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生千叶
赵悲雪的眼眸微微转动,瞥斜了一眼冯沖。他很想进入营帐,看看里面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梁苒会发出那般暧昧的声音,但赵悲雪及时止住了动作,若是这么贸然冲进去,梁苒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冒失,不够稳重,甚至遭人厌恶。
赵悲雪的心思升上来,对冯沖说:“我路过此处,听到世子的营帐中有奇怪的声音,出门在外小心谨慎为好,别又是刺客。”
“什么?!”冯沖紧张的说:“万一是刺客……我师父那柔弱的身板儿,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不行!我得进去看看!”
要不然说冯沖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呢,一说就信,而赵悲雪也不是傻狗,而是一只心机的狼。
哗啦!!
冯沖打起帐帘子,大步冲进去,喊着:“师父!你没事罢!!”
于是赵悲雪顺理成章的,跟随在冯沖之后,第二个进入营帐。
一进入营帐……
冯沖:“???”
刺客呢?压根儿没有刺客。
营中分明是世子郁笙和梁苒二人,二人坐在一张席子上,简直可以说是“亲密无间”,世子郁笙从后背搂住梁苒,其实也不是搂住,毕竟世子郁笙动作规规矩矩,不敢分毫造次,正在手把手的教导梁苒缝衣。
赵悲雪:“……”胃里好酸。
冯沖纳闷,挠了挠后脑勺:“师父,你们这是……?”
世子郁笙连忙后退,放开梁苒,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
梁苒寻思着,怎么与大家解释,寡人正在做小衣裳的事情。
便见冯沖的眼睛雪亮,跑过来兴奋的说:“师父,你在教君上裁衣?师父你怎么能这么偏心呢?我也想学!师父师父,你也教我罢!这小衣裳好是可人,裁得真好!”
梁苒:“……”活络气氛,还是要看义兄啊。
冯沖一口一个师父,难得叫得一向淡然的世子脑仁都疼了,他看向梁苒,请示梁苒的意思。
梁苒咳嗽一声,顺着话说:“寡人也是临时起意,哥哥既然也想习学,正好儿,便一起坐下来学罢。”
冯沖欣喜:“好啊!”
于是梁苒、冯沖跟随着世子郁笙习学裁衣,而赵悲雪“看贼”一样死死盯着世子郁笙,他可没忘了,世子郁笙曾经扮做过梁苒的丈夫,虽然是假的,但足够赵悲雪吃味儿。
赵悲雪的心思可不比冯沖那么简单,他虽没有多问,眯着眼睛站在一旁,但心中千回百转的,好生古怪。
梁苒突然习学裁衣,一个天子,为何要习学这门技艺?若说行军无聊,也只有冯沖一个人会信,左右赵悲雪是不信的。
更何况……
赵悲雪低头凝视着梁苒的图样,那是一个小娃娃的衣裳。
微微蹙紧眉心,赵悲雪不得不多想,梁苒根本没有后宫,掖庭都是空的,也没有宠幸的宫女,更不要说孩子了,至今没有开枝散叶,那为何要做一个孩子的衣裳?
他的表情猛然一动,赵悲雪今日在御营大帐外,听到了两个人的吐息声,一个是梁苒的,另外一个稍弱一些,如不是身体极为虚弱之人,便是……一个孩童!
难道……
赵悲雪心窍跳得飞快,梁苒的营帐中,藏了一个孩子?而梁苒此时正在为那个孩子做衣裳?
不得不说,赵悲雪的感官相当灵敏,真的犹如狼一般。
梁苒又开始缝衣,虽然有世子郁笙的教导后,走线针脚比刚才稍微好一点点,但还是偶尔扎到手,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初学者的手艺。
赵悲雪压下心窍中酸溜溜的感觉,说:“君上,你中午都未用膳,食些夜宵罢。”
梁苒的确饿了,与其说是饿了,不如说是饿得没有力气,连拿起针的力气也没有了,干脆招了招手,示意赵悲雪过来。
赵悲雪欣喜,哪里还有什么野狼的模样,活脱脱一只大狗子,大步来到梁苒面前,单膝点滴,给梁苒将夜宵摆好,说:“君上胃疾尚未痊愈,还是应当按时用膳的。”
他熬了一些粥,香喷喷的,浓稠醇厚。赵悲雪自幼活得像个奴隶,吃穿用度都需要自己来,因而洗衣做饭根本难不倒他。
梁苒只是想食两口,垫垫肚子罢了,没想到粥水入口,如此的细腻爽滑,登时被勾起了味蕾,一转眼将夜宵全都食了干净。
“啊哈哈——”
只是梁苒食夜宵的功夫,冯沖突然爆发出爽朗的大笑,双手擎起自己的杰作,献宝一般递给世子郁笙:“师父师父!你快看,我缝好了!”
