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岛里天下
她瞧见范景跟康和家来了,欢喜的不成。
喜滋滋的跑了过去:“大景,大景你快跟三郎到西间里瞧瞧,看看给你俩弄得新房舒不舒坦!”
两人连头发都还没擦干,就教陈氏催促引着,去了康和先前暂住了一晚得西杂间。
不去不晓得,简直大变了模样。
先前还堆放着犁耙、木头、簸箕等杂物,四处积灰的屋子,这厢全然打扫了出来。
屋子里原本的杂物都被收拾了出去,窗棂擦洗得干干净净,糊了新的窗纸。
新置了一张宽大的松木床进来,床尾靠墙处立着一只素花儿顶箱柜。
临窗放着马蹄炕桌,过来是个妆台。
物件儿一应都是新的。
不说康和,便是在范家里住了二十余年的范景一时也有些眼生这屋子了。
他眉头一紧:“哪里来这样多的东西?”
“你爹还算干点儿人事,他最欢喜去与人吃酒的王显田不是个木匠么,你爹拿了些木材去央他。
王显田又用收捡起来的边角料,打出了这间大床和妆台来。料子虽不好,可手艺却还成,床打出来也像些模样。一张床和妆台,才收了三吊钱咧。”
“桌子是你三姑母送来的,另还拿了五斤棉花,俺送去了铺子里,赶弹一床新被来。”
要数最得意的还是那只顶箱柜,榆木打的。
“囫囵猜猜是谁送的?”
没等范景张口,陈氏便得意道:“是你大伯家里抬来的,可值不少钱。你大伯母原还预备着给你大堂哥成亲的时候用的,你赶在前头,先挪来与你了。”
“她会舍得?”
范景紧着眉,问陈氏。
陈氏得意一笑:“她舍不舍得东西都在这处了咧。”
先前张金桂拿腔拿调的说陈三芳不给范景请酒办宴,不顾范守林的脸面,弯酸陈氏后娘心偏。
陈氏心里恼着这事情,心头寻思着得找个方儿教她也吃一痛才快活。
这日村头李家劁猪,请了两人一并过去帮忙烧火弄菜。
张金桂又吹嘘起她家大郎受了夫子夸,她家湘秀丫头又多得主家器重,她跟着又长了哪些见识,将一屋子的村妇村夫唬得一愣一愣的。
陈三芳一改往日里装聋子的模样,将张金桂一顿捧。
这张金桂受妯娌的吹捧,更是觉得脸,说话也愈发得大句。
陈三芳趁此便扮起弱来,说家里办事手头紧,还得要张金桂这样的妯娌帮扶支持,当着众人的面儿同她借银子使。
张氏听要借钱,哪里肯。眼儿一转说最近才给大郎封了束脩与夫子,湘秀又还没捎钱家来,一时间手上也没有。
陈三芳早晓得她要这般,便多善解人意的说晓得各家有各家的苦处,大嫂绝计不是那般对外吹嘘自个儿日子多好,对亲戚抠搜的人。
再又说新房没有像样的物件儿,大嫂见识多,看着能不能帮忙选一选。
张金桂才在一屋子的人面前侃了话,受陈氏这样说,不借钱又不给东西,面子挂不住,便逞着面儿说送一只好柜给大侄儿成亲用。
陈氏就等她这句话,与她好一通谢,又跟大伙儿夸说了她这位大嫂的好,邀了一屋子人到时候上家里来看张金桂送的好柜子,大家一同长一长眼。
张金桂出门便听着人夸说她这个做大嫂的人好,大方,心头就是不想给陈氏好东西,也都反悔不成了,只好咬着牙送了柜子来。
陈氏多满意这新房,早就想同俩孩子夸耀一番了,料想是他们看了也高兴。
“珍儿和巧儿把屋子旮旯角里都用滚水仔细擦了一遍,敞了这些日子,一点霉味都闻不见。”
康和转了一圈,不知觉的眉眼舒展开。
这间屋子收拾出来,不仅比范景原本的小屋要大许多,且最舒坦的还是更明亮向阳,不似小屋白日里都昏暗得很。
他与陈氏说道:“家里费心,把这屋子弄得这样好。”
陈氏听了康和的话,心里更是舒坦,想得听范景一句满意话,一扭头,却见着人眉头紧皱,并不见欢喜。
“咋了嘛?哪里没收拾好?”
陈氏见范景脸色不大好看,本喜气洋洋的,笑容又收了起来。
“弄得太麻烦。”
范景的脸色不仅不好看,甚至于有些生气,搁下这么句话,竟就大着步子出了屋去。
“诶?!”
