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岛里天下
他同范景道:“我央你与我去县里,你不肯,不晓得我今儿遇见了个多不讲理的人。”
范景闻言看向范景。
“许是个乡下老汉,说不来官话,我与他说不通。那老汉生是在我摊子前骂了许久,还啐了唾沫,言我瞧不起他。”
范景眉头蹙紧,放下手上的木火钳:“可见官?”
康和道:“见什麽官,幸得是有个好心的小夫郎替我解了围。那老汉自知理亏,这才没继续生事。”
范景听此,似是还有话的,却又没再言了。
面上又是那副淡淡的神色,转往灶膛里送柴火。
康和趁机道:“我想想不成,你还是得教我说土话。”
“县里好心人不少,你如何不教他们教你说。”
康和闻言微顿,心想范景竟也会弯酸骂人了。
他往身上掏了掏,凑到了范景跟前去。
“冬瓜蜜饯,你试试看,味道如何。”
范景不接,也不与他多言。
康和便自开了油纸包,捻起块儿裹着糖霜的蜜饯,忽得塞进了范景的嘴里。
范景眸子微睁,他的唇短暂的碰到了康和的手指一下。
糖霜从口腔中化开,甜滋滋的味道,又堵住了他要张开的嘴。
康和见范景没言,眸子中含了些笑,自也取了一块儿丢进嘴里。
只他晓得这果子甜,确没想到这么甜。
简直教糖给浸透了,里里外外都是沁牙的甜味。
他想着自己到底是个糙老爷们儿,就是在这穷苦地上,还是不爱那般甜得粘牙的吃食。
范景倒是没说什麽,默着把东西吃了。
康和觉得范景这人,吃食好坏,进了嘴都不会糟蹋掉,便是那糙米饭里没有磨去壳的米粒,他也不带吐的。
于是把整包蜜饯都与了他,想着他不爱,也会留着下山时与两个小丫头吃。
“我今晚烧蒻头豆腐,如何?”
他听范景说没吃过蒻头豆腐,便自留了一方在家里,打着主意买了肉回来烧。
蒻头豆腐进肚子里教人饱腹,却不是滋养身子的吃食,若不用油水和料子来烧,本身的滋味也平平。
“由你。”
范景道了一声。
康和得了应,便取出买回来的一方肥肉,切块儿熬出了油。
猪油里甚么都不放,却也熬得一屋子的香气。
趁着熬油的功夫,他拍碎了大蒜生姜,切了一把扁菜,扁菜便是韭菜。
这扁菜有些老了,已经起了薹,越老却越有滋味,光是生切开,扁菜味便香得很了。
他是从一个卖菜的老农那处买的,一个铜子一大把。
足可吃两顿了。
猪油熬做了油水,一方肥肉,出了一盆子油,倒是够肥厚。
往后做菜吃,简省些,够吃个把月的。
康和余了些油水在锅里,大蒜碎和姜碎进油锅,见油香气便被激了出来。
切做薄片的蒻头豆腐和扁菜炒做一处,微微闷上一闷,教油水入足了味。
蒻头豆腐送饭得很,康和与范景添了一大碗糙米饭。
软而不烂的蒻头豆腐,闻着香。
范景尝了一口,嫩滑有滋味,与豆腐俨然是两种口味。
倒是不怪陈氏念叨,这蒻头豆腐用油来烹熟,滋味确似吃肉一般。
“如何,可还入得口?”
康和看着范景吃,见他眉目舒展,分明就是合口味的,一边往他碗里夹菜,一边还要问人味道。
诚恳而言,这样好吃好喝的日子,跟请了个灶人专门与自己做菜烧饭没甚么差别了。
他固然是好,只他没法心安理得只顾着自己好:“你今日挣的几个钱,有一半又进了嘴里。”
康和闻言,心想确实不差,买肉去了十五个钱,蜜饯五个钱,料子十个钱,这便去了三十个钱。
可他并不觉着可惜,道:“这是忧心我一时半刻的还不上你钱么?我可以先还你一些。”
范景紧了紧眉头:“没这回事。”
“既不是忧心钱,那便是忧心人了。”
康和看着范景:“你担心我什麽?”
