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遡
他不多话,只是埋头做事,即便偶尔有客人主动搭讪,他也只会露出礼貌性的笑容,不带任何温度。
男生们站在角落假装翻阅杂志,他们小声议论着什么,其中一个忍不住抬头透过货架的间隙看向站在收银台后的沈琅。
旁边的人轻声道:“你说,他还记得我们吗?”
另一个则摇头:“别自讨没趣了,人家不管过去还是现在都懒得理咱们。”
其中一个高个子男生走到了收银台前,用手肘轻轻敲了敲柜台,漫不经心:“喂,有冰咖啡吗?”
沈琅只点了点头,没有多话,转身去冷柜里取了一瓶冰咖啡递给对方。
“谢谢啊。”高个子接过咖啡,但没有马上离开,依旧站在那里,“你每天晚上都在这里打工吗?”
沈琅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抬眼看向那人,对方眉梢含笑,一副漫不经心又隐约试探的模样。他皱了皱眉,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整理现金抽屉里散乱的现金,将它们按面值整齐堆好。
见他如此反应,那男生倒也没恼怒,只是耸耸肩,自顾自地退到一旁翻看货架上的杂志。
便利店的门再次被推开开,一群穿着价值不菲的私校校服的学生进来,其中为首者的是一个染着红发的少年。
他站在人群中央,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整个店铺,最后定格在沈琅身上。不过片刻,他便轻哼一声,将头偏向一旁,露出一种漫不经心却带点傲气的神态。
“陆昱,你不是说这地方没什么特别的吗?”其中一个跟在他身旁的人笑着问道,“怎么突然想来这里了?”
陆昱,也就是红发少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随手拿起货架上一瓶饮料,拆开瓶盖喝了一口,还没付钱就喝得理直气壮。他瞥了那人一眼,不耐烦地敷衍道:“路过而已,有意见吗?”
他故作轻松地往货架方向走去,余光却总是在瞥向收银台后忙碌的沈琅。
尽管装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可实际上他根本没有耐心关心周围发生的一切。他只是站在那里随意翻乱货架,余光捕捉到沈琅的每一个动作。
沈琅专注地低头扫码结账,黑发贴服垂下,眉眼被刘海遮住大半,仅露出的侧脸线条冷峻清隽,淡漠又疏离。这种让人难以接近的态度反而更让人心痒难耐。
“我就说嘛,你为什么专门绕路来这儿……”他身后的一个男生吹了声口哨,语气带着几分戏谑,“这不是曾经的沈大少爷嘛,以前多风光啊,没想到现在……”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昱不耐烦地打断:“闭嘴吧你们。”他的眼神依旧落在沈琅身上,带着一丝连他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的复杂情绪。
片刻后,陆昱随手拿了瓶冰镇可乐径直走到收银台前,可乐往台面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沈琅没有抬头,拿起扫码器扫了一下条形码,声音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三块五。”
这样平淡的对待陌生人一般的态度让陆昱有些恼火,他随便抓起柜台上的一包薯片递过去:“这个也来一包。”
沈琅拿起薯片再次扫码。陆昱结完账没有离开,反而又拿起一盒口香糖:“这个呢。”
他接连拿起好几样价格不高的零食结账,每次都只买一样,原本整洁的柜台也被他弄得乱七八糟。
沈琅始终没有说什么,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扫码、结账的动作,他的表情平静得近乎冷淡,无论对方怎么找茬,都没有表现出不满的情绪。
便利店里的人渐渐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有人投来好奇甚至揶揄的目光。但此刻的陆昱完全顾不得这些,他只觉得被那份淡漠态度激得心痒难耐,偏生又拉不下面子主动打破僵局。
后面几个排队等着结账的客人不耐烦了,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走。沈琅终于抬起眼睛与陆昱对视,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没有光亮,让人隐隐感到压迫感。
“还有什么要买的一次性拿出来吧。”
他的声音很轻,并无负面情绪。然而这一刹那,轮到陆昱怔住了。
他握紧手机站在原地,喉结滚动了一下,却最终没说什么,只是撇撇嘴,生硬地甩下一句:“算了,不要了。”
他拿起已经不冰的可乐,而其他付过款的零食则都留在了柜台上,然后转身朝着店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喂,你……晚上几点下班?”
