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无解
腕表的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沙发上的手机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寂静的夜色里，欲望在膨胀。从涓涓细流汇成汪洋，孤舟在海上摇曳起伏，时而被抛起来，时而被卷下去，海浪裹挟它沉沦，让它无力反抗。
楼下小区，路鸣宣叫人来处理了养狗的胖子，把车开到江宸这栋楼。他下了车准备上楼，才想起自己没有电梯卡和密码。
他给江宸打电话，可是电话无人接听。
这种时候，是个人都该猜到发生了什么。
路鸣宣沉默良久，叹了口气，转身回到车上。
行吧，这里不需要他，他正好趁这个时间去找陈星许，问问他有没有查出什么。
不然明日等陆池渊问起来，他们不好交代。
第六十六章
“辰辰, 以后就可以跟着池渊哥哥一起去上学了，开心吗？”
“开心，在幼儿园可以和哥哥一起睡吗？”
“哥哥和辰辰没有在一个班, 不可以哦。”
“那我可以带上哥哥送的小兔子吗？我抱着小兔子睡。”
金色的阳光洒满庭院, 刚到大人大腿的江辰背着自己的小书包，一手牵着妈妈, 一手抱着只灰色的长耳兔子玩偶。
今天是他去上幼儿园的第一天。
他仰着头和妈妈说话，一起穿过树影婆娑的庭院。早晨的阳光晃的他有些睁不开眼, 他低下头看向前方。
青石小道的尽头，陆池渊正在整理自己的衬衣领带, 保证自己状态完美。
江辰挣脱妈妈的手, 高兴地朝着陆池渊跑过去：“哥哥。”
陆池渊转身, 他比江辰高不少, 蓝色的眸子带着异域风情。他对着江辰张开手臂，可等江辰扑过去, 眼前的景象化作碎片消失无踪。
一转眼, 四周变成了黑乎乎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
江辰蜷缩着，费力地想要睁开眼睛, 耳边是带着口音的中年男人声音, 他气急败坏, 甚至踢了江辰一脚。
不过因为有东西挡着, 江辰只感觉到震动。
“我都说了让你不要把他装在箱子里, 你不听，现在好了，他没气了。”
“他要是活着，随便找个地方卖了不是钱吗？”
“死都死了, 你还带着他干嘛？还不快点找个垃圾堆丢了。要是被他们找到，我们都会没命的。”
江辰很疑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依稀记得自己在学校等陆池渊接他回家，可是他没有等到人，反而是以前接送过他们的秘书一个人来接他。
秘书说陆池渊已经在家里等他了，江辰没有多想就跟着她出了校门，然后便不省人事。
江辰觉得好困，他的眼睛还没有睁开，感觉又变成了黑漆漆的一片，有东西盖在他的头上，像是一个皮箱的盖子，他听到拉链的声音。
他说不出话，感觉自己被人扔下去，跟着箱子滚了几圈才停下。剧烈的颠倒让他感到天旋地转，恶心反胃。
他很难受，箱子很小，他在里面活动的空间有限。
他应该爬出去，可是他好困，好像睡觉。
爸爸，妈妈，池渊哥哥，陆叔叔，李阿姨，你们在哪儿？
辰辰好想你们。
“院长，他还有气，他肯定也是被爸爸妈妈丢掉的，我们把他带回家吧。”
“院长，你们福利院本来就没什么资金，真的要给他治吗？他这是长时间窒息导致的脑损伤，能活下来已经算命大了，要我看就保守治疗，虽然会呆傻，但好歹是活着。 ”
“不记得自己的爸爸妈妈，也不记得自己家在哪儿？可怜，看着也就四五岁，以后可怎么办啊？”
江辰坐在破旧的木质楼梯上，怀里抱着一个长耳的兔子玩偶，一脸茫然地看着前面穿白大褂的男人。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干裂的唇上还有血丝，褪色的眼镜腿挂在耳朵上。因为天气冷，他的耳朵又红又肿，像弥勒佛的大耳朵。
江辰不喜欢他的眼神，感觉他看自己像是在看一个活不过冬的小动物。
不过这里真的好冷啊，江宸抱紧了怀里的兔子玩偶，企图得到一丝温暖，他的手也变成怪人的耳朵，红红的，肿起来像个萝卜。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孩子，你以后就跟着我们生活吧，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你。”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也在楼梯上坐下，她摸着江辰的脸，擦去他脸上沾到的灰，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怜爱。
江辰望着她，并不害怕，他摸摸自己的小肚子，童声稚气：“饿，肚子饿了。”
“我带你去吃饭。”中年妇女眼神怜悯，她站起身，牵着江宸走进屋。
大雪纷飞的冬日，雪花覆盖了福利院不远处的垃圾场，也掩盖了行李箱留下的痕迹。
【宸宸？宸宸，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快醒醒。】
连绵一天一夜的暴雨在第二天的清晨散去，早晨的阳光透过没有拉拢的窗帘落在江宸的床上。
凌乱的被褥间依稀能看见江宸赤裸的胳膊和腿，他面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就算是在睡梦中也紧蹙眉头。
