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松涯
楼��放下床帏再次躺下，翻身扯被，捂住了耳朵。
等天际泛起鱼肚白时，顺子已经分别收拾好了两人的行李，楼��换了身青色劲装，长发束起，顺子给自家少爷编小辫，编着掉了几滴眼泪。
楼��有心安慰他，但奈何唇舌不利索，只是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他往怀里塞木盒，好在有披风的遮掩，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测灵根只能自己去，楼��踏出院子，又转身对眼泪汪汪送自己的顺子道：“回去，告诉大哥，我，我一切都，好。”
“你就放心吧，少爷。”
两人都没有说丧气的话，楼��有7458引路，很快到了前院，他是旁支的少爷，这些时日从未在楼府里走动，几乎没有人认得他，不过守在拱门两侧的护卫见他玉雪可爱，眉眼间不见倨傲，不自觉敛了神情，询问两句，叫一声��少爷让他进去。
楼��护着木盒踏入前院，看清里面是何场景时一顿，此时天色大亮，鸟儿轻啼，晨露缀在枝叶上，院里却已经站了七八十个年岁不一的少年人。
差点迟到，他默默站在队尾，低眉敛目听了一会儿，知道这些孩子大都是丰宁城有头有脸家里的，还有一部分是楼家人，楼��悄悄抬眼，扫视这些孩子，从中看见了楼瑛和楼宣的身影。
【好多人啊。】
7458捕捉到了楼��的感慨，它问：【楼先生，你有想过自己的灵根吗？】
看过小说的楼��闻言沉吟片刻，很诚实：【想过。我比较好奇炼器、炼丹之类的，画符布阵听起来不错，当剑修也很好，唔，我将来是不是能飞了？】
【……是的，】总结一句话，楼��对什么都感兴趣，7458心想还得是我，不愧是我，但没有对楼��显露半分，【楼先生加油。】
楼��点头，没有担忧：【记得帮我作弊，提前谢谢你。】
一人一统方结束交流，瞧见有十几人一齐走来，昨日见过的楼委峰伸手做请，那为首的三人着白色道袍，头梳道髻，一前一后踏进前院，楼��极快地打量过去，再次垂下眼帘去瞅地面。
“诸位皆是丰宁城……”
例行有人在前讲话，为底下的孩子们描绘求仙的美好，粗略讲解几句普通人永远不会接触到的世界，楼��一边听，一边和自己总结的那些知识比较，总体而言相差不大，他满意地小小笑了下。
“今日我青玄宗将会在丰宁城挑选弟子……”
楼��眨眨眼睛，哪儿？
7458很上道：【青玄宗。楼先生，我是不是很靠谱？】
“此为鉴天石，依次上前，将左手手心按在鉴天石上面……”
队伍开始挪动，楼��走了两步复又停下，回过神去问：【江袭现在几岁？】
【十四岁。】
楼��在心底默默算数，剧情里写了江袭十岁进入青玄宗，十二岁筑基，即便他是变异灵根，修炼速度惊人，凝成金丹也得几年，两三年也是有可能的，楼��摸不准江袭如今在哪儿，他瞥了眼正在品茶的三个修士，犹豫要不要向他们打听江袭的下落。
但这个念头才兴起，便被他主动打消了，将来总能在青玄宗的后山找到江袭的，改变剧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楼��开始考虑顶替剧情里的外门弟子和江袭做朋友的可能性。
楼��凝神思索，听着报有无灵根、是何灵根、几个灵根的声音，伴随着的是欢呼声和哭泣声一次次响起，但毕竟有天赋的孩子占少数，其中又以多灵根居多。
“楼瑛，水木双灵根，不错。”
熟悉的名字引起了楼��的注意，他抬头，看见楼瑛矜持浅笑，对修士行礼。
年纪稍大的修士频频点头，目露欣赏：“资质不错，不愧是楼家主的明珠。”
楼委峰也满足地摸着胡子，笑道：“是仙家谬赞了。”
几人和乐融融，相谈甚欢，让其余落选的孩子难免心生羡慕。
不过楼��只瞥了几眼，现下轮到楼��测灵根，他绷着小脸，稚气未脱的五官圆钝秀气，楼��拦住披风，抬起左手，按在鉴天石上面。
这块石头通体墨黑，摸起来温润泛凉，像是玉，又有些软，楼��眨了下眼睛，看着黑玉里忽而浮现一丝青绿色的烟，他一眨眼睛，心道这下大哥和顺子可以放心了，还有应该能炼丹……
想法还未完全，又是过了几秒，青烟两侧分别摇摇晃晃出现金色和红色。
楼��又眨了眨眼睛，紧紧盯着黑玉，这次等待片刻，再无别的变化，他收回手，听见修士含笑道：“金、火、木三灵根，也很不错。”
