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柚九
熟悉的声音涌入脑海,但沈濯能明显分辨出这句话并不是从是裴瓒的嘴里说出来的。
反而更像是从心间溢出。
他眼中顿时染上塌天的震惊,像是完全无法接受扳指所带来的特殊能力,又有些惊叹于世间居然存在着如此奇特的东西。
慢慢的,沈濯的嘴角扬起些许弧度,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同时又夹杂着几分近乎疯狂的喜悦。
原来这真的是裴瓒能知晓他心事的关键。
“这是个好东西,小裴大人。”
“还给我!”
裴瓒发了疯似的去抢,脑海中一遍遍地回想着系统让他小心保管的话,此时此刻,他也顾不上身处何地了,无论是梦还是现实,他都不能让扳指落进旁人手里。
特别是沈濯!
但他的挣扎在动了真格的沈濯面前还是不够看。
沈濯轻而易举地就能制住裴瓒,甚至还故做深沉地在眼里流出几分虚假的失落:“你明明听得到我的心声,为什么不做回应呢?还说我总是戏弄你,明明是小裴哥哥在玩弄我。”
“把它给我!”
“小裴哥哥,我借用些许时日,用完了,自然还你。”沈濯摩挲着裴瓒的脸侧,手指慢慢移到脖颈之后,轻轻一捏,原本还算是清明的眼神瞬间没了神采。
“再睡一觉吧。”
“醒来之后,可要永远地留在这个世界。”
他抵着裴瓒地胸口落下一吻,而后干脆利落地起身,外衣罩住肩膀上的红痕,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香炉中再度升起淡灰色的烟气,如梦似幻。
稀薄的光线透过轻烟,在桌面留下虚无缥缈的绰绰浮影。
不知是不是约定好的。
今日无人打扰,甚至到了正午时分,连送饭的小厮都没来敲门,白白地将床上的人饿醒。
床幔内昏暗,裴瓒也尚在梦里。
感受到周围袭来的冷气,他无意识地嘟囔几声,摸索几下后,不似从前那般找到热源,便只能拉紧了被褥把自己紧紧缠住。
只是他稍微抬动胳膊,手肘处一片酸麻。
裴瓒睁开了眼,视线落在头顶打转的花纹上,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足足缓了一刻钟,他才拉开床幔,向外面探了探脑袋——瞧着时日也不早了,非但没有人来叫醒他,就连流雪也不在?
看来是他想多了,还以为流雪是沈濯派来贴身保护他的。
裴瓒揉着泛酸的肩颈起身,稍微有些动作,身上就酸得厉害,像是睡觉的时候在梦里跟人打了一架。
就连站在床头伸个懒腰,浑身上下都“咯吱咯吱”的好一顿响。
坐在梳妆台前,裴瓒看着镜子中满脸疲惫的自己,脑海中不由得浮现些混乱的画面。
似是在梦里,沈濯又来扰清净。
梦里朦胧,现如今回想起来,他竟分不清所梦的场景究竟是在这间屋的床榻上,还是在数月之前的盛阳侯府宴席上。
总归都是红彤彤的。
所有的事物,都似火一般燃烧着,就连他的身体也忍不住在纠缠时烧得发烫。
也难怪一觉醒来浑身不适,梦里那样尽其所欲地放纵,像是天地间未开灵智的畜生,不知羞耻,又不知疲倦地纠缠。
现在回想起来,哪怕屋里只有裴瓒一个人,他也忍不住捂住了脸。
但从指缝之间,他还是能看见铜镜里,自己双颊上的绯红。
实在是不应该……
他分明告诫过自己,不要再梦到沈濯,没想到梦境完全不遵从自己的意志,甚至变本加厉地搞出一系列让他自己看了都面红耳赤的东西。
碳火燃尽,屋里的物件都随着外面的气温降了几度,裴瓒趴在泛凉气的桌面上,快速使发烫的面颊降温。
他仍旧盯着铜镜中的自己怀疑人生。
头发散乱也就罢了,毕竟睡姿一直不好,他早已习惯。
可是眼底的乌青又是怎么回事?
从刚入夜就误打误撞点了迷香,一觉睡到正午,寻芳楼的夜里喧嚣他是半分都没听见,怎么还能留下如此明显的黑眼圈。
裴瓒支起身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哪怕他强撑起精神,也无法掩盖那由内而外的倦怠。
该不会是流雪给他的迷药里有什么副作用吧!
他紧蹙着眉头,越是端详着铜镜中的自己,就越觉得不对劲。
好端端的,嘴唇怎么肿了?
指尖轻轻碰上去,还稍微有些疼,仔细观察着嘴唇,那处的颜色格外地深。
“我半夜……撞到床板上了吗!”