范景一时没了言,默着送了口饭进嘴里。
心想这人真是不识好人心,总拿这般话来堵他的嘴,他再是不管闲了。
康和见此,又与他夹了些菜进碗里,唤他多吃些。
吃罢饭,康和觉着浑身黏糊糊的,实是忍不得,打了些水预备冲个澡。
他了提一桶热水出屋,想着左右是在外头洗,干脆提到了院子外头,省得教本就有些湿的泥巴地再积水。
夜晚的林子里吹点儿风冷得很,好在是天气冷了蚊虫也渐少了。
若是夏月的山林,扒了衣裤不晓得要教叮咬多少血包。
他光着膀子迅速往身子上倒水冲洗。
心中想着范景伤了胳膊,洗澡怕是不便……
正出着神,忽得好似听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第16章
入了夜,一道黑影儿鬼鬼祟祟的摸到了这片山中唯一一处亮光的地儿。
那影子贴在一根腰粗的树子后头,探着脑袋张望。
奈何木屋外的小院儿为防野兽,搭建得实在是高,凭他如何都望不进里头去。
月光透过树影洒下,落在那人脸上,眼角下的疤明了一瞬。
原是白日里头教范景呵斥了的孙大生。
“作孽的,吃甚弄出这样的好滋味!”
孙大生趴在树上,一阵山风过来没吹走他身上的臭气,倒是教他闻到了屋里飘出来的菜香。
他咽了好几口唾沫,心头正琢磨着怎才得进木屋去。
忽的,小院儿门却嘎吱响了一声,好似出来了个人。
夜幕四合,黑黢黢的,也瞧不清是谁,只见好似脱了衣裳。
须臾,便传来了哗哗的水声响。
孙大生一个激灵,心想这范景还不肯认自个儿守得慌,这夜里头竟然这样浪的在外头来洗澡。
他卧在树子边静静听了半晌,意犹未尽,怕是人冲洗罢了进了屋子去,他轻手轻脚的站起身来,顺着风声儿往墙根儿处摸了过去。
“景哥儿,你可是特地在外头等俺,你身子好香呐!教俺好好闻上一闻。”
孙大生趁人不注意,一个大鹏展翅扑了上去,死死抱住了赤着上身的人。
因着得手,一张树皮子似的脸皮激动的潮红:
“今儿夜里你做了甚好吃食,起了秋风冷,教俺进去与你一道吃了歇下罢!你伤了胳膊,俺来好生照……哎哟!”
孙大生吐了一通骚情话,却还没言个痛快,忽得就吃了一痛脚跌滚进了枯叶地上。
那脚力大得哟,一下子好似肠子肚子都给踹了个稀巴烂。
孙大生抱着肚子哎呦哎呦得直叫唤。
“哪里来的老蛤蟆!想人给你想疯了!”
康和虽只听明白了个大概,可受了这一出,怎不晓得是什嚒个事,顿觉教只黏糊糊的癞蛤蟆跳到了身子上,越想越觉恶心。
他过去一把扯起地上的孙大生,结实又与了他两个大嘴巴子:"爱香是吧,老子教你好生闻闻!"
“啊哟!”孙大生惨叫一声,这厢才看清洗澡的竟是个精壮男子,吓得一张脸发白。
又听人说的还是官话,连也用官话告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呐!”
正在屋里烤火的范景早听得外头起了动静,连忙操起柴刀速步跑了出去。
出门便瞧见光着上半身的康和正骑踩在个人身上。
待瞧清楚受制着的人是谁时,眉头紧紧蹙起,厉害了声音:“孙大生,你寻来这处做什麽!”
“能做什麽,这老蛤蟆还以为你是一个人在这处,想来调戏你!”
康和想着那污言秽语,做出那般举动,本意还是对着范景,胸口便腾起一阵火来,又狠锤了孙大生几拳头。
“景哥儿,你快救救俺,沙包一样的拳头咧,俺可要教他给打死了!”
孙大生嗷嗷叫唤:“可是你教俺夜里来寻你,如何屋中还藏着旁的男子呐~”
“老蛤蟆,还敢张嘴喷尿!也不照照你那狗皮模样!”
康和听得人求饶,本也没觉心软,反还听其诬赖范景,可见用心何其险恶,只觉更气恼。
“你个老蛤蟆瞧好了,我是范景的男人,你敢来痴缠他,看我不把你脖子拧下来!”
接着又是拳头砸在皮肉上的闷响,几下就打得那孙大生叫都快叫唤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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