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柿宴甜
听起来这趟旅行算不上长途的,但路上的感受已经非常好。荆榕今天穿着浅咖色休闲外套,进了室内后,墨镜就摘下来挂在领口,很随意。今天天气极好,在市里还看不出什么,来了海上后天空忽然放晴,海水金灿灿的,连海鸥身上都散发着白光。
荆榕给了卫时琛两根麦果棒,一马口铁盒的烤饼干,保温杯里装着大杯冰镇的柚子气泡美式咖啡,很家常。卫时琛又开始专心致志掰饼干,他自己嘴里叼着一块,很快又掰好一块海盗骷髅头,他递给荆榕,荆榕看了看周围,没什么人,于是伸手握住他的指尖,不吃他刚刚掰好的,反而咬了口卫时琛嘴里的。咬完,荆榕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喝咖啡,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这艘船上没有狗仔,有也无法捕捉刚刚的一瞬间,或者他们来时的许多瞬间。时间和外界的干扰好像都在此刻被封上一道口子,非允许不可擅入。
船程三小时,开舱放行时天边正好落满晚霞,火烧云照得大地都亮了。
他们来到一座小岛上。
卫时琛根据路程长短和海水颜色判断,这应该是海岸线边缘附近的某处岛屿,建设很好,有环岛的公路,空气中浮动着清透的热气,迎面吹过一阵潮湿的热风,好像下过一场雨,天空是暴烈的橘色,夹杂着天色渐沉后的蓝,所有的颜色都像是打了滤镜,鲜活分明。
岛上人不多,或许是因为还在开发的原因。本地居民也不多——之前建设时全部外迁至临近的发达岛屿了,只有近年少数人回来做生意。
荆榕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他开着车对卫时琛介绍:“之前采风时来的这里,当时就觉得应该两个人一起来。”
皮卡往公路深处开,过了一会儿,荆榕把车停在路边,带卫时琛深一脚浅一脚往里走,很快看到一间院子。仔细看,才能见到院子旁边还挂着“农家柴火饭”的标牌,是本地人,顺便也做点餐饮生意的那种,家就是他们的餐厅场所。
时间不算晚,快到晚上八点,老板是一对有些年纪的夫妻,比较腼腆热情,荆榕打了招呼后说:“还是和上次一样,今天有什么菜就做什么吧。”
说完,荆榕对卫时琛眨眨眼:“岛上唯一一家餐馆。”
这地方说鸟不拉屎,的确是鸟不拉屎,但说漂亮,也的确漂亮,和陆地上明显不同,海岛澄净、热烈,热气迎面一扫又迅速蒸发,整个人好像就浸入了温柔的泉。
农家菜很快端上来。简单朴实:韭菜炒鸡蛋,蚵仔煎,玉米南瓜粥,还有一道烧青椒。饮料就是热米酒,喝下去胃也暖暖的。
荆榕不吃韭菜,但他带着笑意看卫时琛尝了尝。
卫时琛:“!”
卫时琛说:“很好吃。”
每个菜里都加了一些本地秘制的虾酱,有一种鲜活特殊的香气,香到迷糊。世界上的好吃有许多种,荆榕除了自己做的,其余的尝试,也喜欢邀请卫时琛一起。
荆榕吃得快一点,吃完先找店家借船。卫时琛一面吃饭,一面听着,听出荆榕的大意是借船海钓,他们外出扎营,其他一些物资就放在店家这里。
店家没做过这种生意,一时间也拿不准收多少,荆榕就将钱夹里零零散散的钱都递了过去,大约几千块,带伙食费一起包了这几天的费用。
从前卫时琛是不理解扎营的乐趣的——他好几位哥哥都是户外爱好者,每年冬天必定举家滑雪扎营,带上一个不情不愿的卫时琛。卫时琛不爱交际也不爱玩,最喜欢一个人在安全屋里看书和拍照,每次在帐篷里就是睡觉。
但这一次跟着荆榕一起,他忽然理解了这项活动的有趣之处。
吃完饭后,荆榕就和卫时琛起身告辞,显然露营地也是荆榕早就看好的——在一处离海很近的浅滩边。
荆榕看过潮汐表,说:“这两天退潮,很安全,白天还可以去捡海蛎子。晚上还有萤火虫可以抓哦,卫老师,请带上你的摄像机。”
卫时琛早有准备。他带了一个便携式单反相机,看荆榕扎完营,挂好了灯,就跟他一起上了船,去浅滩深处找萤火虫。
岛上没有什么蚊虫,但荆榕还是给两人都喷上了防蚊液,他带了一条毯子,两张防水垫,又从零食包里掏出一罐自己做的脆牛肉干,饮料是路边买的椰子。
两个人找萤火虫找得不是很认真,大多数是靠在一起聊闲话。后来荆榕关了引擎,任由小船随水飘荡,他看见卫时琛有些困了,于是拿毯子裹住他,轻声说:“睡吧卫老师,找到萤火虫了叫你。”
卫时琛靠在他怀里,闭眼小憩,没过一会儿就歪过去睡着了。
船上睡觉有一种奇异的安稳,或许轻柔晃荡的水波就像摇篮,更令人心安。
不知道过了多久,卫时琛听见荆榕轻轻叫他:“卫老师。卫老师?”
