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岛里天下
昨日快午间时,张石力到县里头卖完活物得了些钱,放在兜里烧得慌,扭寻了间小食肆要了一碗羊肉和俩小菜。
自打康和上葛有全的地界儿上弄山货以后,他就好些日子没得好菜吃了,下苦力的人更是馋嘴。
这好不易下山来一趟,少不得吃顿痛快的。
正是在食肆里等菜,却瞅见了葛有全夫妇俩,本意说喊两口子一齐来吃点儿,还能跟葛有全吃一角酒,不想俩人走得多快。
他追出去,就看见俩人忙慌慌的去了干货铺里头,没买东西,竟是去卖蕨粉。
那掌柜的听闻是山里人挖得根子弄得好粉,便说验来看看,打开包袱一瞧,就觉着颜色有些发灰,不多洁净。
又碾碎化水尝味,有些细小的渣滓浊物便罢了,味道都不对。
“恁卖葛粉便卖葛粉,卖蕨粉便卖蕨粉,各有各得价,两样粉混在一道是想依着哪样卖?”
铺子里头有人,店老板还算客气,见着这样想偷奸耍滑的人,心头多不欢喜,还是没骂,只道:“俺这处做不了你这桩生意。”
崔翠兰没想到店里头的人眼儿尖,查验得如此紧,全然还不晓得有这样多的门道。
她好声好气道:“俺们山里人不懂这些,想着粉瞧着都差不多,便不小心给混在了一处。好店家,便依葛粉的价收了俺的东西罢。”
店掌柜道:“这样的混粉,依价低的葛粉我也收不了。便是清清白白的没有混粉,你这粉做得不洁净,多是渣滓,放在我这铺子里头也没人肯买。”
任凭是崔翠兰如何说,如何告饶,店家也不动容一分。
后头烦了,教她收拾了东西自个儿出去,甭耽搁人做生意。
张石力在外头瞧了好一会儿,没露面。
此前他常有往葛有全那边走,落雨天两人不出门转山就闭在屋子里一道吃酒。
常来常往的,他家里做些甚么行当张石力门儿清,晓得此前并没有弄过甚么粉。这厢去了他们地界儿上一个会弄粉的康和,忽然就开始干这事儿了,未免有些怪。
一时间他心头有了些不好的猜想,也不怪是他如此,葛有全他媳妇有些心眼儿他是晓得的。
不说背后,就是当面这小娘子有时也要说他两句怪话。
他心里晓得崔翠兰不待见他,可也并不怪。
一则是村里的人大多这模样;二来他觉着崔翠兰是在意自个儿丈夫。
他因前半辈子那些糊涂事,对那些爱惜关切自个儿丈夫媳妇夫郎的人,要格外的多几分好意,为此从没跟崔翠兰计较过什麽,还是照常来往着。
为了弄清楚咋回事,他回去时单寻了葛有全,结果发现康和并没有去他们那头。
葛有全有些支吾的说他把根子弄完了,已经告辞说不过来了。
张石力便大抵晓得了是怎么个事,他没多言,假似信了,今儿来了康和这头。
“你清清楚楚的说,他俩咋把你赶走的!”
康和其实先前也有些诧异,好好的咋就突然变了脸色不教人去弄山货了,原来是他们自也看中了这桩生意。
他笑了笑:“便直接同我说了,不是多大个事,都是山里讨日子的穷苦人家,张大哥别气。”
“要真好好说了,葛有全那小子就不会说不清道不明的,俺跟他来往多年,还不晓得他的!你不与俺说,俺自上门去寻他俩问明白!”
康和叹了口气,便将事情说了。
这厢不单是张石力生气,范景直接将手里的柴火给摔在了地上,倏的站了起来,拿了弓就朝外头走。
康和见状,赶紧去将人拽住:“你别上火!”
范景厉害了神色:“回来怎不说。”
“我就是怕你这样才没说嘛。”
张石力追着出来:“范哥儿,你别恼!康三兄弟是俺引过去的,这两口子弄又弄不来粉,非得眼热抢人营生,做些里外不像人的事情出来,平白教康三兄弟吃些气,俺去收拾!”
眼瞅着这边劝罢那边又来,康和当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你们俩可别生事了!
事情都过去了,张大哥去寻他们如何说?交情了这些年,要因我给闹毁了,我心头该多过意不去。时下闹上门去是出了一时的气,只葛家往后怕更是记恨起我嘴碎与你告状了。”
张石力大着舌头道:“那也分明是他们不对在先!咋的,敢做又怕教人晓得啊!”
康和摇头:“不管如何说,葛家先前许我去弄山货,我也是承他们的情的,虽是后头闹得不欢,我也罢了,往后不常来往便是了。张大哥若要去闹,往后我再是不敢与你说真话了。”
张石力闻此,气恼的在院子里打了个转,可康和坚决拦着不许他闹,他也只能无奈应下不去寻葛家麻烦,可心头总归不是滋味。
其实他心里头明白,说到底还是自己面子人情不够,教那两口子这样把康和欺。
从范家吃了饱饭家去,张石力越想越不痛快,想着就教那两口子没事儿似的过了,总不得劲儿。
他在家里头琢磨了些时候,冷着脸还是去了葛有全那处。
张石力依了康和的,没有言他的事,而是将一张借条摆在了两口子的面前。
“这、这是怎么个事儿啊?”
