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柚九
不料盒中的东珠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惊艳。
个头虽大,但是作为珍珠来说,眼前的东珠并不圆润,也没什么光泽,甚至泛着淡淡的黄色。
哪怕是让裴瓒挑选制作首饰的材料,他也不会选这些。
既然如此,沈濯如此想要东珠,就只能是它背后蕴含的意义了。
裴瓒盯着那盒色泽并不算好的东珠深呼几口气,平复心情后,才郑重其事地问道:“世子爷,这东珠对你到底有何用处?”
【呦,求人的时候知道喊世子爷了?】
沈濯欠揍地一笑:“你猜?”
“跟幽明府有关?”裴瓒能听到心声,所以他不怕沈濯跟他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但紧接着,沈濯内心想的却是:【秘密,就不告诉你。】
“沈濯!”裴瓒一激动,直接喊出了声。
等看到沈濯得眼神愈发耐人寻味,他才意识到对方根本没有说出口。
那只是沈濯的心声。
沈濯这王八蛋居然诈他!
“我说什么了?小裴大人怎么如此激动?”
沈濯不动声色地欺压上去,率先攥住了裴瓒的两只手腕,慢条斯理地往下滑,一路滑到手背再紧紧捏住。
裴瓒盯着那双含情带笑得桃花眼,小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脑子里却没有任何对策。
他都想不出是何时露出的马脚!
绝对不止今夜这一次,应该还有……
还有幽明府那次。
原来那时候沈濯就已经察觉到了。
先是试探,再是验证。
只不过当时裴瓒没有回应,今日才被骗到。
裴瓒不由自主地吞咽口水,眼神慌张,尽显无措。
特别是沈濯的指尖轻轻敲击他手指上的金扳指时,让裴瓒彻底没辙了。
偏生沈濯还用纯粹的眼神故意问道:“小裴大人总摩挲这个丑扳指,想来是格外喜欢?”
裴瓒没有说话,小心脏都快跳出了嗓子眼,生怕被眼前这个笑面虎察觉到他的与众不同。
“不知是方才得哪个字,引得小裴大人惴惴不安呢?”
沈濯越靠越近,几乎与裴瓒鼻尖相抵。
眼神纠缠,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就连乱拍的心跳都莫名其妙地同频。
再这么僵持下去,裴瓒都怕自己被沈濯生吞活剥了。
顾不上有人闯进人来后看到的会是什么,他直接扯着嗓子跟沈濯鱼死网破:“韩苏——”
虽然沈濯手疾眼快地捂住了他的嘴,可声音还是泄了出去,不消片刻,裴瓒就听到院里有人踢踏着鞋往主屋的方向走来。
裴瓒瞬间有了底气,挑衅地看向沈濯。
没想到对方丝毫不慌——
因为裴十七也在院里守着。
“十七啊,少爷方才是不是喊我了?”
“没有……”裴十七的声音低沉,像是不习惯说谎,“大人他,在说梦话。”
听到裴十七的解释,韩苏是丝毫不怀疑,问都不多问一句,就继续踢踏着布鞋回屋了。
屋里的裴瓒傻眼了。
先前还疑惑屋外怎么有声响呢,现在想想,肯定是裴十七早就察觉到偷摸潜进院子的沈濯,只是碍于沈濯的身份,裴十七没有阻拦,打过照面后就放他进屋了。
裴十七这个挂念旧主小鬼!
来日一定要好好修理他!
沈濯见状得意一笑,俯身趴在裴瓒耳朵边,黏黏糊糊地说着:“还是小裴大人把十七教得好,听话懂事,也灵活通透了许多。”
裴瓒放弃了寻找援兵的打算,恶狠狠地瞪了沈濯一眼后,示意他把自己松开。
“不管是心思玲珑,还是另有所能,这都无关紧要。”沈濯意有所指地摩挲着那枚丑扳指,“只是眼下,小裴大人同我去个地方可好?”
果真是被猜透了。
裴瓒干脆躺在床上装死:“不好。”
“不好也得好。”沈濯盯着他紧闭的双眼,指尖拨弄开垂在胸口发丝,“小裴大人最清楚我是本性恶劣的小人,还喜欢做强迫人的事,我也就无须跟小裴大人端着了。”
话罢,沈濯直接拦腰将人抱起。
裴瓒扑腾着:“沈濯,我警告你,我不想去。”
“你拿什么警告我?”
