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柿宴甜
阿尔兰说:“我没有。”
荆榕说:“可以再试试,先生,毕竟您已经付了一大笔钱。”
阿尔兰·瓦伦丁并没有放弃解释,他说:“这是误触。请你让一让,特工先生,我要下床了。”
荆榕眼里带着笑,说:“好。”
他从床头直起身,但并没有第一时间下床,而是凑近了,偏头在阿尔兰·瓦伦丁颈侧落下一个吻。阿尔兰的肌肤是凉的,他的吻却是热的,这个动作激起了阿尔兰·瓦伦丁肌肤的战栗,他本人也微不可查地瑟缩了一下,但是并没有避开。、
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看向他:“我还没有问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特工先生。”
“我们已经这么不熟了了吗?”
荆榕起身离开床铺,拿了干净的衬衣过来,却不是给自己穿上,而是批在了阿尔兰·瓦伦丁身上,开始替他穿衣:“七十二小时前我还在帮您洗澡。”
“是八十四小时了。”阿尔兰·瓦伦丁纠正了他的说法,随后眼睛抬起来,看着荆榕俯身给自己扣扣子,“你怎么登的船?”
“十万个为什么魔法小猫。”荆榕说,“因为我又想追查你的行踪,又不想被你开除。我发现你忘了带上铃兰花,所以给你送来。”
阿尔兰·瓦伦丁看着他,荆榕乌黑的眼睛深如深海,平静无波,看得他微微有些失神。
“当然不会带。”
这个波段的电磁通讯的有效范围最高是十公里。
荆榕说:“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怎么能不带我们呢?”
他微弯了下眼睛,和那天说求收养的表情如出一辙。
阿尔兰·瓦伦丁感到他的呼吸可能太近了,他又用手指没什么力量的推了推他,并问道:“你的猫呢?”
“暂时交给火锅店老板帮忙照顾了。”荆榕说,“你的船停靠时间只剩一小时,船票也卖光了,我偷偷潜入的,前几天一直在底部船舱躲着查票。”
以及观察他老婆都在做什么。
荆榕很轻松就能看出这穿上的每个人都在做什么,加上626的协助,即便并不知道阿尔兰的人物内容,但势力相关的事情也一清二楚。等到第二次靠岸时,他利用一个上午的时间下了船,在当地找了一个雇佣兵,配合自己正式上船,这才和阿尔兰·瓦伦丁正式打了照面。
荆榕替他扣好衬衫的最后一颗扣子,因为高度差的原因,到了这一步,他已经半跪在床前,微微仰视坐在床上的阿尔兰·瓦伦丁。
荆榕笑着说:“昨天晚上我听见了魔法小猫说话,你猜他说了什么?”
阿尔兰·瓦伦丁这次没有宕机,他被这双眼睛看着,已经无暇思考别的事,他的手放松下来,很轻地搭在荆榕的手背上。
体温相贴带来强烈的真实感。
他没说话,荆榕说:“魔法小猫问我,我喜欢哪个类型的人。”
阿尔兰·瓦伦丁想起这件事了,他以为自己在梦中,并没有真正将这句话说出口,但荆榕的话让他不受控制地心跳剧烈起来,眼神也不受控制地看向别处。
“我回答魔法小猫的话,但他好像没听见。”荆榕反手勾住他放在手背上的指尖,握在掌心轻轻摩挲,一下又一下,微沉的嗓音好像挠在人的心上,“我喜欢魔法小猫这样的人。不如说正因为魔法小猫是这样的人,所以我喜欢上这类人。他又聪明又冷静,打枪超准,人长得超级漂亮……”
阿尔兰·瓦伦丁面无表情地听着,他暗色的蓝眼睛里却闪着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光,听完后,他只纠正了他的一句发言:“我不漂亮。”
这是他对自我的观察。一个轮椅上的,面容苍白消瘦的人没什么漂亮的。他认为一向如此。
荆榕得逞似的眯了眯眼睛:“那么你承认了你是我的魔法小猫。”
阿尔兰·瓦伦丁:“。”
他想了想,没有什么更好的转移话题的办法,于是低声命令道:“亲我。”
“亲你之前。”荆榕坚持他的说法,“你很漂亮。”
阿尔兰·瓦伦丁拥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细长的眼睫,永远淡漠理性的头脑和近乎疯狂的行动力。他接受发生的一切事情,并且甘愿将自己也卷入其中。
阿尔兰·瓦伦丁怔了一下,随后微微闭眼。
荆榕吻了过来。而他也主动迎接了这个吻。
阿利克西的手指还握着他的手掌,大拇指反复地擦着他的手心。阿尔兰·瓦伦丁因为长时间不接受日照,也不进行体力活动,掌心比一般人要柔软细嫩很多,荆榕轻轻刮擦就会留下印子,这种似疼似痒的感受席卷了他的全身。