崔翠兰一见借条就急了,慌问张石力可是家里出了甚么事急用钱。
“年底了,开销大,先前大手大脚的没有了积蓄,得要些钱花花。”
崔翠兰瞅了丈夫一眼,心想这人如何没头没脑的就来要钱了。
见丈夫不张口,她只好哭惨说家里头紧,没得钱来还,让张石力宽限。
张石力冷笑:“原先想着有全一人干着一项营生要养老养小确是不容易,俺也不好张口要钱。这厢弟妹也有了营生,前儿瞧见上铺子里卖粉,瞧着进项是多了,想来还欠了俺这几年的钱也不是个事儿了。”
崔翠兰听了张石力这话,一下没了声儿。
许是心头做贼心虚,不晓得该如何辩了。
“石力哥……”
葛有全想张口求情,教张石力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老弟,这些年俺自认待你也不薄,你也为老哥想想,俺前头的没了,也单了好些年,是该再寻个重新把日子过下去。如今你媳妇孩子热炕头的捏着俺的钱不还,教俺讨新媳妇的钱都没有,谁才可怜?”
葛有全听这样一腔话,再有理也是张不开口了。
瞅着人是铁了心要把钱拿回去,为着这些年的情谊,他东拼西凑的,只能咬着牙把银子还了张石力。
得了钱,张石力心头才算痛快了些,大着步子就去了。
人一走,崔翠兰便埋在了凳儿上哭开了。
“多蛮横的人呐~今朝你把家里要开销的钱都与了他,爹娘哪里得钱来吃药啊!俺们一家子年都不肖过了。”
葛有全沉坐到凳儿上,道:“先前康和那事咱做得实在不好看,石力哥怕是觉着咱不给他脸面气上咱了。”
崔翠兰哭得更厉害了些:“俺这么做是为了自个儿麽,还不是为了一家子。”
越想心头越气,那粉弄来也没卖脱手,还图惹些事出来。
崔翠兰因这事,结实气了两日,人还给弄病了一场。
第28章
接着进了腊月里,天气是愈发的冷寒了,山窝子里起的霜,过了午时都不见融化。
空谷里吹来的风,好似是受了冷冻百年一般。
康和跟范景的冬衣并不厚实,旧棉衣里的棉花不够二两,穿得久了,棉花打结,更不耐寒。
出门时,就是在外头再穿一件兽皮,却也暖和不了,只得靠下力气教身子发热才能有些温度。
范景再山里待了许多年了,他习惯了上头的气温,倒是还挨得住。
只康和这是头一年在山上待着,他怕人受不住冷,便与他说,等飘了雪花,便是没积起来,他们也收拾了东西下山。
康和看这天气,觉着要不得两日了。
“时辰不早了,起身吧。”
早间,范景醒了多时了。
他受康和抱着,两人紧紧贴做一团,被窝里多暖和,也难得没醒了就起,而是挨着康和多躺了会儿。
“我早些时候起身去茅房,瞧着屋门口一层细白,这时辰外头定然到处都结了霜,地面湿滑,起了也不好出门去,不如是再躺会儿。”
康和抱着范景,不教他起身,他那身子跟他人一样,冷冰冰的,抱着捂了好久才捂热的,时下两人都暖和,他如何舍得撒手。
范景受他痴缠着,不得起身,无奈又在床上多躺了会儿。
过了一炷香的模样,他道:“饿了。”
康和听得范景这样说,方才还似要在床上赖个不休的模样,这厢一骨碌便从床上爬起说去热饭。
他麻溜儿的将衣裤往身子上套,那衣裳裤子好似在冰窖里冻了一夜似的,隔着亵衣上身,也将人冰得一个激灵。
康和反将要起来的范景按回床上:“我火生起了你再起。”
说罢,他便哆嗦着去起了火,待着火大了,把范景的外衣放在灶膛前烤了烤,直至是去了衣裳上那股冷寒,这才与人拿了去。
范景摸着暖烘烘的外衣,心头说不出是个甚么滋味。
还是他阿娘在时,冬月里才将衣裳给烤暖和了给送到床边上。
两人早间吃了热粥饭,出去转了一趟山。
在河边上猎得了一对野鸭,康和脱了鞋袜去把埋在河里的笼子拉起来瞧了瞧,六个笼子,有四尾青鱼。
康和弄罢上岸时,一双脚被冻得没了知觉,泛着冷红色,范景把身上的汗襟子拿下来给他擦干了脚,赶紧把鞋袜给穿上。
回去时,又将几个蜂箱给瞧了一遍,喜人的是悬崖边上有个箱子已经进了蜂了。
康和给野果林的空蜂箱又给涂了些新的蜂膏,指着也能引一窝蜜蜂进去筑巢。
晚些时候,起了大风,林子里的枯树叶子簌簌的往下落,砸得人生疼。
康和感觉自己脸上的肉都要被刮下来了,这样下去,手脚少不得生冻疮,脸也得吹皴。
他和范景是跑着回去的。
至了木屋,康和连忙烧了些热水,取了椒子、老姜和桂枝煎了些汤出来,两人一道儿洗脸擦了脚。
等身子的温度慢慢回来了,这才用汤水来泡。
范景有些怕热,一双脚踩在康和的大脚板上头,一桶水,教两人都泡得起了汗。
“受了冷冻,吃姜汤、羊肉汤都能驱寒,还有一偏方儿,服用热蜂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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