“问得好!”就等这句话了,裴瓒简直都要弹起来给他鼓掌,“世子爷被勒令离京,怎么深更半夜又出现在我裴宅呢?先前在京都城外观云山见到的似乎也不是旁人,正是世子爷吧。”
沈濯停在原地,半阖眼笑着,不曾反驳。
“敢问世子爷为何跟幽明府的贼人走得那么近啊!还有还有,虽说先前答应了世子爷求赐东珠一事,但是这东珠我才刚拿到手,世子爷就迫不及待地现身了,难不成世子爷会闪现?”
沈濯不懂闪现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怀里的这人了解到的东西太多了。
知道他跟幽明府来往密切。
还知道他在皇宫大内布置眼线。
最重要的是,能知晓他的心思,看穿他的本性。
“哎!你该不会对我动了杀心吧?”裴瓒看着他越发微妙的表情,顿时抱紧了沈濯的脖颈。
身为备受皇帝器重的朝中官员,裴瓒并不惧怕来自阴暗处的劫杀,他更担心被戳中痛处的沈濯会直接摔他一个屁股蹲。
不料沈濯直接气笑了,紧紧搂着裴瓒的腰身,贴近他的耳廓,语气迷离:“小裴大人可爱可怜,我怎么舍得。”
恶心,隔夜饭要吐出来了。
“别担心,今夜必定不虚此行。”
裴瓒被绵软暧昧的语气沉默了。
他被堵得难受,却也无力反抗。
抬眼看向沈濯优越的皮囊。
对方的嘴角始终噙着笑意,像是无论如何也落不下去,总显得虚情假意。
而深邃的眉眼被柔和的轮廓包裹,在昏暗的灯光下虚虚实实,更不真切,只有偶尔投落目光时,裴瓒才能在心里认同对方是和自己处在同一维度的。
算了,看在漂亮皮囊的份上先不计较。
裴瓒认命地被抱出了门。
满眼生无可恋时,瞥见了藏在树杈里的裴十七。
只见枝叶繁茂的玉兰树上蹲了只黑衣呆鸟,双手抱剑,一动不动,浑身上下只有两颗眼珠子随着他们俩的方位移动。
【主人要带大人去幽会吗?】
裴十七歪着脑袋,试图理解他们俩半夜外出。
幽会个鬼!
胸腔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气焰再度高涨,裴瓒顿时挺起上半身,试图对着裴十七龇牙咧嘴,但刚抬头就被直接被沈濯牢牢抓住,压着脑袋按了回去。
最终他只能眼神凌厉地瞪着树杈上的人: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老实点。”
沈濯说完,直接纵身一跃,翻上墙头。
夜半宵禁,长街空荡无人,偶有几家亮灯的酒肆瓦舍,却也没有刚入夜时喧闹。
抬头望向夜空,中秋的满月已然西斜,但依旧洒落清晖,平等无私地照拂着世间万物。
包括他们二人。
沈濯吹着屋檐上的风,衣带翻飞,本就蜷曲的发丝也不安分地飘着,一派潇洒肆意的少年气。
但他怀里的鹌鹑就没有这么洒脱了。
用不着沈濯威逼利诱,裴瓒就像树懒一样死死扒着他,甚至恨不得长出八条胳膊死死地缠住他。
他倒不是怕沈濯的轻功不过关,突然撞上什么东西或是带着他一起摔下去,而是害怕这人突发恶疾来一个高空抛物,把他从房顶上扔下去。
裴瓒颤颤巍巍地问:“咱们到底要去哪?”
“到了。”
双脚踩在实地上,裴瓒向四周张望几眼,才发现是他之前来过的湖心小筑,只不过此时的位置是在岸边,而并非湖中央。
他不理解:“带我来这干什么?”
“看戏。”
“看戏?看什么戏?”裴瓒踮起脚,瞧着那湖心小筑里没人,岸边的船篷里也没人,就算沈濯只是带他来看热闹,也总得有人前来吧。
沈濯眯起眼,高深莫测地一笑:“等着。”
“等着你给我演?”裴瓒不管不顾地讽刺他一句,“我说世子爷,您现在被赶出京都城了,在外面逍遥自在,不收拘束,可我明天还得上朝呢,您能不能不折腾我了?”
打工人就是这样的。
裴瓒苦着一张脸,看向沈濯的眼神没什么喜怒哀乐,更多的是死一般的平静。
“不能。”沈濯不为所动,“不过你要是觉得我的生活很自在,你很羡慕的话,也不必着急,你很快就能过上这种日子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裴瓒觉得他话里有话,立刻警惕地问着。
沈濯敷衍一笑,没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