船体摇摇晃晃,此时正是一个无事的晨间黎明,外边陆陆续续有客人起身。
所有的乘客对昨夜发生的一切都感到兴奋和恐惧,他们只发现了船上少了几个人,昨夜又听见了枪响,他们在讨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接下来还会不会有危险。
干酪老人和报童都睡了,传递情报的干酪商人正在准备新一天的开张,船长正劝说乘客们不必恐慌。阿尔兰·瓦伦丁和荆榕,是此时此刻,船上唯二的局外人,他们可以享受这片刻寂静的会面。
这样的私会,连他们同生共死的人们都无从知晓。
这一次阿尔兰·瓦伦丁学会了回吻。他天赋很高,仅仅是第二次接吻,就已经学会了循着最原始的冲动刺激,主动勾住荆榕的脖子,向他索要更深、更激烈的亲吻。
至于害羞或者其他的有的没的情绪和功能,暂时都不是最重要的。
刚刚扣上的扣子又被解开了。
阿尔兰·瓦伦丁感到了空气接触肌肤的凉意,他有些不适应地往前凑去,寻找更深的热源,被荆榕如愿以偿更深地捞入了怀中。
他摸他就好像在摸猫一样。
而他确实因此而感到骨骼都在战栗。
空气变得焦灼,阿尔兰·瓦伦丁撤回自己的吻,他的唇色变深了,染了一些水光,他低声说:“不要在这里。我们,冷静冷静。”
他再度推开了荆榕,理清着自己完全被勾得散乱不堪的思绪,他停了停,荆榕也停下来,随手点了一支烟,纵容地看着他。
阿尔兰·瓦伦丁冷静好了。
两三分钟后,阿尔兰·瓦伦丁将自己的语气压得十分镇定,然后说:“继续亲,把你的衣服脱了。”
第97章 轮椅大佬
09
荆榕身上可没有衣服。
他根本上身就没穿,肌肉的线条根根分明,皮肤肌理流畅完美得如同艺术品,根本让人挪不开眼。
荆榕说:“真的?那我就把裤子也脱了。”
阿尔兰·瓦伦丁也说不清楚五秒前自己的脑子在想什么,不过他很少有违背自己立场的时刻,他指尖发热,脸却依然没有表情,他咬着牙坚持了自己的命令。
荆榕先解开皮带,随后往外看了一眼,顺手将透明门窗的挡板合上了。他的作战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间,轻轻一褪,阿尔兰·瓦伦丁就在烈阳照耀的、闪耀的海洋的窗下,第一次欣赏到了属于人的风景。
荆榕见过的世面可是比这大多了,他很随意地靠在另一侧床板的栏杆上,神情认真又自然:“那么,先生,接下来您想让我做什么?”
阿尔兰·瓦伦丁卡顿了一下。
他根本没有任何类似这方面的经验,享乐二字和他的人生背道而驰,从不沾边,就像他并不知道如何处理和美食的关系一样,他也不太知道如何处理自己和美男的关系——如果此时可以用这个词的话。
荆榕看得出他在努力维持自己的视线不转动,因为这是阿尔兰·瓦伦丁对于胜负的坚持,否则正常情况下,他会一脸冷漠地移开视线,并命令他把裤子穿上。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荆榕看了看时间:“后厨午餐关闭时间到下午两点半,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主顾先生。”
他在阿尔兰·瓦伦丁身前微微俯身,伸出一只手,先扣住他的下巴,很轻地抬起来,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分寸,可每个动作也都透着某种持续推进的坚定:“要是觉得这个地方不够合适,还有一些适合的消遣,我都会为你介绍。”
荆榕在这个方面的知识和经验非常丰富,尤其是已经经历了几个世界之后。
阿尔兰·瓦伦丁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先是想到,阿利克西好像一头狼,没人清楚他来自哪里,想要做什么,可他只要来到你身边,就会强硬蛮横地将整个世界都席卷而去。
枫叶与白桦之国的狼,来到冰凉的涧水边,它低头畅饮,而涧水也为此烧灼和融化,那几乎是不可承受的冷热交替,在冰雪的崩解中,有新的芽孢顺水流走,绿色已经铺满这片无人踏足的荒地。
阿利克西非常懂得浅尝辄止的道理,只要阿尔兰·瓦伦丁不继续往下命令,他就停在那里,以一种狙击手一般的冷意,带着笑意看着他们彼此,一起被火燃烧。
每一种消遣都十分过火,足以耗尽人的精力和神智,此时此刻,阿尔兰·瓦伦丁短暂遗忘了电文、伤者的伤势、药物的保存情况、时尔洛斯最新政局……这一切全部暂时遗忘,他找荆榕要一支烟,荆榕起身,喝了一口酒后给他拿来,烟夹在指尖,他要去碰,荆榕却将烟挪远了,反而低头下来,又吻上他的唇,将一口烈酒渡给他。