楼��还在捏自己的手，听见这话，仰头道谢：“多谢，仙家。”
“好师弟，先去一旁等待。”
【楼先生，】7458等他走到角落里才说话，【你对这个结果不满意吗？】
楼��轻轻弯了下嘴角：【还好，你帮我作弊了？】
【没来得及，楼先生，这下你可以学炼丹、炼器、画符、布阵、和剑了。】
【听起来就像大学选专业一样。】
7458道：【你可以是全能的！】
第157章 男频龙傲天文里的路人03
楼��默默算了算, 莞尔道：【还是慢慢来吧，不能着急。】
7458自然以他的意愿为主，蹭蹭他附和：【楼先生说的对, 踏上修行路以后，会有很长的时间足够楼先生学习。】
楼��低低一嗯，很快敏锐地察觉到了一道不善的眼神落在了自己身上, 楼��静静抬眼寻过去，与比自己矮半个头的楼宣对上了视线。
方才虽然在与7458谈话, 但楼��没有错过楼宣测试的结果，略想一二, 知道他为何这么看自己。
鉴天石浮现烟雾颜色杂乱且微弱，胞姐楼瑛是天赋上佳的水木双灵根，他却是个四灵根, 连一向受他白眼的懦弱废物结巴都比他强上几分, 楼宣心胸本就狭隘, 怎能不迁怒？
楼��淡淡回望, 见他目露愤愤与不甘，明白是自尊心和嫉妒心作祟，楼��借了小孩子的壳, 心性活泼了些, 暗道看我做什么，系统不会帮你作弊。
前面修士说过, 资质太差之人去了青云宗，也多是去各峰做外门弟子或是杂役，除非另有机缘，否则难有出头之日。楼宣心知此时不是去找楼��麻烦的时候，自己的将来更为重要, 他抹着眼泪伏在父亲膝头开始哭，一旁心疼弟弟的楼瑛也弯腰安慰。
楼��瞥了一眼低下头：【这次的支线剧情写得好认真啊，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不像是路人甲的待遇。】
【楼先生，你错了，】7458与他一同观看这些孩子们的灵根结果，【正是因为我们初来乍到，才需要剧情如此安排，修真之人多如牛毛，楼先生将来只是其一。】
楼��知道它的意思，以自己三灵根的资质，十有八九只能安心做个小修士，他揶揄7458：【去培训过了？】
7458谦虚：【我是专业的。】
楼��站在角落里许久，一个时辰之后百多个孩子才测完灵根，有奴仆上前领并无仙缘的孩子们离开，热闹散去，前院之中只剩下十二人。
三位修士脸上却很是满意，年长的那位笑意柔和，道：“明日启程回宗门。”
入选的孩子们齐齐拱手行礼道是，各自散去。
楼��不觉得意外，方才楼委峰为了儿子，从楼家宝库中拿出许多珍奇异宝献给三位修士，又说了恭维好话，才得到了修士点头，答允送楼宣去做内门弟子，现在可不得腾出空闲去宝库挑选。
只是想到给自己编小辫还哭了的顺子，楼��难免一笑。
来时想着测灵根的大事儿，现在尘埃落定，此时楼瑛姐弟两人无暇找自己的麻烦，回去时楼��不再低头匆忙赶路，他拽着披风，挡住带了些许寒意的春风，时不时停下来看一看楼府的景致。
小半个时辰后才回到暂居的院落，楼��推门走进，眼皮都哭肿了的顺子候在院中的树下，脚边搁着打包好的行李，楼��松了口气，悄悄走过去，从怀里掏出木盒：“给大哥。”
顺子吓了一跳：“少爷走路怎么没声？过了吗过了吗？”
楼��点头，即便口吃，说话困窘，但他还是慢吞吞道：“三灵根，金，木，火，明明日就去。”
“太好了，大少爷也可放心了，”顺子高兴地抹眼泪，他伺候楼��从小长大，虽是主仆，更有兄长的责任爱护，“想来大少爷快等急了，小的这就回家去报喜。”
“等等。”
楼��拦住人，示意他带上木盒交到大哥手上，顺子摆手，劝他：“这是大少爷要求少爷您带在身上的，大少爷担心您去了仙地学仙法，人生地不熟被欺负了怎么办？少爷可将这草献给未来的师父，能保少爷平安无虞，多教少爷几个法术也好啊。大少爷又不会仙法，要这个做什么？”
“换钱，养家。”
“换钱？那少爷更需要，小的可是听说书的讲过要买宝剑呢，”顺子伺候楼��从小长大，知道他因身体缺陷，有一副拧巴心思，得好声好气劝，“少爷别担心家中，小的回去定会帮大少爷看铺子。”
楼��想留他明日再回，可这儿毕竟不是自己家，且不说能不能做主，就是楼瑛楼宣来找麻烦，现在没法打骂自己，但自己的小厮可逃不了一顿打，浑身伤上路恐生波折，楼��思考一二：“我送，送你出府。”
顺子一惊，要再劝，可楼��板着脸收好木盒，转身走向门口：“跟上。”
