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默聚
耿母噗嗤一笑:“打打,娘和你一起打,要不是他定了离期,又跑的快,你爹早已把他的腿打断。”
半晌,她帮彦遥理了理身前发,爱怜道:“孩子,老二对不起你,耿家对不起你,娘悔之又悔,当时不应该......”
“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需顾忌爹娘这边,若是遇到喜欢的,爹娘像嫁自家儿子一般送你出嫁,无论你和老二以后如何,你是娘儿子的事永远都不会变。”
耿母来了又去,彦遥气的连晚饭都吃不下,回房找了件耿耀的衣服,拿着洗衣的木棒砸了一下又一下,只砸的自己双手发疼。
他一边砸着一边骂。
彦遥能想明白耿耀所言都是为他,是替他解决后顾之忧。
可是,可是,当听到耿母说耿耀还是喜欢姑娘时,他依旧怒从心底起。
连两人未同房的事都主动和爹娘说,彦遥:...生气,丢人。
院子里的木棒砸到月亮高悬,一件棉衣都快砸烂,秋雨+哑婶:...沉默,装死,不敢露头。
翌日一早,彦遥的马车停在彦宅外。
小厮说彦老爷要出门,无空见他,彦遥道无碍,他在马车内等着就好。
彦老爷照例出了门,直至夕阳落下才回,随后派人引了彦遥进去。
一花一草,熟悉又陌生,彦遥心底的奢望彻底散去,到此时,他爹还是未原谅他。
他骗他爹有孕,利用有孕哄的他爹把所有嫁妆铺子放手给了他,哪怕经过洛封城外命悬一线,他爹还是未曾原谅他。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哪怕对亲生儿子也是如此。
走在去彦老爷书房的路上,彦遥眼眶发酸,又有些想他的杀猪郎了。
在这世上,他彦遥已无亲人,只有一个疼他宠他的夫君了。
小厮推开书房门,彦遥走入,那小厮又把门关上。
彦老爷正在拆一纸信,听到动静也未抬头,等到把信看完装回信封,才冷淡道:“何事?”
彦遥垂首而立,虽依旧清瘦,但如风中青竹自带傲骨,和以往那个会撒娇爱哭的儿子判若两人。
彦老爷瞧了他两眼端起茶,等着他回话。
彦遥直接道:“爹,我想和你学做生意。”
他有几分聪明,铺子也能做的起来,可和彦老爷走南闯北的还是不同的。
犹如蚂蚱和雄鹰,不可同日而语。
再加上彦遥以往长拘后院,眼界自然有些短视。
彦老爷茶蹲在唇边,不由的笑了,那笑中有许多含义。
笑他痴心妄想,笑他不自量力,笑他不懂自己现在对他再无父亲疼爱之心。
这是彦遥的父,是彦遥前半生的天,怨过恼过,更多的则是期待和孺慕。
此刻彦遥稳住心神,直视彦老爷的双眸,缓缓一笑道:“我知爹现如今对我不喜,我今日并非用彦遥身份而来。”
“我是耿耀的夫郎,我那紫气东来之人的夫郎。”
他走上前,用帕子擦掉案桌上的几滴茶水,双手奉上刚被搁下的茶水,不卑不亢道:“不知爹还信不信那道亲眼所见的紫气东来。”
“我夫君已经巨龙入海,雄鹰展翅,不知爹可愿送一缕风,得个从龙之功,从商贾换权贵。”
彦老爷:......
自古以来这话都会说的委婉含蓄,如我若得势,日后如何如何之类的。
偏他这儿子大大咧咧的,说的直白又肯定,似耿耀取那位置是手到擒来。
但不得不说,他这儿子再一次让他刮目相看,把他的七寸拿捏的很准。
“耿耀是如何说的?”彦老爷问:“他已经有此心思?”
彦遥:“并无,我夫君一心为民,暂无功名利禄之心。”
“只是阿遥观夫君这一路走来,颇有些天意难违的意思,既然这是一条通天的路,我们何不早做准备,以防到时手忙脚乱。”
“爹爹放心,阿遥是哥儿,又是一个外嫁郎,并无身份和弟弟争家产,只是想在爹身边学个几分,到时候可帮助夫君一二,到时候让夫君无后顾之忧。”
历朝历代皆看不起商贾,可商贾能带钱财,能带军粮,耿耀往上走去,会经过许多难关,银钱军粮乃是重中之重。
既如此,为何不提前谋划一番,到时候助他一把。
彦老爷好半晌都无话,此刻心中的惊叹一如那日清亭院中彦遥的惊叹。
那时彦遥初听彦老爷说紫气东来,初知彦老爷有那从龙心思。
当时彦遥只觉得他爹是疯了不成,一介商贾居然敢动那个心思。
现在的彦老爷也是如此,他这儿子是疯了不成,一介哥儿居然动这个心思。
是何等天真,耿耀若真走这条通天路,所需钱财军粮是何等数目,非一家所能成,他生意场上过了半辈子,都不敢吹牛说让耿耀无后顾之忧......
彦遥在彦家待到掌灯,秋雨嘀咕着老爷过分,连顿饭都不留。
彦遥笑了笑未曾多说,心头轻松了不少,他爹暂未给答复,彦遥估摸着应当会同意。
不出他所料,三日后,彦老爷身边跟着的小厮来通传,两日后会跟船押送货物到江东,让他收拾准备一番,到时会带他见外家。
彦遥亲娘是江东王家,彦遥自出生至今,还未见过。
小厮走后,彦遥在院中坐了片刻,揉了揉双颊。
起身想去前院,和耿家人说一声两日后去江东的消息。
只是他刚起身,就见耿文站在院门外,笑着叫了声二嫂。
彦遥让他进来,又让秋雨搬了凳子出来。
笑问道:“可是有事?”
