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生千叶
“这么说来,”梁苒挑眉:“闻相是有解法了?”
闻彦之却不说话了,沉吟不语。梁苒知晓他的意思,闻彦之爱财,但是也惜命,他一直在赵寤手下办事儿,赵寤秉性薄凉,残暴天常,别看闻彦之是丞相,稍有不慎,也会被砍头,因而闻彦之虽然有解毒之法,却不敢说出口。
梁苒了然,若让闻彦之这样的人开口,那必须是重赏,将他喂饱了,闻彦之自然便会开口了。
梁苒并不强求,说:“寡人与闻相真真儿是一见如故,这两件美物闻相拿去便是了,往后里再寻到更好的,寡人定不会忘记了闻相。”
闻彦之一脸欣喜,恨不能将那两个摆件搂在怀里,左拥右抱的亲一亲,嘴上却说:“哎呀,这叫外臣如何好意思呢?外臣……什么忙也没有帮上啊!”
梁苒笑起来:“闻相言重了,今日不能帮忙,或许明日便可以帮上忙,明日若帮不上忙也无妨,寡人只当是与闻相交个朋友,宝剑赠英雄,这样的美物自然是送给能赏识他们的慧眼之人,才不显得糟蹋,不是么?”
闻彦之听着梁苒的话,温柔款款,慢条斯理,好似一道清泉涓涓流淌,简直情人心脾,无比的好听。听惯了赵寤呜哩哇啦的狂躁大喊,瞧瞧人家梁主,说话都如此好听,行事还如此慷慨大方,真真儿是不比不知道,人比人气死人了。
闻彦之接过两个摆件,揣在袖袍中,美滋滋的便退了出去。
鬻棠焦急的说:“梁主怎么放他走了?那个闻彦之,分明知道如何给主上解毒。”
梁苒轻笑一声,说:“闻彦之贪财,这样的人有所图,寡人便知晓该如何对付,不急。”
闻彦之在梁苒那处得到了好处,兴高采烈的离开,走出去没多远,迫不及待地将摆件拿出来把顽。
他对着日光仔细的去看,真好看,光泽美妙,入手温润,这在北赵可是难得一见的宝物,赵寤向来小气抠门,奖赏也很单薄,哪里像梁苒那样大方?
闻彦之趁着还未回北赵营帐,准备把顽两下,然后将摆件收起来,以免被赵寤看到。
“好看么?”
“好看!”闻彦之真诚的感叹,痴痴然的点头。
他的语气一顿,表情一僵,陡然回头,便看到赵悲雪站在自己身后。
赵悲雪的面色还有些苍白,毕竟失血过多不是一日两日可以补上来的,但他身材高大,比闻彦之足足高了一个头,压迫感十足,尤其是从上向下看人之时,眼目还露着三白,阴鸷而深沉。
“四……四皇子!”闻彦之吓了一跳。
闻彦之立刻搂紧怀中的摆件,说:“四皇子您怎么来了?这……这可是梁主说过赏赐给我的,赏赐出去的东西,怎可出尔反尔要回去?”
闻彦之误会了,赵悲雪不是来要回这两件顽物的。
赵悲雪完全不见与梁苒说话之时的“弱气”,显然,那些小奶狗一般驯服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他抱臂而立,冷冷的说:“闻相别着急,我并非是来要回这两个摆件,而是……”
他的目光向下掠去,盯在闻彦之的腰上。
——玉佩!
闻彦之目光一紧,心头狂跳,不管是摆件还是玉佩,都是他的心肝宝贝,可他的手还未来得及去捂住玉佩,只觉得腰上一轻,赵悲雪已然得手了。
玉佩一下子凭空消失,落在赵北雪的掌中,他后退了两步,与闻彦之拉开距离,别说不后退,闻彦之也不是赵悲雪的对手,此时那枚玉佩与他更是咫尺天涯。
赵悲雪仔细端详着那枚玉佩,果然,是梁苒随身携带的玉佩,上面还有梁苒的“体香”,其实是梁苒惯用的熏香。但凡贵胄都会熏香,衣裳和屋舍中都有熏香,梁苒惯用的熏香是独一份,因为是天子,旁的人都要避讳这种熏香,自然没有旁人使用。
赵悲雪对这个香味极其敏感,极其熟悉,如今这个香味出现在旁的男子身上,赵悲雪心里的妒忌犹如滔天的巨浪,翻滚咆哮。
赵悲雪晃了晃玉佩,说:“闻相啊闻相,你的胆子可真够大的。”
闻彦之连忙说:“四皇子您误会了,这是……这是梁主送给我的。”
赵悲雪冷冷一笑:“哦?是梁主送给你的?你可知这玉佩是何物?”
