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柿宴甜
他身上的围裙还没取下,乌黑的头发有些乱了,因为刚那个打扫阁楼,闷出一些汗水,但容颜却像是被勾了边似的,更加清晰,更令人刻骨铭心。
卫衣雪心想。
这样一双冷而多情的眼睛,现在,未来,独属于他一人。
这样与他二人的新的生活,也只有他能看见。
他只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有所动作。卫衣雪取下烟,主动走过去,将荆榕拉过来,踮起脚吻他。
荆榕被吻得诧异,却并不抗拒,他很快从窗边起身,抱住卫衣雪的背,回吻给他。
周围变得安静起来。窗户开着,外边走动的人声和车马的声音,偶尔从耳边由近及远掠过。
直到夜色升起,小小的居室里,容纳了一场暖热春雨。
第193章 致命长官
卫衣雪的新住处很快收拾妥当,旧房子也很快挂了出去。
荆榕本来说,要再带他看看武馆的场地,但卫衣雪不等荆榕再看,隔天晚上就相中了街对面的巷里楼。
巷里楼是这些老北方特色,洋人来的时候,要起新街新楼,原来的老房老院就被藏进了街面之后,街后有小巷,巷子里有小楼。
卫衣雪看中的地方就在正对面,一街之隔的地方,街面是两个小裁缝店,往里走有个小院子,立着两三座破楼,都是挤在一起的居民户。
第二天,荆榕还没起,卫衣雪就出门逛了逛。他问到了对面那两个小楼正在出租,原来的东家是本地人,逃难去了,将地契交付给了亲戚,结果亲戚染上了喝酒赌博的习惯,把地契低价押了出去,这几个楼房现在属于谁都管不着的状态。
管赌场赎地,这件事卫衣雪很好办,不出一个上午,就有伙计赶回来给他报信,说赌场老板一听是卫衣雪要的地契,分文不收,让给他用。
卫衣雪言明是替人办事,好说歹说,才将钱送了过去。不到半天时间,地契到手,一件大事就这样被轻轻松松敲定了。
卫衣雪拎着一份豆浆和蟹黄包子回到家,见荆榕刚睡醒,洗漱完毕,披着衬衣,在窗边观察卫衣雪的茉莉花。
卫衣雪一上楼,荆榕就说:“看,长花苞了。”
卫衣雪把包子豆浆在桌上放下,凑过来看,果然在碧绿的叶丛中,看见了那小小的花苞,十分意外。
卫衣雪说:“昨天看还没有。”
荆榕说:“看来它喜欢这里。”
这里的确更好,窗大,阳光好,清风疏朗。
卫衣雪买的包子很香,这是他早晨出门视察领地的结果。知道荆榕对海味没有太大兴趣,三只蟹黄包子是给自己的,剩下四只香酥排骨包给荆榕。
豆浆则是一人一碗,就在路口找货郎买的,里边还放了些冰,微凉香甜,很有生活气。
荆榕坐下来和他面对面吃饭。
他昨晚能在这里过夜,实在是很少见,大约因为柏岚回来了,他终于又能当回他那个闲散少爷。不过柏岚这次回来,恐怕也待不了很长时间。
卫衣雪于是问道:“荆公子这般悠闲,还能待几天?”
荆榕说:“还能闲上两三天,之后他就走了。其他的事,到时候再说吧。”
卫衣雪点点头:“也好。”
他不再过问其他的事,两个人很平常地吃完了早饭,继续归置卫衣雪的物品。一切收拾好之后,两个人就出门看武馆的场地,商量怎么装潢。
说是商量,实际上是卫衣雪拿主意,荆榕听着,偶尔给出几条建议。卫衣雪不喜欢旧楼,打算请人打通,重漆外墙。
开武馆是省钱的,木武童等找木匠订一批即可,沙袋之类的东西大人孩子们自己就可以做,剩下的就是练功服了。
恰好荆榕家里主营布料生意,荆榕说:“卫老师这笔生意,不如就交给我。”
卫衣雪这回不客气了,他说:“我要两批布,孩子们至少有替换的服装。布料不需要华贵,舒适耐穿即可。我们自己有会缝纫的人,料子送来,衣服我们自己做。”
荆榕点头说好:“我们那还有不少料子,都给你送过来。这场地,其他人看过了么?”
卫衣雪说:“本来要他们来看的,但荆公子只能闲几天,就让他们晚点来吧。”
他说话很轻松,毕竟是话事者,他安排的事,其他人也没有意见。
荆榕点头说:“好。那咱们下午去市场逛逛?”