裴瓒宁愿怀疑是自己睡觉不安分,才把嘴唇磕得发肿,都没有怀疑是有人借着那有问题的香粒,偷偷摸进他的房间。
他懊恼地轻抚几下嘴唇,想在房间里找找有没有消肿的药膏,但是刚起身,他留意到身上的不对劲——
他的扳指呢!
能读心还是看信息面板的丑扳指呢!
裴瓒一个飞扑冲进床幔里,只听见“撕拉”一声,半边的床幔都被他扯了下来。
他也没有心思留意,七手八脚地抓着被褥开始一顿翻找,散乱满床的衣服和枕头,更是直接扔到了外面。
从床头到床尾,甚至是床底,瞧他的动作,恨不得自己变成小虫钻进那些细小无光的缝隙里一点点寻找,或者干脆把整个床拆开,让他看得一览无余。
“扳指呢!扳指呢!”
裴瓒急得满头大汗,整个床榻上翻遍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褥子也都找过来,还是没有任何迹象,他只要跳下床,把扔到地上的被褥重新抖一抖,任何一处小地方都不肯放过。
并且在心里不断地暗示着,扳指只是被他不小心藏在被褥里了,只要把每一寸角落都捋一遍,总是能找到的。
他这么做了,抚过每一寸,却还是一无所获。
裴瓒瘫坐在地上,双眼空洞地望向前方,心间不断地询问系统,却仍是得不到丝毫回应,他习惯性地摸摸手指,那份凸起的金属感不复存在,就好像切断了他与原来世界的联系。
“怎么办……”
一时间的心慌让他头晕眼花,哪怕勉强站起来,意料之外的眩晕感也会让他噗通一下跪倒在床边。
不是跟金扳指失去联系造成的副作用,而是他内心的压力让他双腿发软。
没了金扳指,他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脑海中一遍遍地浮现扳指失踪的消息,却没有任何地动力去想扳指为何突然不见。
“我要怎么办……”他完全是茫然的,盯着坠落一半的床幔不知所措。
像是懵懂无知的幼童,失去了大人的庇护,便什么都做不了。
空泛的眼眶溢出两滴水珠,微凉又湿润的感觉落到腿上,在单薄的里衣上晕开。
裴瓒才察觉,他是这般的无能。
没了扳指,就好像没了所有……
可他这一路走来,也不尽是靠那扳指的。
丢了扳指,更不是切断了跟原本世界的所有联系,只是他暂时没有办法听到旁人的心思,不能通过看面板验证对方的身份而已。
况且,这两样buff,有时候也不是那么灵验。
就好比遇上流雪。
他在窃听流雪心声的时候,不也总是没什么用吗……
没错,他不一定需要那扳指。
裴瓒跪在地上,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几滴清泪顺势落下,将里衣进一步晕湿,而后他胡乱地抹干净脸上的泪,利落地站起身,环视着周围。
没有扳指不一定什么事都做不成。
视线在屋内流转一圈,重再度落到床榻上,他努力地回想昨夜的场景,试图抓住什么蛛丝马迹,可是到头来,所有浮现的记忆除了梦里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就是他在睡前点燃香粒,然后毫无预兆地一头栽倒。
直至天明,他都没有任何别的记忆。
问题出现在香粒上?
裴瓒快步走到桌旁,端起香炉,里面只剩燃尽的香灰,打开盖子的那一瞬间,有些呛人的粉末扑出来,气味很是熟悉。
他不是什么调香高手,无法根据香灰分辨香粒使用的药材。
只是裴瓒记着,他在昏睡前就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像是屋内的脂粉味混了荷包的清苦。
会不会又是沈濯刻意安排的呢?
别忘了,昨日流雪走得着急,今日又故意没来……
如果不是做贼心虚,她又何必心急。
还有先前,沈濯欲言又止地问他要好处,最后那视线落到他的手上,没有言明,裴瓒也猜到一二。
难道真是沈濯让流雪点燃迷香,故意让他昏睡,才好来偷扳指?
裴瓒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慌慌张张地跑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扯开了里衣。
一瞬间,他脸色煞白,胸前的斑斑点点却红得刺目,每一处故意留下的痕迹都像是在嘲讽他的天真愚昧。
居然真的信了沈濯。
“嘭——”
香炉打翻,香灰浮动,错落的光线在尘埃中穿梭,此时此刻,裴瓒能看见的只有铜镜中发红的眼角,和胸前的点点红斑。
第45章 穿耳
裴瓒站在铜镜前, 零星的红斑刺目,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一事实。
不知去向的金扳指也在暗示他,那些荒诞离奇的梦, 和不请自来的沈濯也许并非虚幻,他们所作的一切,漫漫无尽的缠绵,的的确确是在床榻里上演过的。
目眦欲裂,泪痕未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