声音带着富家少爷股特有的傲气,但仔细听又似乎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
沈琅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但还是回答道:“十二点。”
红发少年闻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着身后的同伴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离开,几人说说笑笑地走出了便利店。
出去后没走多远,陆昱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的同伴们正说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夹杂着一些对沈家以及沈琅冷嘲热讽的闲谈。
陆昱皱眉,转过头看了他们一眼,那目光里透出的冷意让几个公子哥不由得闭上了嘴巴。
“你们先走吧,我还有点事。”陆昱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他向旁边的人摆了摆手,没有再多解释什么,也没有等他们回应,就直接转身离开,任由那些人面面相觑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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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渐深,便利店里的人流逐渐稀少。
沈琅将最后一盒牛奶放回冷藏柜,直起身捶了捶有些酸痛的后腰。长时间的站立和搬运货物让他感到疲惫,单薄的背脊在廉价的制服下显得更加瘦削。
他走到收银台后,拿起抹布仔细擦拭着台面,将白天留下的污渍擦拭干净。
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映出他流畅的下颌线和挺直的鼻梁,黑曜石般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沉静。
几分钟后,店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墙上挂钟的指针移动的声音。
沈琅走进员工休息室,从微波炉里拿出当天卖剩下特价处理的关东煮,塑料餐盒里还剩下几个丸子和鱼豆腐,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一边吃着温热的丸子,一边打开墙上的小电视,让声音和画面填补这个过于寂静的空间。
电视屏幕上,穿着正装的主持人正襟危坐,语气严肃专业地播报着最新的社会新闻。画面切换,出现几张模糊的现场照片,都是些阴暗的小巷和偏僻的角落。
“……近日,我市已连续发生多起深夜袭击事件,作案地点均在偏僻无监控区域。据警方透露,受害者皆为单身夜归人士,在无意识状态下被人取走身体器官,目前尚未出现死亡案例……”
电视上播放着几张拉起警戒线的现场照片,以及警方正在勘察的画面。然后切换到一张手绘的嫌疑犯模拟画像,有些模糊但能辨认出那是一个人形轮廓,只是面部却是一片空白。
“警方提醒广大市民,夜间出行尽量结伴而行,避免前往偏僻无监控区域,如遇可疑人员,请及时报警……”
沈琅将最后一口汤汁喝完,关掉电视。休息的时间总是短暂的,他起身收拾好餐盒,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便利店的夜班总是格外漫长而无聊,他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午夜十二点的到来,然后结束这一天的工作。
午夜过后,沈琅数次抬头看向挂钟,指针已经指向凌晨一点,值夜的员工才匆匆来迟。
对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有些抱歉地道,“不好意思啊睡过头了。”
沈琅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将收银台上的账本合上后,他简单交代了今晚货架补充情况,然后脱下蓝白相间的制服折得整整齐齐放回员工室,背起书包推开后门离开了便利店。
便利店后门是一条狭窄的街道,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发出微弱的光芒。沈琅沿着街道向前走着,空旷的街道上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荡。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时间是凌晨一点十三分。沈琅眉头微皱,再晚一些他就会错过末班车。
为了节省时间,他决定从这条巷子的岔道抄近路去车站。脑海里闪过不久前新闻中的深夜袭击案件,但他记得这条巷子有监控,并且每隔段距离便安装了路灯,不至于成为袭击目标。
巷子的空气潮湿又压抑,幽暗的角落里传来轻微的响动。他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停留,只当是什么小动物窜过。
然而,当他即将走到出口时,忽然停住了脚步。
左侧的一条岔路小道没有路灯覆盖,浓稠的黑暗像是吞噬了所有光线,空气中弥漫着无法忽略的铁锈味。
他打开手机手电筒照过去,光束掠过墙壁,映出斑驳老旧的墙壁,以及一个倒在垃圾桶旁的人形轮廓。
沈琅呼吸微微一滞,但很快稳住心神,谨慎地靠近过去。
当手电筒的光照触及那人的时候,他看到那人的胸腔赫然被破开一道骇人的大洞,皮肉翻卷间隐约可见内部组织。
还有那人鲜艳耀眼的红发,在惨白的灯光下,竟比鲜血更加刺目。
第95章
审讯室内空气近乎凝滞, 白炽灯管发出细微的电流声,冷白光打在沈琅面孔上,更显苍白疲惫。他低垂着眼睑, 双手规矩地交叠放在桌面上, 指尖微微用力压住掌心。
他不喜欢这种环境——狭窄、封闭、被注视。但脸上没有展露任何波澜,只是带有些许不安与谨慎,细微的情绪隐藏在低垂的眉眼中。
对面的警官翻动着记录本, 纸张翻页的声音成了整个房间唯一的声音。
“你说,你是在便利店下班后回家的路上发现了尸体?”警察语气平淡却带着隐隐的咄咄逼人, 目光锐利地扫向沈琅。
“是,”沈琅抿了抿唇, 语调平缓的回答,“我当时问道了血腥味,觉得情况不对, 就过去看了……”
“然后呢?”另一名年轻一点的警察接过话头,眉头轻蹙,将笔尖点在记录纸上,“为什么要靠近?大半夜一个人, 你就不怕危险?”