这间别院位置偏僻，走到楼府门口时，楼��觉得自己都饿了，他如今不只是旁支少爷，也是青玄宗看好的弟子，门房不敢拦，楼��摸了摸藏在袖口的几两钱，嗅到食物的香气，略一沉吟踏出楼府。
他不爱说话，一言不合做出这种举动，吓得顺子以为自家少爷后悔了，要和自己回家去，连忙背着包袱追上去：“少爷，少爷！等等小的，修仙不好吗？少爷！”
顺子和小顺子差不多的“吵”，楼��停下脚步，木着小脸说：“饿了。”
“……哦。”
顺子小跑跟上去，想掏铜板，被楼��拦下抢先付钱，楼��分出四个肉包和一半的银钱塞到他的包袱里面，自己咬了口肉包：“去吧，一路平，平安。”
“少爷也是。”顺子强忍住眼泪，走出几步外忍不住回头，看见瘦瘦小小的楼��还抱着有半张脸大的包子，站在原地目送自己，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回头。
一直等到顺子的影子消失在人群之中，楼��收好包子，神色淡然往楼府走去，7458问他：【楼先生，不想趁这机会再逛一逛丰宁城吗？】
【测灵根耗费心神，我有些累了。而且，我想回去尝试一下引气入体。】
既来之则安之，即将踏上求仙问道已成事实，楼��明白不能躲，只遗憾没能和顺子一起回去，见一见对自己极好的大哥。
披风下，楼��摸着袖中的木盒沉思，他沿着墙根走，偶尔和7458说几句话，经过小巷一时没有看路，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下，楼��踉跄两步，差点儿摔在地上。
他站定之后，似乎听见了什么，白净的脸上闪过一丝讶然，微微蹙眉，回身去看。
绊倒自己的是半截剑鞘，上面布满了划痕和脏污，没能看出剑鞘的纹样，楼��眨了下眼睛，正要蹲下去仔细看，忽然出现了一只手握住剑鞘，楼��顺着手指慢慢移动视线，走了两步看见一个靠坐在小巷里的人。
这人年岁与楼��相仿，头发凌乱，一身的衣物破烂不堪，像是从春泥里滚了几遭，不止剑鞘和手，脖颈和脸也沾了泥，此刻仰着头微微张着嘴唇，胸腔起伏微弱，还活着，楼��放下心，他撩开披风，拿出刚刚买的肉包子，油纸发出的声音有些大，楼��下一刻抬起眼皮，与靠坐墙壁的人对上了眼神。
好亮的一双眼睛，故作平静却掩饰不去浓重的戒备凶狠，整个人像是绷紧的弓弦，又好似冷冽难融的坚冰，但看见肉包子时又克制地转过头去。
不过楼��没有错过他吞咽的动作。
楼��想了想，走近两步，他注意到握着剑鞘的手指渐渐收紧，却依旧按兵不动，没有攻击自己。
“吃吗。”
两个字说完，两天未能进食已经干瘪的肚子发出声响，楼��等了会儿，这人才松开剑鞘，伸起两只手露出了掌心。
楼��见他咬着牙，心里微微叹气，把包子放在眼前双手之中，这人猛地抬起头，楼��快速后退两步，早晨编的小辫落在身前，他有些为难，身上除了肉包子，只有一点银钱和木盒了，还能送江袭什么呢？
7458的确比之前专业了许多，它不仅告诉楼��这个连五官都看不清的人是主角，甚至可以为楼��提供贴心的建议了。
楼��没有迟疑太久，他解下披风放在一旁，又从袖子里掏出所剩无几的银钱一并放好，还想再说几句勉励的话语，不过最后沮丧地放弃。
施舍不是本意，楼��为自己的不纯目的感到一丝愧疚，再不说半个字慢慢走出小巷，只当这次意外没有发生过，没有耽搁走回楼府。
直至小巷只剩下江袭一个人，他才颤着手，迫不及待撕开油纸吃肉包子，终于饱腹回了些许气力，手落在地上正巧能够碰到披风，江袭停顿，一点点拽过来，盖在自己的身上。
他似乎闻到了披风的清香，丝丝缕缕安抚了他激荡不平的心绪，江袭低下头，埋首在柔软暖和的披风上面，无声地哭了一场。
楼��一路沉默无言回到了院子，坐在书房的长榻上才说：【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疑问才问出口，楼��因为穿着单薄的劲装行走许久，先打了个喷嚏。
剧情太笼统简略了，7458说明江袭的身份时，楼��竟有些不敢相信。
【这段时间正好是青玄宗下山，去各世家挑选弟子，江袭家中遭难，如今出现在丰宁城，大概是想求助师门之人。】
合情合理，楼��毫不费力从江袭的现况地推出了他的境遇，只是眉依旧拧着，7458知道他的纠结：【楼先生，你如今将要踏入修行，要小心心生魔障阻碍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