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不语 第20章

作者:岛里天下 标签: 种田文 甜文 轻松 穿越重生

范景见康和并未把孙大生污人清白的话听进去,又这番言辞,微微一怔。

往日里头只觉康和爱说爱笑,性子好,不想动起手来也是这样凶悍。

只怕真出了人命,他上前拉住了康和:“让他滚便是,别打死在了门口。”

“你好心饶了这老蛤蟆,只怕他心里却不要脸的觉着你对他有意思。我今儿不教他吃了痛,他往后还敢来缠着你!”

“不敢咧,不敢咧!”

孙大生教一通老拳打得眼冒金星,觉着鼻腔都在冒血,哪里想自个儿的歪话没教两人离间,反教是更惹恼了人:“俺再不敢来痴缠景哥儿了!”

“你再说是谁叫你来这处的!”

“是俺色心,自个儿跑来的,不干景哥儿的事!哎哟哟……”

康和这才在范景半拉半停下从孙大生身上起来,可心头多不解气。

想着老淫棍儿还躲在暗处偷瞧人洗澡,看他倒是没什麽,只他心眼儿里却臆想的是范景,犹觉窝火。

回头便舀了一瓢桶里剩下的洗澡水教他吃了个痛快才作罢。

孙大生这朝可是丢了半条老命,谁想到范景屋里竟藏了个活阎王。

得跑时,大气儿都不敢喘,生怕人又追来把他捉了回去。

两人回到屋里,康和才稍稍平复了些气性。

可扬眸瞅见范景,他面上却没多少神情。

他忍不得问道:“那老蛤蟆是谁?”

“同村的猎户。”

康和等着范景说下去,可那人淡淡的,丢下一句话就没有再言语了。

见人并不多上心的模样,一句话就将他打发了,康和心头不知怎有些不痛快。

他骂道:“甚么猎户这样下流,尽数干些下三滥的事。”

范景其实也没想到孙大生会入了夜摸过来,往前这人虽爱偷偷摸摸,却从不敢上他木屋这处来的。

他见康和大半夜洗个澡还要到外头去洗,防他跟防贼似的,倒教人觉着他比外头的野兽还厉害一般。

不去外头也不教孙大生那厮认错去,现下自却还气得不行。

心中也是有些不愉:“嗯,猎户都这样下流。”

康和听到范景竟然这样答他,气道:“那你这做猎户的,见着我怎么没扑上来把人抱着!”

范景:“……”

默了半晌,他道:“谁教你到外头洗澡的。”

“我不是怕水泡在院子里一滩稀泥嚒。”

范景道:“积水便积水,你也不怕外头有鬼。”

康和哼哼了一声:“什麽鬼?色鬼?!”

范景一时不知怎麽与他辩了。

转眼看着康和衣裳也没穿,光着个大膀子,虽是没把裤子全脱去冲澡,可也只穿了一条齐大腿的裤衩。

裤子又教水给打湿了,紧贴在了身子上……

方才外头黑黢黢也瞧不真切,这遭屋里点了烛火,灶里又燃着柴,怪是光亮。

范景耳尖微红,没眼去看,别过了头。

本是各有些气性,康和忽得察觉到范景的不自在,不由得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恍得脸上一臊,连忙钻去了自己的小床前。

擦干了身子,赶紧把把衣裤给穿上。

半晌,康和才出去。

范景坐在灶边的小杌子上,人已恢复了平素的模样。

他抬眼瞧见人发了红的骨节,问道:“你手有没有事?”

康和闻言,下意识甩了下手,除了有些发麻,倒是没什麽。

不过听得范景还知关切他,将才那点儿气又消了下去。

他在范景身旁坐下,挨着人,和缓了语气:“我没旁的意思,只是想晓得那老蛤蟆是什嚒人。我心里担心你,你却不肯多说。”

“他既起了这样的心思,没得手怕下回还想着法子来。有的男子,多不是东西,你别觉着自己不似旁的小哥儿秀弱,就不将这些当一回事。”

“那老蛤蟆欺你,我去收拾他!”