陈氏见着闷头去了他老屋的范景,尚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发愣,不晓得自己哪处又惹了这尊大神不快。
康和眉心也紧了紧,他在陈氏生气以前赶紧张口宽慰道:“上山没猎到多少,他心中许不大痛快。”
“娘和爹,二妹三妹,弄得这样用心,我觉着极好,大哥儿嘴上不说,心里只会比我还觉着弄得好。”
陈氏听着康和把话说完,觉着自己也不算完全白费了心思,心头稍稍好受了些。
可本当是件高兴事,大哥儿这样拉脸子,还是教她有些不舒坦,忍不得跟康和埋怨:“他嫌麻烦,可是也没教他动手不是。”
康和没言。
陈氏默了默,想是康和说的,这回上山没弄到钱,瞅着家里弄了这样多的东西心头担子重。
她便收了些气性,转道:“大哥儿就是脾气硬。三郎,你与他过日子,多担待着些。”
“我晓得。他心里有别的事,定不是为着家里弄的新房不好不高兴。”
陈氏觉着康和说客气话,不过康和没有多心便好。
康和同陈氏道:“我去看看他。”
“嗳。”
康和走去范景那屋,门没关。
人正坐在窗前的凳儿上,动作很快的侍弄着他的弓箭。
康和在门口站了会儿,见人分明瞅见了他,也不唤他进去。
他张口道:“我可进来了啊。”
范景没搭话,继续低头弄他的弓弦。
康和兀自进了屋去,他心中大抵晓得范景作何不高兴。
一家子人都为着他费心弄了这样些东西,这桩子亲,大家都满含着期许。
分明是一件欢喜事,只却独范景一个人晓得他这个上门婿是个不安分的存在。
依范景的性子,他是不会与范家家里人说清他过阵子会走的,只会让家里人别在费心婚事的事情。
两厢不解,图生埋怨。
康和也没料想到,范家会弄这些。
可怜天下父母心,到底也是为着范景着想了的,只是事情又未全然按照他心中所想。
康和再没有旁人更能明白范景心头的挣扎和烦恼,自己又平白让他生出一桩心事来,偏偏还不知该如何去劝解。
他从身上掏出了一块儿拇指大小的小纸包,蹲下身剥开,递给了坐着的范景。
瞧着糖霜,范景眉心微动,看了康和一眼。
心想这人在山里的时候唤他哥哥,这时候却又将他当小孩子哄。
范景心中烦恼,家里为着这桩婚事大费周章,越过了他的本意。
若是简简单单的,到时候康和走,也没那么麻烦。
偏生是家里要好热闹和脸面,弄得这样人尽皆知,范家有了个上门女婿。
时下有多得意,来时便有多恼火。
范景知家里头也有为他欢喜高兴的意思,这才用心的准备。
只他也没法子与家里说康和的情况,届时依照他爹和陈氏的性子,定是不肯康和走的,少不得要将他的籍契给藏起来。
本是能好聚好散的事,指不准闹得难以收场。
他也并没有怨憎康和的意思。
康和也不过是为家中所迫才不得不上范家,他本身也是不由自个儿。
见着康和这样做小伏低的照看他的情绪,他便将他手里的糖霜拿去,丢进了嘴里。
“范景。”
康和忽然唤了一句坐在自己身前的人。
他看着望过来的那双眸子,头脑有些空白,全然是依照了本心张了口。
“或许我们……能不能试一试?”
“试什麽?”
康和喉结滑动了一下:“试着,试着当做真正的夫妻去相处。”
在雨中滑落崖洞,范景宁折胳膊也救他时,他心中滋味万千,或许是死里逃生对救命恩人的感激。
孙大生误将他认成范景的那个夜晚,他痛打老淫棍儿,或许是对这起子色心之人的愤慨和厌恶。
可那日见着范景和秦家小郎说话时,他心中铺天盖地的妒忌和担忧,迫使他认清了自己的心。
他对范景的照顾和关切,早便超过了他因为自己的连累而受伤的愧疚。
只不过这是能心安理得的对范景好的最好借口。
能堵住他问总问为什麽的好借口。
可事到如今,他既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范家又做至如此,他无法去开解范景,心中便起了念头说出来,趁着这个机会去为自己争取一回。
“倘若你愿意的话,我们能不能试一试,试着去做真正的夫妻。”
康和意识到自己说了什麽以后,脑子从空白恢复清明,他的声音也逐渐弱了下去。
他心中很没有底,如今的自己,一无所有的寄人篱下,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坦白心意的时候。
即便是外头说范景不好,然则只有他晓得,那些人不过是不了解他而已。
倘若是与他好好相处一段时间,心思必也会变得和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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