反正也没有别的事,只有他们二人在一起。
卫衣雪点头说好。
荆榕旋即开始想去处:“去随福胡同吧,那儿能逛的多。”
卫衣雪还是说好,他看着他,眼底挂着很浅的笑意,好像他说去哪里,做什么,他都无条件地喜欢并支持。
藤原人来了之后,东国人的市场份额被侵占,原本富丽堂皇开在市中心的许多铺子,不得不改头换面,蛰伏去了其他地方,随福胡同就是其一。
卫衣雪本身就是爱逛市场的人,他眼光奇佳,这些铺子里有时候真能挑到绝世好货,甚至有时候能买到些宫廷用品——不少宫里人出逃时,夹带了些东西,不敢放在京中卖,就带着销往其他地区。琴岛就是这批人销赃的一个好去处。
两人很快包了一辆车,给了小费,让车夫伙计帮忙等着,两人一起走入集市闲逛。
卫衣雪很快看上一个家具店,卖红木桌椅的,有小四方的茶桌,漆得光亮,红得可爱。
他本来嘴上说着“随便淘点旧桌椅就好”,此刻已经忘却到九霄云外,看了又看,显然很喜欢。
荆榕也看了看,说:“喜欢就买吧,添点钱买喜欢的作数。”
卫衣雪瞥他一眼,没说什么,冲他招招手,然后拉他去一边。
“荆公子生意人,怎么不懂讲价,同你一起来买东西可太亏了。”
他确实喜欢,店家看他喜欢,给的价格也高了。卫衣雪买东西,只要价格合适就买;价格不合适,都可以再看看。结果荆榕这么一说,反而不好杀价了。
荆榕笑了:“好像也是。看你这样喜欢,其他的都忘了。”
卫衣雪眉梢勾着笑:“倒是也不能强求太多,想起来荆公子是舍得割肉的。”
荆榕说:“卫老师谬赞了,实在是我精于商道,却并不怎么会持家,还是卫老师想的比较周到。”
两人装模作样,互相拱手,最后一起大笑出声。商议的结果是,再逛几家看看。
卫衣雪手下一大帮子人,实用,实惠,就是最大的好处,两人再逛了逛,卫衣雪果然又看到了更喜欢的——一组明亮好看的黄花梨木,价钱比之前那个低。
对方这次给的价格很实诚,卫衣雪这回没有杀价的打算,他出手果断,直接全要了,请店家送去武馆对面,放在他的小院里。
大件解决了,两个人就逛得更随便了。荆榕自己也在挑东西——有些东西能倒卖去大世界,有些东西则是他单纯地感兴趣。
卫衣雪买了一些好的生宣,挑了一支新的墨笔。两个人各挑各的,看到自己喜欢的就停下来。
荆榕和626一起看一只据称是王羲之用过的笔洗的时候,余光瞥见卫衣雪走向了花鸟摊,不是很熟练地蹲下来,看各种园艺用品。
“要什么好土都有,园林土,黑土蚯蚓土,水田土,都有,保管公子您家种出来的花又繁又盛。要化肥也有,什么都有。”
卫衣雪大约是将昨夜,茉莉花长了花苞的事放在了心上,打定主意要格外精心呵护一些。
他也没有跟荆榕说,只自己蹲下来,一个人仔细研究,精心挑选,看起来相当耐心和认真。
荆榕转身看他,也没有打扰他,只是在原处站定,含笑看着他。
卫衣雪挑来挑去,终于挑好了。他知道自己不擅花艺,上一回荆榕帮忙培了土,剪了枝,剩下的或许不要再擅动比较好。
挑来挑去,卫衣雪最后买了一只精巧的喷壶。
摊主说:“这个喷壶好,这个喷壶细,又能润土又能洗枝,还不伤叶子,您眼光好。”
一只喷壶也能夸出花来,这摊主显然十分会做生意。
卫衣雪进入了这个圈套——尽管他也说不上来,喷壶浇花和荆榕那样,直接拎盆打水,浇透沥透有什么区别,但他总觉得买一只专业的浇花壶,或许会更放心一些。
626:“你老婆金钱减10,兄弟。这个价格看起来很不划算。”
荆榕还是笑笑说:“算了,随他去。”
卫衣雪花得开心,这事就算好。
最后两人没买很多大件,倒是离开巷子时,发现了一大片叫卖小吃的摊子,旁边还有糖水铺和小饭馆。
两人抱了许多吃的回家。买了吴记的烧鸡,新做出来的醉蟹,几根鸡毛菜,两提热酒。
到家后,新的家具摆在院子里,卫衣雪只负责点火,荆榕则下厨把鸡毛菜炒了。简简单单的清炒蔬菜,端出来香气扑鼻,翠绿可亲。
这个空档,卫衣雪跑去楼上,将舒舒服服晒了一整天烈阳的茉莉花抱了下来,用他新买的御用水壶开始浇水。
他浇得很专心,两耳不闻窗外事,似乎笃定了要掌控茉莉花开花前的一切。他宣布:“明天就会开花,明天会是个更好的天气。”
荆榕表示同意:“明天就会开花。”
“要是下雨了,还开得成吗?”卫衣雪忽而又想到这一点,他回过头来,很认真询问荆榕的意见。
荆榕斟酌了一会儿。
开花这件事实在是无法看人的心情,要看花的心情。不过卫衣雪这么说了,荆榕向他保证:“明天就开。”
不开,他就再想办法。
两个人坐在清风中,吃着烧鸡、美酒和小菜,626偷偷问荆榕:“要是明年天真没开怎么办?你有办法?”
荆榕说:“那就做点弊。”
626:“。”
荆榕回忆说:“从执行局搞点道具来。”
626发出坐牢警告:“哥!我们好不容易消除了之前世界里的违规案底……”
荆榕随意说:“没关系,之后可以再消除。”
帮一盆花早开,不算什么很大的问题。
饭毕,荆榕和卫衣雪又讨论了一会儿武馆的布置,随后一起洗漱,滚到了床上。
连疯了一天一夜,今晚两人都克制了许多,做了一次就抱着一起睡了。
不过半夜,荆榕感觉卫衣雪在他怀里醒转,起身出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
荆榕跟着下床看了看,望见卫衣雪跑去了窗台边,守着那盆茉莉花,看起来昏昏欲睡。
626说:“他看起来真的很想亲眼看它开花。”
荆榕于是也走过去,轻轻将卫衣雪揽入怀中。
卫衣雪向来拥有十分优良的作息,此刻困得眼都睁不开,荆榕低声说:“睡吧,我帮你看着,开花就叫你。”
卫衣雪抬头看了看他,显然很相信他,不出声,在他怀里靠着,安静地睡去了。
似乎越熟悉,卫衣雪那不现于人前的少年气也终于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