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柚九
“就算贵为一国之君,也不过是肉体凡胎,难道还能有鬼神争人?”
“不是鬼神,只是他自己不想呢?”
“那也是留不住的。”沈濯将人往怀里轻轻一带,从身侧靠上去,紧贴着裴瓒,“小裴哥哥,只要那人不想,皇帝舅舅是万万留不住的,而他但凡动了丁点儿的心思,无论是祸心还是歹意,皇帝舅舅也都会留下他。”
“那你我呢?”裴瓒撂下了沉甸甸的担子。
“你我?”沈濯眨眨眼,似是没想到这个说法,满眼的不可置信里又带了几缕委屈,“你我同他们不一样,我对小裴哥哥没有祸心,只有真心,我也相信,小裴哥哥予我的也是真心。”
就算不是真心,他也会像那血脉相连的舅舅一样,会将人尽力保全。
裴瓒动动嘴唇,还想再说几句。
可是话已至此,心里那些不安定的思绪也都随风散了。
只见他低着眉眼浅笑,忽而松开了扯着沈濯袖子的指尖,慢慢向下滑着,一路落到沈濯的手腕处,同对方十指紧扣。
如此这般,裴瓒大大方方的,不带半分扭捏,沈濯反而不自在起来,脸上蒙着层不太明显的红粉薄雾,眼神看似在凝视着他俩紧握地双手,心思却不知道飘向了何方。
沈濯轻咳了几声,攥紧了裴瓒,支支吾吾地说道:“孟公公送你走时,可同你说了什么?”
裴瓒疑惑,回想着当时的话。
依稀记着,孟公公同他说,想见的人都能见到。
彼时他挂念沈濯,担心长公主并不会出手搭救,最想见的必然是沈濯,但他当时也拿了父母来搪塞……
难道说——
裴瓒踮着脚往正堂里眺望,进进出出的女使总是阻挡视线,就算一时清净了,隔着虚掩的珠帘,也瞧不真切。
只是他心跳很快,觉得父母正在席间。
沈濯忽然板起腰来,声音也清朗许多,不似先前那般黏黏糊糊的:“裴瓒,母亲在宫中埋了众多眼线,这几日的事情,她都有了解,一早便觉得你会在今日出宫,于是自作主张请了岳父岳母……”
“谁是你岳父岳母!”
裴瓒的脸顿时涨成猪肝色,一甩手,抬脚就往正堂的方向跑。
怪只怪,这里离着正堂太近了,裴瓒又将手甩地猝不及防,沈濯还沉浸在被裴瓒接纳的欢欣里,下一秒抬眼,就看见裴瓒已经快进去正屋了。
而他站在原地,轻轻擦着手心薄汗。
裴瓒是有些紧张的。
按理说,他日日与裴家父母相处,早就熟络,没了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那份生疏,可是因为地点不恰当的缘故,他反倒是比沈濯更紧张。
都是跟沈濯的那些事闹的!
虽然他与沈濯之间的风言风语,裴家父母早已有所耳闻,甚至是一副开明的心态,反过来劝导裴瓒。
可在此之间,裴瓒实在没有过,要与这人长相厮守的打断。
说白了,他想当渣男。
裴瓒能做到的,最多是让那些流言蜚语落实。
毕竟,名声而已,对他一个大男人来说,这点花边新闻其实算不得什么要紧事,也就是被议论几句而已。
然而,现如今,事态俨然与他预料的不同。
不仅是他有了旖旎的心思,沈濯与他在床笫之间的话更不是逢场作戏。
这人是铁了心地问他要个“名分”,就算见不了光,不能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至少这些最亲近的家人都要知晓。
裴瓒紧张地抿起嘴唇,掀开了珠帘。
率先映入眼帘的,必然是身居首位的长公主,侧边才是他的父母双亲。
他依着规矩,先向长公主行礼,不等得到回应起身,只觉得身边窜来一股冷气,紧接着就听见沈濯那笑吟吟的声音。
“拜见裴大人,裴夫人。”
裴瓒低着头,绯红爬到了耳尖,感觉身上关切的目光移向了身旁。
“不必拘礼了,今日是家宴。”
第141章 指点
说是家宴, 长公主便丝毫没有端着贵族的架子,一句宫中事情都没有提及,只同年纪相仿的裴母聊些脂粉头面的闲事。
而裴父是有心了解裴瓒近些日子在宫里的情况的, 裴瓒还想着同往常一样,用“并无大事,一切随常”这样的话搪塞过去,可刚开口就被沈濯接过了话头,从开始查案的最初讲起, 把裴瓒的威风事迹一五一十地说明了, 只有那些凶险事, 他是一个字也没提……
气得裴瓒在桌子底下悄悄掐他大腿。
平时裴瓒多半都把事情瞒着,只有当事情完全结束, 他才会同家里的二老说道几句, 他这么做, 一是不让两人担心,二是觉得自己多是在私下替皇帝做事,不好泄露太多。
沈濯这厮倒好,也不顾他的心思, 全都给交代了。