卫时琛睁开眼,下意识找着荆榕的方向,再次想要仰卧起坐——但被按回了防水垫上,荆榕就在他身边坐着,笑意盈盈:“卫老师朝上看。”
卫时琛躺了回去,看见了满眼——满天的星河。
银河列星,在头顶缓缓流动,他们的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飘远,远离了浅滩,四下周围,只有寂静的大海。但天上的月亮将海面照得非常亮。再往远处看,遥远的海岸线竟然是发着光的,那是这个季度会出现在海岸和礁石附近的发光浮游生物和水母。
卫时琛安静欣赏了一会儿:“这里是不是没有萤火虫。”
他听见荆榕压低的笑声:“是啊,我就是想骗你先睡一觉。”然后再在远离岸边的海上,送他这片银河。
不刻意,很随意,反而透出一股青春生动的鲜活。卫时琛见过无数美景与风暴,这一幕却也十分令他印象深刻——好像他生命中除了摄影之外的乐趣,完全由面前这个年轻人打开。
“我上次来没有发光水母。”荆榕说,“他们说要抓紧夏天的尾巴,它们会在八月末出现,再下一次就是十一月了。不过这里没什么人看水母,来得人太少,也没有客用船,想了想,还是很想带你过来看。”
他们或许是今年特意来看的唯一的一对,也刚好赶上了发光水母,运气的确是不错。
卫时琛爬起来,想要拍照,他仔细调整着光圈大小和曝光模式——上一次拍星河好像还是很小的时候,他独自一人把摄影机放了一整晚,得到了一张人人都很喜欢的星轨图片。
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卫时琛找好角度,拍了几张,随后低头想要换镜头。他的镜头在荆榕的随身包里,荆榕给他递过来,顺手还递了一枝花过来。
是玫瑰花。红得非常正统,上边还带着露水。
荆榕说:“我在船上买的。送给你,先生。要是我们还没结婚,我就在这里向你求婚。”
眼前人就坐在船头,外套不怎么合规地披在肩上,黑发被风吹得微乱,潇洒不羁。那是无数人都会为之疯狂的画面,只让卫时琛一个人看见。
世间的一切唾手可得,但眼前人只留在这里陪他这一刻。
卫时琛又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把相机收好放回背包里,往前爬,伸手将荆榕推倒在船里,然后低下头亲吻他,他亲得十分霸道,不准荆榕反抗。
卫时琛低声说:“……这就是结婚套餐吗?”
荆榕微眯起眼,完全享受卫时琛的主动亲吻和占有欲望:“嗯。还没有全部生效哦,先生。”
第247章 暴君导演
在船上做这件事似乎并不太得体,但兴致上来了,两人就靠在自己带来的防潮垫上,裹着一条毯子一同胡闹,黑夜风凉,因此卫时琛尽量靠紧荆榕的身体,对方温热的指尖在微凉的肌肤上停留时,身体深处的悸动与渴望会瞬间生出更多,无穷无尽。他们闹完后,继续裹着毯子,任水漂浮,直到日出。
正好看完日出,两人身上沾了一身浅滩的露水,将船拉回港口,随后步行去饭馆,找老板借洗浴用品,洗完澡再顺着金灿灿的大道,步行回海边,顺路闲逛了一下,去当地人的菜市场和早餐市场逛了逛。
当地人爱喝一类勾芡的短而细的鱼面,还有小馄饨,荆榕吃不太惯,卫时琛则很喜欢。他们还要了一屉海苔小生煎,味道中上,但是新鲜热乎,吃了让人很高兴。
剩下的时间,两人回到帐篷里补觉。浅滩旁的林地安静而凉爽,荆榕带了军绿色的露营帐篷,钻进去之后犹如天黑。
卫时琛告诉荆榕:“我第一次和别人一起住帐篷。”
荆榕问道:“以前没有吗?”