“缝好了?”这话自然不是世子郁笙说的,而是梁苒。
梁苒震惊的看过去,就这么一会子功夫,冯沖竟然做好了一件小衣裳,走线缜密,虽没有世子郁笙的针脚那般令人惊叹,但也足够了。
梁苒的小衣裳连只袖子都没缝上,冯沖已经做、好、了!
世子郁笙检查了一下,点点头,眼神颇为满意,虽这个徒弟平日里有点不靠谱,但其实十足灵性,是个好苗子,日后稍加点拨,应当可以将司空发扬光大。
冯沖兴奋的说:“师父师父,表扬我。”
世子郁笙无奈,但还是对他竖了竖大拇指。
梁苒:“……”
梁苒不欢心了,这便是传说中的,人比人,气死人么?
上辈子他兢兢业业,日理万机,结果抵不住身为“游戏主角”的赵悲雪,赵悲雪从泥沼中翻盘,最后君临天下。这辈子倒是好,梁苒想裁个小衣裳,结果被便宜哥哥“跳脸开大”。
“诶——诶?”冯沖奇怪的说:“君上?君上?你怎么走了?还有时辰,咱们再裁一件!如不然我把这件送给君上罢。”
梁苒:“……”
系统让身为父亲的梁苒,亲自给长子裁衣,冯沖又不是父亲,做出一百件小衣裳,也完不成任务。
梁苒深深看了冯沖一眼,转头走了。
冯沖挠了挠后脑勺:“师父,刚才君上是不是瞪我来着?也不对,瞪人怎么能这么好看呢?”不愧是我阿苒妹妹。
世子郁笙:“……”
梁苒累了一天,简直一无所获,头一次觉得,这世间竟然有这么难的事情,竟比让寡人生孩子还要难,干脆……放弃算了。
可转念一想,若是放弃了这个任务,猴年马月才能看到儿子长大成人?十三年之后,寡人岂不是又要成为亡国之君?
梁苒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并没有注意赵悲雪,他回了御营大帐,赵悲雪也跟进来。
梁苒脖子生疼,下意识用手揉了揉,可是背着手不怎么方便,一只温热的手掌贴上来,轻轻的为梁苒按揉。
梁苒这才回神,原来是赵悲雪。
梁苒心情不佳,现在只想把儿子抱出来亲亲,便说:“夜深了,你回去歇息罢。”
赵悲雪却不走,说:“君上脖颈僵硬,我为君上揉揉罢。”
还真别说,赵悲雪的手法很舒服,梁苒肩颈的疲惫被揉开,瞬间缓解了不少。
“嗯……”梁苒舒服的放松下来,任由赵悲雪按揉,也没有再赶他离开。
赵悲雪环视四周,根本没有看到什么孩子,他耳聪目明,武艺精湛,都已经到了营帐之中,不可能听不到吐息之声,赵悲雪再三确定,完全没有想象中的孩子。
狠狠松了一口气,赵悲雪的心情瞬间雨过天晴,灿烂无比。
“君上。”赵悲雪没有问梁苒为何要做小衣裳,他知晓问了梁苒也不一定会告诉他,而是说:“君上要做衣裳,何必亲自动手?若不然,我来帮君上裁衣罢?”
梁苒舒服的几乎要睡着了,他下意识撩起眼皮,懒洋洋的看了赵悲雪一眼,黑色的眸子一动。
是啊,系统的任务是——慈父手中线,宝宝身上衣。
没说一定让梁苒这个父亲亲自缝制小衣裳,也许可以是另外一个父亲,比如说——赵悲雪?
梁苒挑眉,心中暗暗的询问,系统,若赵悲雪亲手缝制小衣裳,可算是完成任务?