范景闻言,沉默了良久。

“他叫孙大生,是里正的表外甥。”

两年前孙大生半路出家,到山里来当猎户。

他就是个半吊子,此前本是在城里混的人,可不知在外头惹了什麽事,怕仇家找上门,便躲到了山里来讨日子。

谁都晓得山里头凶险,里正为着这表外甥,还带了东西到范家,托范景看顾一二。

且不说范爹好脸面,里正就是乡里的青天大老爷,他带礼登门求事,哪有敢不卖人情的道理。

范景起初确也依言关照,可谁知这孙大生手脚不干净也便罢了,却还生些龌龊心思。

他自没给好脸色,老蛤蟆吃不得好,便去他表舅那处歪言,说是范景欺他一个生手。

这里正也不是个多中正的,在村子里头就给范家小鞋穿。

老蛤蟆有里正撑腰多得意,时不时的就要来骚情人一番,还言要教里正上范家去说亲。

范景只觉浑身恶心,像是一只蛆虫趴在身上。

可他属实又不会对付这样的小人。

这些事情,他本不欲于说,只康和想晓得,问得紧,便捡着与他说了些。

罢了,又道:“他怕我,轻易不敢来,你不必担心。”

范景的语气很淡,好似说来哄自己听的一般。

康和得知这孙大生的来历,只气得不行,可心中又多不是滋味。

他没想过范景一个哥儿会这么难。

“他怕你,今儿如何来了?”

说罢,康和看到范景的胳膊,想起那老蛤蟆的话,忽又明白了为什麽。

愧疚的滋味再次袭来。

“怪我。”

康和摇了摇头,他实在是给范景增添了太多的麻烦。

他当然有错,可倘若范景不是因他受伤,因猎捕而受伤呢,那孙大生逮着范景不好的时候,还是敢来。

究根结底,孙大生那坏种是源头,他仗着势欺负范景没有太多心眼儿。

思及这些,康和只十分痛惜范景的遭遇,他认真同范景道:“你别怕,我定然护着你,那老蛤蟆再是敢来,绝计不会教他像今儿这样好走。”

范景闻言,眉头发紧,别怕?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过这样的话了,这些年,大抵上都是别人在怕他。

市井三百六十行,钻营猎户这一行的,其实并不多,做这一行的小哥儿更是千百人中难寻一个。

普罗大众少不得拿别样的目光去看待这般极少数的存在。

就好似是做媒人的多是妇人夫郎,却不如何见有男子做这一营生的。

当初老猎户死了,范景作为唯一的徒弟继承了在这片山林地中打猎。

可附近的猎手轻视他是个小哥儿,见老猎户死了,便挤占到这片山林来下陷阱射猎,想把他排斥出去。

彼时范景不过十几岁,如何又争抢得过来那些猎手。

回到家中,范爹只一故沉声不语,陈氏则唉声叹气,家里也没法子去要个公道。

穷家薄业,一没钱财,二没靠山,吃人的世道上,谁人肯卖你两分脸面,谁又愿意礼让你三分。

那时候世道不平,外头在打仗,苛捐杂税一年重过一年。

老百姓日子水深火热,锅里有米下锅的人家不多。

在山里弄得猎物便是卖不出手,也能教一家子吃顿肉,饱个腹。

范景自知就算是不为老猎户,为着范家一家子,也丢不得这片林子。

家里人帮不上忙,他便只能靠自己。

昔时少年狠下了心,寻着了那只秋时下山吃过几个人的独眼儿黑熊,九死一生将其射杀,又将黑熊拖至自己这片山的边界处,剥下了黑熊皮。

意图占下山林的猎手见识了范景的厉害,俱受了震慑,一时谁也不敢再越到这头来。

范景那回险些丢了性命,私下修养了大半年的光景才缓过来。

不过经此一事,猎手们没再为难过他,大家也都相安无事。

至此,范景便觉着再没有什嚒怕的事。

以至于他从未去细想过,自己惧不惧孙大生。

许他心中也是惧这般人的,只是这些年在山里讨日子,遇到了太多足够教人心惧的事。

这一桩放进来,也便并不显眼了,心中早有些麻木。

他并不想去细想,倘若康和今日不在,他挂着只胳膊,孙大生闯了进来,会如何。

许也是不敢去想,就似他去追野猪野鹿时,若野猪发了狂,返来撞他,或是他追鹿途中不甚跌到山崖下,又会如何……

怕……怕是解决不了任何事的,也没有人会替他解决……

范景不是个爱去多想往事的人,就像他不爱与人多说话一般。

可一旦去想了,便有些深陷其中,难以自洽。

他没有搭康和的腔,只忽然站了起来。

“康和,我要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