他不需要闻彦之回答,已然自问自答:“这乃是梁人国之重宝的一角余料所刻。”
闻彦之自然知晓,是大梁国玺的余料雕刻而成,虽然小巧,但别致温润,佩戴着好似有灵性,怪不得是国宝呢,十足珍贵。
赵悲雪又说:“梁主将如此贵重之物送给你,一个大赵的国相,你佩戴着此物招摇过市,若是叫君上看到了,你猜猜,他会不会觉得……你是通敌卖国,私联梁人的叛国奴!”
闻彦之浑身一抖,吓得脸色惨白。
他其实也怕被赵寤看到,所以在赵寤面前是不会佩戴的,都是避开赵寤才佩戴。
赵悲雪笑起来,但他的笑容冷冰冰,说:“要不要我将此物,送到君上面前?”
“不!不!”闻彦之连忙摇头。
赵悲雪说:“我与闻相素来无仇无怨,那日能讨得一命,还有赖闻相的好言相劝,因而并不打算检举闻相,至于这玉佩……”
赵悲雪幽幽的说:“闻相佩戴多有不便,我便好心将它拿走了,闻相不会有什么意见罢?”
闻彦之:“……”
闻彦之咬碎了一口牙,心肝儿都在流血,今日是去讨宝贝的,不是去丢宝贝的,虽然两个摆件也名贵,但绝不足这玉佩珍惜。
他此时只能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咽,硬着头皮说:“好……好罢,多谢四皇子一番……一番美意。”
赵悲雪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大步离去。
赵悲雪“大获全胜”,将梁苒的玉佩拿回来,刚一走入营帐,便看到梁苒静坐在里面。他方才去截闻彦之,分明是等梁苒离开之后才去的,没成想梁苒杀了一个回马枪。
梁苒挑眉:“一身的伤,不老老实实的,去什么地方了?”
鬻棠和沐森站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他们是管不了主子的,主子一身的伤,但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作为部将也不好说什么,梁主就不同了。
看看,赵悲雪瞬间乖巧的不得了,说:“没去哪里。”
“手里拿的什么?”梁苒摊手。
赵悲雪只好将玉佩放在他的手心里,然后垂着头乖巧的站在一边。
梁苒一愣:“这玉佩……寡人不是送给闻相了么?”
一提起这个,赵悲雪便心酸,心窍里酸溜溜的直冒泡泡,说:“这是你随身佩戴的,我便向闻相讨了回来。”
赵悲雪补充:“他是自愿给我的。”
自愿?梁苒差点被赵悲雪气笑。就闻彦之那个爱财的模样,铁公鸡一毛不拔,竟能自愿将这等宝物交给赵悲雪?梁苒定是不信的,赵悲雪便算没有用他的长刀架在闻彦之脖子上,也必然是一通威逼利诱。
梁苒的猜测是无错的,分毫不差,无奈的说:“原你也喜欢这等宝物?”
赵悲雪却说:“我不管是什么宝物,是贵的,还是贫的,但这是你随身佩戴之物,如此亲密,我不想让它戴在旁人身上,再者……”
赵悲雪从梁苒手中拿过玉佩,放在唇边轻轻的嗅了一下,低哑的一笑:“这上面还有阿苒的味道。”
梁苒:“……”
梁苒一愣,面色有些僵硬,呵斥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鬻棠抖了抖鸡皮疙瘩,心说不是乱七八糟的,是黏糊糊的,他发现了,自从主上被打成内伤之后,说话都不太正常,有点……有点恶心。
还是沐森厉害,一张面瘫脸,喜怒不形于色,完全没有被黏糊糊肉麻的气息感染,镇定的守在一边,甚至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赵悲雪说:“这玉佩是我从闻彦之那里拿回来的,便是我的了。”
梁苒叹了口气,无奈的说:“给你给你,什么好东西?快上榻上歇养,仔细肋骨错位了,有你好受。”
赵悲雪立刻美滋滋的上榻,躺下来还将玉佩握在手中,甚至轻轻的亲了两下。
闻彦之吃了哑巴亏,真的是哑巴亏,也没办法跟别人说。他虽然得了宝贝,但还是灰头土脸的回了北赵营地。
赵寤见他去了这么久,说:“那个梁主如何?真是病了?还是假装害病?!”
闻彦之虽然吃了亏,但他到底还是从梁苒那里刮饬到了很多好东西,以后还想从梁苒身上捞油水,自然不会背地里诟病梁苒。
闻彦之信誓旦旦的说:“君上,那个梁主果然是真的生病了!”
“真的病了?”赵寤说:“不是推脱?不是给寡人脸子看?”
闻彦之点头,很像那么一回事儿的说:“那个梁主身子骨柔弱,想必是一路行军,从上京到燕洄,水土不服也是有的。加之前些日子,君上教训四皇子,那场面儿,可不是把梁主给吓坏了么?别看梁主当时底气硬,但其实呢?怕极了君上,这不是么,一回去就病倒了,彦之亲自给梁主请脉,是吓得,受了惊吓,无疑了!”