耿文道:“朝廷有意开恩科,虽时间还未定,但岳父说应当就这几月,他有意让我先去国都,纪家有私塾,授课者都是有才之士,族中也有在国子监之人,说有助于我。”
“我与绍年这两日就要去国都,今日来与二嫂辞别。”
彦遥点头道:“此乃好事。”他问:“绍年可还好?”
耿文道:“被那些日子吓到了,日日睡不安稳,夜里哭了又哭,后来小爹过来才好上两分,但依旧担心岳父,现如今大家都安好,他紧绷的心松了些,养着倒也还好。”
“岳父请了个大夫跟着,几天的路程,说是无碍,绍年在纪家和外家都受长辈疼爱,说是院子都已准备好,怕他这胎到时候不好生,还请了御医,就等他回去。”
“我岳父手上公务还未处理完,小爹也放心绍年回国都,说等绍年快生产时他再回去,现在在宁安县先陪着岳父。”
彦遥笑着道:“那就好,绍年是个有福的,这一胎定是平安康健。”
两人又说了些话,耿文最后道:“二嫂,绍年性子不好,那日之事他心中其实多有后悔,就是拉不面子来认错,耿文替他给二嫂赔罪。”
随后他拱手郑重的行了一礼。
彦遥忙起身,道:“那件事已过,三弟无需再放在心里。”
明明过了不久,那些事却好似恍如隔世。
两日后,耿文上了南去的马车,彦遥登了东去的船只。
院中杏子已熟,耿母和耿父天未明就起了,把树上的杏子摘了大半,分了两份,一份跟马车往南走,一份跟船只往东走。
炊烟袅袅中,耿母瞧着院中杏树,捞起衣角擦了擦泪。
三子走其二,只有耿武留身旁,原耿武此次守城立功,给了他别处官职,耿武不放心父母妻儿,拒了官职留在宁安县,从捕快升为了捕头。
同年
蕙娘生下第二子,取名耿安,意欲大家都平安。
纪绍年生下一子,取名耿志才,耿文来信说是纪绍年取的,纪绍年说要让儿子有志又有才,很是简单直白。
初冬落雪时,耿文殿试,因容貌好,被病着的延平帝钦点为探花,他打马在长街,纪绍年抱着孩子在楼上,如孩童一般挥着帕子喊夫君。
耿文抬头笑着望去,纪绍年下巴微抬,冲身侧的几人得意道:“我夫君。”
彦遥不常回宁安县,书信等物却并不少,给家中的东西每次都塞满箱子,有给耿母的布匹,给蕙娘的首饰,给厚哥儿的精巧玩意,耿父耿武,连同刚出生的耿安都有。
送耿安的东西,都会另送一份到国都纪绍年那处,纪绍年每次收到都是恼的说几句,但转头又去哭。
耿文知道他因说彦遥没娘的事心中难受,心中有愧,彦遥又这般正常待他,他这性子受不住。
至于耿耀,两年无消息,直到第三年才隐隐有消息传到宁安县。
说武平县有百人如天神下凡,遇到黑齿就打,偶遇下雨抢收庄稼还会下马帮之,抢孩子的拍花子更是追了上百里,抱回孩子,拍花子的人直接绑了扔县衙门口。
去年干旱蝗灾,更是不知从哪里弄来了粮食,开粥棚救人无数。
彦遥站在南去的船板上不知在想些什么,风儿卷起他白色衣角,又被黑色披风压了下去。
哑婶给他把披风系好,就站在他身后陪着。
现如今的彦遥有些安静,在外话少,私下里话也不多了。
远处双鸟低空而飞,时不时发出鸣叫,脚下船头如刀,破开无边水面。
和宁安县的耿武不同,彦遥是在第二年得到的耿耀消息,无人说那是耿耀,但彦遥就是知,那是他的杀猪郎。
耿耀居无定所,带着人如野猴子一般乱窜,彦遥找不到他,也没想去找他。
只是确定他多在武平县活动时,连夜拿了大景堪舆图,最后手指落在霍沧府。
大景开国前期,封四藩王,从西到东,分别是:忠勇王,镇北王,中山王,安王......
后四藩王坐大,齐王收了忠勇王和中山王的兵权,原镇北王和安王中间是中山王,中山王之封地归了朝廷之手,那就如扼住了镇北王和安王的喉咙,再夺这两王兵权是早晚的事。
只是无奈,还不等齐王收回这两藩王兵权,就突发急症而去。
武平县则是在中山王之地,也就是在镇北王和安王中间。
之前是归朝廷之手,几年前武平县被屠,朝廷反应如迟暮老人,镇北王和安王趁机蚀之,已经私下瓜分了大半。
武平县与周边几县,因黑齿时不时游荡骚扰,再加上民少地荒,倒没落到那二王手中。
毕竟拿了这几县,实在是亏本买卖,要派重兵把手不说,百姓饿死都不在少数,收不上来税银,反而要贴钱上去。
对于这些,朝廷一时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每到那几县索要军粮饷银灾粮,又奏死伤多少时,兵部户部都恨不得这几县白送给镇北王和安王。
彦遥手指落下之地—霍沧府
霍沧府,离武平县三城之隔,是宣武(三城三重镇)南下必经之地,同理,也是外人入宣武的必经之地。
彦遥思索整夜,说服彦老爷走动门路,四处送了银钱,只为买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