“中学时夏令营旅行出去玩过,大家成双成对,我不喜欢出去玩,会在帐篷里看摄影书。等没人的时候出门拍照。这样没有人会打扰我。”
荆榕和卫时琛躺在一起,两个人的手握着彼此,荆榕忽然翻身上来,亮起一盏小灯,趴着垂眼看着卫时琛,唇边噙着笑意:“希望我不会打扰你,先生。”
卫时琛的阅历和镇定让他保持直视了这双眼睛,直到荆榕凑过来亲吻了他的眼睛,关掉灯翻身躺回去。
卫时琛的心脏还在剧烈跳动。
他表示:“你很会约会。”
“先生,这是调情。”荆榕似乎被他的单纯所可爱到,他笑了,“专属于你。”
卫时琛觉得自己已经被面前这个人迷到神志不清,他喃喃道:“我要跟你结婚。”
荆榕说:“嗯,先生,我们已经结婚了。”
第二天他们改为出海钓鱼,同样是睡到晚间起来,去农家吃了一顿饭,然后航行出海。卫时琛拍到了满意的发光水母,海岸线一片荧光蓝,银河中的群星缓缓流转。还有他的爱人。
他们出海不远,基本只在浅海,但荆榕居然每竿必中,钓上来许多新鲜的黄花鱼和沙滩虾,这种鱼十分受欢迎,菜场里也要卖不少钱,荆榕送了几条鱼给饭馆老板,剩下的就自己用葱煎了,配市场里随手买的其他海产一起吃。
两个人都是不太爱吃海鲜的,这两天重点吃个乐趣,小虾荆榕炸了,装进洗干净的饼干盒里(饼干已被卫时琛吃光),说就是回程的零食。
两天三夜,看尽绚烂的海与天,这场约会对平常人来说已经非常长,可对卫时琛来说却太短了。
原来结婚是这么一回事。卫时琛此刻已经不太能记起来荆榕结婚的理由。
是什么来着?是拍电影吗?不想管了。
回程时很顺利,荆榕先载卫时琛回了家,随后将皮卡车还给自己的剧组。
回家后,卫时琛找荆榕仔细探讨了演电影的问题。
卫时琛一边吃着炸小虾,一边严肃地邀请荆榕参演他未来的电影。
荆榕思考了一会儿。
626:“妈的,竟然还要思考,传出去后得有一群明星把你暗杀了。”
荆榕表示:“没有问题,但是我演技不太好。我喜欢轻松。”
拍侦探片也是因为轻松,他正常表现就可以。
卫时琛立刻表示:“可以改剧本。你只需要站在那里走就可以了。”
荆榕犹豫了一下:“真的?”
他是有点担心卫时琛色迷心窍,为了拍他无所不用其极,最后电影口碑崩盘,卫时琛十年名誉毁于一旦。
但卫时琛已经开始思考了:“没关系,戏份不用多,你就当影子主角,全部采用暗线。”
荆榕:“嗯。”
卫时琛又开始计划了:“但是静态类型的镜头要拍很多,我想拍比较古典风格的,所以表扬感更可以常态化。”
荆榕鼓掌:“好好好。”
卫时琛凝视他:“所以你答应了?你答应了我就让他们改剧本。”
荆榕说:“我答应。”
他十分清楚,自己一句话背后,又会有打工人开始受折磨了。但是他想这没关系,毕竟他也是打工人的一环。
卫时琛的行动力高到可怕,今天下午就拉好了人一起开编剧研讨会,隔天打算去冰城出差和配角演员面对面沟通情况。
这一趟卫时琛没有怎么遮掩,他换了身衣服直飞冰城,下飞机时被记者拍到了,居然还心情很好地回答了几个问题。
卫时琛看着走路不快,实则腿很长,他一边走,记者和助理在后面一边狂奔:“卫导终于看到你了,之前在休假吗?”
卫时琛带着笑容说:“嗯,算是。”
奔跑的何助理也要在内心震撼了。
这是卫时琛?
卫时琛一口气听别人说了这么长的话,还微笑着认真回答了?
结婚是不是附带灵魂替换活动啊!
“在笙城呆了很久吗?听说您已经在笙城置业了?”记者看到离门口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好像也意识到了卫时琛今天心情特别好,问题也问得不紧不慢起来。
“笙城的包子和饼干都很好吃。”卫时琛瞥了一眼记者,跳走重点的部分,笑眯眯的,“我记得你,五年前跑过非洲放映场是不是?”
笑眯眯!!
完了,又出现了从来没见过的重量级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