害得他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就连裴父的目光也多些担忧——虽然沈濯只捡好听的说, 可裴父同样在朝为官,前些年更是在下州磨砺过的, 哪能不懂其中艰险。
好在, 长公主一早就说明了是家宴。
还是两家的“家宴”。
裴父不能一味地问这些宫里宫外的政事,听了这些话,心里有了大致地判断, 便也没多说些什么。
觥筹交错,粉面如灼。
宴席散去,马车连夜将裴家父母送回京都,长公主本是有留他们小住的意思,但裴父明日还要按例点卯,便只有裴瓒留下了。
裴瓒饮了几杯酒,头脑昏沉,站在门外看着马车远去后,他晃晃悠悠地回了提前备好的卧房。
沈濯就在身旁跟着,他却推三阻四地不让人碰。
甚至回到房里,“嘭”得一声把门摔上,态度很是恶劣。
“裴瓒,你不想见我?”隔着门,沈濯不愿离去,巴巴地站在外面等着。
“我想见父亲母亲。”
这些日子他太累了,连轴转着,不得空闲,刚一闲下来,纷繁的情绪便齐齐涌了上来。
本是三分醉,此时也有了七分。
更别说裴瓒趴在桌子上,心里无端地生出一股委屈,瞧几眼周围的陈设,竟觉得自己是被诓骗到这京郊来的,而他的父母,分明也不愿意走,只是碍于长公主权贵,又顾忌他的小命,不得已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他栽赃陷害的漫天瞎想,与那些不切实际的话本子完美地结合起来,白白叫他生出愁肠。
凑齐沈濯这时说起:“那我同你去拜会我的母亲吧,也没什么差别。”
“嘭!”回应他的是砸向门上的茶盏。
沈濯一听这动静,装都不装了,直接把门推开,看见那昏醉的人,径直走到他身后,将人抱起。
“去醒醒酒?”
“不——”裴瓒眼神迷瞪,指着眼前的沈濯,站都站不稳,却还要放狠话,“你威胁我!”
“我什么时候威胁你了?”沈濯不解地看着那浸着水色的眼睛,心里一阵好笑,觉得方才这人醉得还没这么厉害,尚且能保持理智,现在却不行了,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负心汉,我定要铡了你!”
这不知道串到哪个戏本子上了。
沈濯勾着唇角轻笑,眉眼弯弯,染了几分醉意,比平常更俊美勾人。他将人打横抱起,温声细语地说着:“铡美案唱不了,夫君倒是能同你唱一台鸳鸯戏水。”
温泉汤室也是一切如旧。
四周的窗子都是打开的,只挂了层层帘子,雾气蔼蔼,不叫人看清内里的情形。
但是什么声音也挡不住,略微有些动静,便随着热气白雾散出去了。
也幸亏沈濯提前支应,让伺候在此的仆从都散了,否则那些见惯了大场面的女官还没觉得有什么,第二天的裴瓒就会臊死了。
“嗯……你为什么脱我衣裳?”
裴瓒伏在池边,手腕垂落,搅动汤泉。
随着他的动作,发丝也随之滑落,掉进池水中,随波飘散。
雾气氤氲,缥缈的水汽催动着酒意。
沈濯探进他的衣里,指尖微微挑动,便剥开了打湿的薄纱,抽落腰间系带,随手一抛,便扔到了窗子外面。
裴瓒懒散地抬眼望去,不明所以:“为什么要扔我的衣裳?”
他偏着头,神智不清,眼神懵懂仿佛不知人间事,难以理解此时沈濯的做法,更无暇顾及他此刻的处境。
单单沈濯是记着,先前裴瓒是怎么偷了他的衣裳跑出去的。
沈濯眯着眼,阴恻恻的一笑,满肚子心眼全用在了裴瓒身上,只见他轻佻着手指,从对方光裸的后背滑下,在尾椎骨处停留打转,最后扬起手未收着力道就落下。
“啪”的一声,裴瓒也如上岸的鲤鱼似的弹了起来。
然而,不等他反应,身下一滑。
“噗通——”
水花溅跃,惊天动地。
一瞬间,裴瓒酒醒了大半,吓得他手脚并用地扑腾,然而不过片刻,就在池中站稳了。
“……”
裴瓒定定地看着阶上沈濯。
对方手持一铜制酒壶,颇为潇洒地灌了口酒水,几滴水珠顺着嘴角滑落,滴到前锦上,打湿了仅有薄薄一层的里衣。
沈濯也盯着将自己半张脸隐在水下的裴瓒,似笑非笑地垂下眼眸,单手拂过前胸,略微扯松了衣衫,而后落在腰间,轻轻一勾,薄衫落地。
“?”裴瓒定睛一瞧,没有任何反应。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吗?”沈濯赤条条地站着,身上□□。
他大概是把脸皮撕了,就算如此也没有半分羞涩。
裴瓒脸色如常:“有我没见过的吗?”
“哦~那就是习惯了,厌倦了,没兴趣了~”
“下来。”
裴瓒主动地伸出手,似是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