闻彦之嘴巴很甜,说:“还不是君上太过威严,那小梁主哪里见过这等世面儿,吓怕了也是常有的事儿。”
“哈哈哈哈!!”赵寤竟是被这几句话给哄好了,得意的说:“那个梁苒,寡人还以为他是块硬骨头,原来如此,不过尔尔!寡人便是说,什么梁主,这天底下的国君,便算是拧在一块,也不如寡人的一只手!他的老子都死在寡人的手里,就他!哼哼,只配给寡人暖床!”
闻彦之心中虽然不屑,嘴里却说:“是了是了!君上说得太对了!”
闻彦之把赵寤哄好了,赵悲雪足足修养了五日,淤青内伤都好转了七八分,梁苒这才松口可以会盟了。
今日便是会盟的吉日,除了敬告天地之外,便是会盟燕饮了,第二日才会在幕府正式商议会盟的条款。
赵悲雪注视着高耸的筑台,一时间眼神有些飘远,不知在想什么。
梁苒奇怪的说:“出什么神?”
赵悲雪这才回神,说:“这筑台……好生眼熟,我好像在梦中见过。”
梦中。
这一眼简直惊醒梦中人。可不是么,梁苒也在梦中见过,那次使用“神交卡”,梁苒和赵悲雪便是在一模一样的筑台上,大梁和北赵百官的众目睽睽之下,“不知羞耻”的欢愉。
因为是梦境,梁苒并没有太多的顾忌,如今想起来,真是不堪回首……
梁苒白皙的面颊泛起淡淡的殷红,咳嗽一声说:“什么眼熟,你难道还来过燕洄不成?”
赵悲雪露出一脸迷茫,说:“是啊,我从未到过燕洄,这还是头一遭来,为何会觉得眼熟呢?”
梁苒打断他的苦思冥想:“燕饮要开始了,一会子看好戏罢。”
燕饮在会盟营地的广场上举行,正是暖春,便算是入了夜,也不会觉得寒凉,将燕饮露天摆在这里正好儿。
四周点着明亮的篝火,将整个会盟大营映照的犹如白昼一般,便是连月光都显得黯淡了不少。燕饮的案几仿佛栉子,整齐有序的错落摆放着,北赵一面,大梁一面,官员们分开两列坐好。
最上首,便是梁主和赵主的席位。
双方落座下来,梁泮坐在梁缨身边,凑过来一些,伏在梁缨耳边悄声笑着:“哥哥,一会儿看热闹了。”
梁缨无奈,别看弟弟斯斯文文的,但是真的很喜欢看热闹。
梁缨叮嘱说:“一会子若是嘈杂,记得呆在为兄身边,你不会武艺,千万不要乱跑,仔细伤了你。”
梁泮乖巧的点头:“哥哥放心,泮儿一定会老老实实跟在你身边的。”
宫人鱼贯而入,为梁苒和赵寤斟酒,梁苒垂头看了一眼杯中的酒酿。酒酿的颜色略微有些混沌,呈现淡淡的浅红,酒香浓烈而霸道,仿佛是想要掩盖什么其他的滋味儿。
在古代,酒水分很多种,一点子也不单调,尤其是贵胄们享用的酒酿,为了美观,五颜六色的“鸡尾酒”全都有,甚至还有颜色分层的酒水,梦幻而雅致。
像这样淡淡的红色酒酿,被唤作缇齐,并不少见。赵寤只是看了一眼杯中的酒酿,并没有过多注意。
梁苒主动端起羽觞耳杯,展露出一抹微笑,说:“赵主,日前多有误会,但也都是小小不言的的误会,赵主宽宏大量,心胸坦然,应当不会放在心上,对么?”
梁苒又说:“寡人亲自敬赵主一杯,还请赵主赏脸。”
赵寤本就听闻彦之“乱七八糟”的胡说一通,心中认定了梁苒畏惧自己的威严,今日一见,梁苒竟然主动为自己敬酒,说话还如此“低声下气”,果然是怕极了自己!
赵寤哈哈大笑,心中无比的畅快,说:“既然梁主都这么说了,寡人也不是小心眼之人,怎么能不给梁主面子呢?”
赵寤从梁苒手中接过羽觞耳杯,在幽幽的月色之下,烈烈的篝火之畔,梁苒白皙的面色染上一层少有的殷红,好似春日里的桃花,嫣然美好,甚至有一丝丝娇羞赧然的错觉,无比令人心旷神怡。
赵寤一时险些看得痴了,心中升起歹意,借着伸手的动作,想要摸一摸梁苒的手。
梁苒早有准备,知晓他不安好心,自然留了神,恰到好处的往后一缩手,赵寤根本没有碰到他一丝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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