这一口酒猝不及防,咸、辣、苦、香,香水一般幽微的气息呛得阿尔兰·瓦伦丁剧烈咳嗽起来。
他也是常年饮用鸡尾酒的人,各种酒都品过,他从中闻到杜松子的味道,但也并不熟悉,这酒的劲头和余韵都
荆榕带着笑意看着他:“老前辈私藏的珍酒给我了,原修拍洛克产地的金酒,他们那里的白垩杜松子有别处都没有的一种香味。”
阿尔兰·瓦卢定缓了十几秒才适应了这暴烈的味道,他看了看那瓶被粗暴封装的酒,随后听见荆榕的声音落在他耳边:“这段时间内喝一口就够了,再喝会头疼。”
“你以后跟我接吻,就会想起这个味道。”荆榕乌黑的眼睛像是要把他也晃进眼底,让阿尔兰·瓦伦丁觉得自己已经醉了,自己的神魂已经完完全全被眼前的这个人带走,他听见阿利克西的低笑,“怎么样,我要你永永远远无法忘记我的吻的滋味。”
不如说他永永远远都会被这个人吸引和诱惑,即便那背后是放纵的深渊。不仅是吻,还有他的声音,他的名字,他用前独立国语说话时,那种低沉利落的软腭音,他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诱惑,他根本不会有片刻的遗忘,也不会又片刻的移开视线。
这一切,阿尔兰·瓦伦丁并不说出口,他蜷缩在床板的深处,低垂下沾着汗水的眼睫毛,说:“嗯。”
阿尔兰·瓦伦丁穿衣服的动作仍然严谨,一丝不苟,他的神情稀松平常,毫无感情,好像已经遗忘了上午的事情:“在船上,你不要显得和我很熟。”
干酪老人是修兰人,也有自己的宗教信仰,他们虽为同一目标、经历生死的伙伴,但那个善良的老人应该不会想知道他们是一对这样炸裂的事,实际四行,对方能接受荆榕以这种身份进行伪装,已经是对方十分开明的一个证据了。
荆榕也换好衣服起身:“知道了,魔法小猫。”
他带着笑意回头看了他一眼,先戴上帽子,从他的房间离去了。
阿尔兰·瓦伦丁已经坐在轮椅上,在桌上翻开了电文本,他本不想走神,但荆榕这一个眼神,仍然让他走神了十几秒。
他收回自己的视线,想要尽量聚焦到眼前的事情上,但余光扫过的却是阿利克西留在他桌上的那瓶酒。
的确是十分珍贵的酒,标签已经模糊,深绿的瓶身做成一个十分优雅的形状,酒瓶塞还放在另一边,十分细致地倒立放置。
瓶身上显示酒精含量是70%。
七十度。
阿利克西就这么干喝,还来喂给他,阿利克西肯定是疯了。
阿尔兰·瓦伦丁将酒瓶拿起来,准备封好,但他看着还沾着酒液的微光时,他陡然又想起阿利克西那句话。
他的吻的滋味。
鬼使神差地,他看了一会儿瓶口,靠近嗅闻了一下那种苦涩芳香的味道,随后,他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瓶口的酒液,抿入口中。
的确让他一瞬间回到被他亲吻的滋味,即便半小时内他刚亲过他。
*
荆榕在船上的事务变成了照料伤患和轮流做饭和值班。
船上的危险已经没有了,但雪莲号会停泊数个港口,每一个上来的新人都要小心。他们穿着反对派的军装,言行举止也要更像反对党,他们几人的活动空间挪动到了船舱上层的特等房间,几乎不再下去。
杂货店老板每天过来送物资,然后告诉他们一些最新的情报。干酪老人年事已高,不适合值夜,他一般辅助阿尔兰·瓦伦丁做情报工作,阿尔兰也会陪伴他聊一聊时政和过去。
荆榕把缴获的枪支打乱后拼了拼,给报童做了一把简易防身的儿童版防身枪,报童非常高兴,每天缠着他,要听他从前打仗的故事。
这些故事,荆榕大多数都已经不记得,只能顺着自己还记得的那点档案资料,一点点抽丝剥茧地盘。比如前独立国是怎么招人的,招人的复杂条目和严苛规则,随后在小朋友已经听得心惊肉跳的时候,忽而一笑说:“我不过那个考核,我是他们养大的。严师科尔利博,他捡了许多流浪的孤儿,进行智商测验和体力测验后,带回去当特工。”
小朋友长出一口气之后,就会继续追问他是怎样被作为孤儿选中的。
荆榕这辈子的身世很传奇,但在那个年代,也可以说并不传奇。他是东国寒鹤江东头的人,与前独立国接壤,一道国界线象征性地在那个年代隔开两地。前独立国内战时,东国北部正在闹饥荒,战火和荒年,谁也说不清楚哪一个会带走更多的人。
有许多人生下孩子后无力抚养,会趁着天黑来到国境线旁边,把孩子抛过那道低矮的铁丝网,因为那样孩子还会有一线生机。人还在境内,孩子已经被遗弃在境外,卫兵对此毫无办法,他们没有管辖的权利,后来这些被遗弃的孩子会统一被送进福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