来混资历的修二代,不怕被人背后笑话,聚众玩乐时互吹互捧,自称“六贤”。

  如果是真正重要的人物,华微宗高层就算忙得没觉睡,也不会只打发执事去迎接。

  “回去吧,我要看星星了。”宋潜机说。

  他知道孟河泽才真的忙得没觉睡,每天除了打工,还要给自己做饭泡茶。

  为了表演赛,没日没夜地修炼。但如果让他别来煮面,省出些时间,他又像受了天大委屈。

  两人告辞,小院重归清净。宋潜机瘫进躺椅,仰望夜空。

  除去六根青葱来访,他这一天很圆满:认真种地、认真吃饭、认真看星星。

  晚风徐徐,吹动满园鲜花、青草、泥土的味道。

  宋潜机十分满意。

  直到他听见一阵哭声。

  那哭声哀哀切切,如泣如诉,顺着夜风飘进院墙。

  宋潜机眉头微皱,动了动耳朵。

  是黄昏时那个女修。她竟然又回来了。

  宋潜机闭上眼,耳畔哭声愈发清晰。

  他起身,开门。

  如果有恶霸上门打砸闹事,宋潜机有一万种方法让他消失。

  但何青青只是蹲在门口,埋头啜泣。

  他三丛凤仙花都被哭得无精打采,花瓣闪躲晚风瑟瑟发抖。

  豆角苗也垂头丧气,叶片萎靡地晒着月光。

  它们也是有情绪的,哪受过这委屈?宋潜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你哭什么?”他问。

  何青青被开门声吓了一跳,向后倒去。

  宋潜机一把拉住她:“小心!”

  花菜何辜,小心踩踏!

  何青青没想到他会伸手拉自己,紧张地屏住呼吸。

  那阵淡淡的紫藤花香气仍旧飘进鼻腔,笼罩周身。

  头晕目眩。直到宋潜机松开手,她才恢复知觉,重回人间。

  “对,对不起。”少女小声说。

  她换了新的面纱,即使漆黑深夜,依然严密地遮着脸。

  “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哭?”

  宋潜机问,他本意是说你可以换个地方哭。

  何青青一怔,却以为他问原因。

  从来没有人问过她,也从来没人关心她。

  一直紧绷的琴弦绷断了,压抑已久的情绪全盘崩溃。

  少女几乎不管不顾地,一股脑发泄出来:

  “我的琴没了,被他们砸坏了。没有琴,我去不了登闻大会。全完了,彻底完了……”

  她从没对人倾诉过委屈,说得颠三倒四。

  宋潜机听了片刻,终于明白。

  她将登闻大会的琴试,当做最后希望,人生转机。

  现在,她没有琴了。

  不管沙漠里骆驼如何挣扎,命运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是压了下来。

  “你可以再买一把。”

  “不可能了。那把琴,是我所有东西换来的。”

  宋潜机想说不就是没钱吗,我给你钱,赶紧拿去买。

  你我萍水相逢,无冤无仇,别在我的菜地哭,耽误我种地的路。

  摸兜,兜比脸干净。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重生以来,不事生产,全靠吃白饭,一时间有些尴尬。

  “问题不大。”宋潜机说。

  等他再走出来,手里竟然拿着一柄剑。

  长剑色泽陈旧,但放在华微宗外门,已是难得的好剑。

  “你,你!”何青青骇然,浑身颤抖。

  却一咬牙,说出今晚最清楚、最完整的一句话:

  “你要杀便杀吧!我受够了,这世道谁还想活!我早该死了,我宁愿死在你这样的人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