沈琅垂下眼帘, 看似思索了一瞬才回答:“那里有监控, 而且……我以为可能有人需要帮助。”
“你认识受害者吗?”
“见过数次, 不认识。”沈琅如实回答。
两名警察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不认识?只是见过那么简单?”他拿起一份文件, 念道,“陆昱,男,十七岁,市中心私立圣华学院的学生。而你, 曾经也在圣华就读,对吧?”
沈琅沉默了片刻,睫毛垂了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警官皱了皱眉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昨天下午,你和陆昱在便利店发生了争执,是吗?”
“说过几句话,只是普通的员工与客人的对话而已。”沈琅的声音依旧平静。
“据目击者称,你们之间的气氛可不像是简单的说了几句话,”警官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质疑,他身体前倾,目光紧紧地盯着沈琅,“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沈琅抬起头,直视着警官的眼睛:“我没有隐瞒什么,我并不认识死者,与他也没有私交。”
警察显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靠在椅背上,将双臂交叉抱于胸前,居高临下的姿态说道:“沈同学,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从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你不仅认识受害者,而且还有直接接触。根据目击证人的说法,昨天他离开便利店后,还曾站在附近逗留了一段时间。”
沈琅微微蹙眉,这种老练套话的技巧让他本能地产生了防备:“我无法控制他人的去向,也没有注意他是否在附近逗留。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建议你们去调监控,而不是浪费时间猜测我的动机。”
另一个助手模样的年轻警员凑近主座耳边低语了一句,大概是提到了什么新的线索。主座稍作思索后,将桌上的资料合拢。他重新望向沈琅时,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稍稍缓和了一些,但语调依旧严肃:“那我们再来确认一下。你说,当时你下班后走到巷子口,看到了那名伤者,然后拨打了报警电话,是这样吗?”
“是。”
“但根据监控显示,你进入了那条巷子,但报警通话时间却比监控显示的时间晚了三分钟。那么,这三分钟里,你做了什么?”
“我……”
“……”
沈琅站在两位警察身后,眉头微蹙,双臂交叉抱胸。目光穿透二人的肩膀,落在桌面上摊开的资料里。
视线停留在“陆昱”这个名字上片刻,随后转向正在被审讯的自己。
少年的脸庞清隽干净,尽管表情平静,但紧抿的嘴唇泄露了内心的不安。他坐在椅子上的姿态僵硬,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裤腿边缘。
十七岁的自己还是太年轻,还不懂得如何掩饰那些不必要的情绪。
“下午便利店里的争执呢?”另一个警察补充道,“那些目击者可都指认你们起争执闹得不愉快。如果没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等你?”
少年抬眸,看向对方,眼神漆黑干净,却藏着几分倔强:“只是一场误会,如果每一次普通交谈都能升级成矛盾,那人生未免也太辛苦了。”
听到这里,二十八岁的沈琅嘴角轻微抽动了一下,这种故作镇定且带点锋芒的回应他再熟悉不过。当年自己确实喜欢用这种语气,将所有试图接近的人挡在安全距离之外。
他对这桩案件有印象,这是十年前琼市最大的悬案。最初的受害者只是器官缺失,后来升级到连环杀人案。那时候走夜路的人都少了许多,他的打工的便利店也从二十四小时营业转为了早七至晚十。
但沈琅想不起来这案件最后是如何结案的,当年身为高中生的他完全没有余裕去关注这些细枝末节,因为学业、家庭债务、母亲病情……每一样都比新闻占据他的生活,消耗他的精力。
而现在,十七岁的自己被卷入案件中。
陆昱,这个本该顺风顺水,日后成为商界一个小有名气的人物,却死在了尚未成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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