【系统:……】
系统在短暂的沉默之后……
【经系统分析,赵悲雪为长子的另外一个父亲,的确符合任务要求。】
梁苒笑起来,赵悲雪不知他在笑什么,但见他突然展颜,心口梆梆狠跳了好几下,竟有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梁苒说:“好啊,既然你这么愿意为寡人分忧,那你便做罢。”
赵悲雪欣喜起来:“请君上放心,我一定会尽力赶工。”
梁苒叮嘱说:“也不必太过着急,主要还是缝制的精细一些。”
寡人的儿子皮肤如此娇嫩,还是个刚刚出生的小宝宝,穿着的衣裳必定要十足注意,粗糙的针脚线头等等,都会划伤皮肤。
虽这个任务做完之后,梁苒便可以得到“迎风生长卡”,小宝宝可以立刻长大,但儿子的第一件衣裳,如此有意义,还是越精细越好。
赵悲雪点头:“君上安心。”
梁苒立刻将图纸交给赵悲雪,这是世子郁笙刚才画的,梁苒十足满意这个图纸,让赵悲雪按照这个模样裁衣。
营帐中裁衣的工具都是现成的,赵悲雪伏在案上,没有一句废话,也不问梁苒为什么,便开始投入裁衣制作当中。
梁苒起初还有些顾虑,生怕赵悲雪“笨手笨脚”的,还不如自己个儿麻利,毕竟他可是北赵的皇子啊,就算是个不受待见的质子,到底也是皇室出身。而且北赵的人,全凭马上夺天下,骁勇善战是骁勇善战,同时也粗枝大叶,梁苒难免担心。
只是……
梁苒仔细一看,赵悲雪的动作有模有样的,虽不如世子郁笙的灵动,与冯沖都差着一些,但比梁苒可强太多了,加之赵悲雪武艺不错,准头极佳,三两下便按照图纸,把布料裁剪得整整齐齐。
梁苒满意的点点头,托腮坐在一边监工:“没成想,你还做的有模有样儿?”
赵悲雪抬头看了一眼梁苒,仔细的精修剪下来的布料,难得笑了笑,只是他的笑意中尽是苦涩,幽幽的说:“小时候在信安……”
信安乃是北赵的都城,就如同大梁的上京一般,北赵的皇宫便设立在信安城中。
赵悲雪说:“我是在掖庭的冷宫中长大的,那里什么也没有,想食什么,想做什么,想穿什么,都要自己动手,否则便只能挨饿、受冻。”
他回过神来,说:“所以一些简单的手艺,我多多少少都会,若是君上以后有什么吩咐,尽管知会我去做。”
梁苒心想,赵悲雪不只是会打战,还会裁衣、做饭,倒是个贤惠的。
赵悲雪动作麻利,剪裁之后已经开始准备缝衣,梁苒看着看着,眼皮开始沉重,毕竟已然是后半夜,且梁苒对此并没有什么天赋,只觉得比温书还要令人困倦,脑袋一点一点,手肘一松,险些直接磕在案几上。
赵悲雪眼疾手快,一把托住梁苒的面颊,没有让他磕在案几上,动作很轻很轻,放下手中的针线,将梁苒打横抱起来,来到榻边上,轻手轻脚将他放在软榻之上,仔细的盖好锦被。
“嗯……”梁苒没有醒过来,翻了一个身,自己个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兀自沉睡。
赵悲雪看着他安详的睡颜,为他整理了一下头发,便又轻手轻脚的退回案几边上,将营帐中所有的灯火都熄灭,以免打扰梁苒休息,只点着豆大的蜡烛,就在自己眼前照明,此时若是有人看到,必然以为赵悲雪不安好心,正在做贼……
梁苒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迷茫的睁开眼睛,伸了一个懒腰,后知后觉才发现,寡人怎么睡着了?怎么在榻上?不是应该看着赵悲雪给寡人的长子制作衣裳么?
他翻身而起,迷茫的看向四周,赵悲雪还坐在案几前,背对着他,似乎听到了动静,回过头来说:“君上醒了?”
梁苒注意到他手上的东西,是那件小衣裳!
“做好了?”梁苒立刻下榻,顾不得梳洗,从赵悲雪手中拿过小衣裳。
乍一看好像做好了,大体已经完工,但其实还差一点点。
赵悲雪说:“还差一点收尾,今日便可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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