系统升级完成的雪球给自己兑换了一个仿真身体，柔软的猫爪子落在江宸的脸上，轻轻拍打他的脸，想要把他叫醒。
雪球的呼喊让江宸艰难地睁开眼睛，可只是看了雪球一眼，又疲倦地闭上。
他好困，好累，好难受，一点都不想动。
【宸宸，你快别睡了，你发烧了。】
雪球在床上跳来跳去，扒拉江宸的被子，把他的手和腿盖住。锐利的猫眼没有错过江宸身上的痕迹，雪球抬起爪子做了个人性化的扶额动作。
【我只是去升级系统，你怎么把自己搞的那么狼狈？】
江宸酝酿半天，勉强睁开眼，他微微侧头，和蹲在身旁的银色小猫咪对上视线。
不同于之前的虚幻体，如今的雪球毛发逼真，靠的近还能感受到活物的温度。
江宸有些诧异，他刚想开口，干涩的嗓子让他迅速闭嘴。
【我和陆池渊……我们睡了。】
江宸回想起昨天晚上的混乱，陆池渊被人下药情绪不稳定，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可以理解，关键是他当时脑子混乱，思绪像是老旧的时钟停止转动，根本没起拒绝的念头。
高涨的情欲消散后，剩下的是自责和懊悔。
雪球贴贴他的脸，环顾四周，卧室并没有陆池渊的身影。按理说发生了这种事，陆池渊不会一声不吭地走掉，他起码得等江宸醒过来。
不对劲。
雪球抖了抖胡子，扒拉眼前焕然一新的面板，宽慰道：【别想太多，当务之急是你得吃药。】
更新过后的雪球多了不少功能，它扫描江宸的身体，连接这片区域的网络，在药店给他下单消炎药。
江宸浑身无力，不过思绪逐渐清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昨天晚上太混乱了，他和陆池渊都没有做安全措施，事后他根本不知道是几点，只记得自己很累很累，手都不想抬起来，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看样子是因为没有清理，才导致他身体不适。
江宸想拿手机看一下时间，手在枕头边摸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手机被陆池渊丢在沙发上了。
他看向球球：【我手机在沙发上，能帮我拿一下吗？】
【我真庆幸给自己兑换了一个身体，不然都没人能照顾你。】
雪球跳下床，跑进客厅，在沙发上找到江宸的手机，它咬住手机外壳，把手机给江宸带过来。
手机上有好几个路鸣宣的未接来电，最晚的是昨天晚上，最早的是今早九点。
除了路鸣宣还有许琛，在电话不能接通后，许琛改发消息。
[辰辰，你还好吗？]
[你醒了记得给我回消息。]
[你再不回消息，我可就要打120了。]
许琛的消息间隔时间差不多半小时，最后一条是十几分钟前，江宸怕他真干得出来这种事，打起精神给他回消息。
江宸：[你不会真打120了吧？我还要脸，不想社死。]
江宸要是真的因为这种事情被120急救，不得被笑话一辈子？
许琛应该是一直在等江宸的音讯，消息刚发过去，他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辰辰，你才睡醒吗？我们给你打了好多电话。”
江宸揉了揉眉心，声音沙哑：“手机在沙发上，我没有听到。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许琛站在阳台上，有些烦躁地踱步，闻言转头看向陆池渊的卧室。
家庭医生在给他打点滴，他本人昏迷不醒，林伯在旁边愁容满面，路鸣宣回公司掌控局面，这会儿陪在一旁的人是陈星许。
酒店的监控遭人入侵，路鸣宣没有找到下药的人，但是他们查到是谁把酒水端给陆池渊。
正是陈老爷子介绍的合作商之一，因为是陈老爷子搭桥，陆池渊没有任何的防备。
陈老爷子对此毫不知情，他年纪大了，路鸣宣怕他吓出个好歹来，暂时还没提。陈星许担下责任，跟着忙前忙后。
而在他们调查这件事时，陆池渊毫无征兆地回到自己的别墅，晕倒在门口，被家里的保镖发现。保镖通知了家庭医生，路鸣宣也接到电话匆匆赶回来。
医生给陆池渊抽血检查，化验他血液中残留的药物成分，大概推断出他中了什么药。
而这个药最近在顾家的灰色产业上很流行，是顾家逼迫人的手段之一，如此一来，幕后黑手就很明显了。
路鸣宣怕顾廷森趁这个机会对公司下手，通知许琛过来后，就赶去公司了。
他中途给江宸打过很多电话，想问陆池渊为什么一个人回来，但电话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这让路鸣宣隐隐觉得不妙，可又怕是另一种情况，江宸睡着了没听到。他只能和许琛通气，让许琛联系。
万一到了正常上班时间，江宸还是没音讯，110和120总要选一个。
江宸声音沙哑，许琛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陆池渊中了药，睡觉当然是个办法，他都去找江宸了，不可能什么都没发生。
不过许琛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劲，江宸的声音还有点有气无力。
“你声音听不起来不太对，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