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柿宴甜
荆榕无所谓这些话有没有被阿尔兰听到,听到了很好,当然,要是没有听见,也不会觉得损失。他的时间还很长。
另一边。
阿尔兰·瓦伦丁摘下了耳机,喝了一口茶。
他和荆榕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三千米。他已经下班回家了。
作为一个“四十二岁”的需要坐轮椅的银行老员工,阿尔兰所在的基本是一个人文关怀的位置。每天,他只需要进入一个和杂物间毗邻的角落,将二十年前已经整理过的坏账重新整理一边,核对完毕之后,他就完成了这一周的工作。
“阿尔兰·瓦伦丁”,一个孤独平庸的中年人,而且在传言中也已经有了孩子,银行里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没有切断联络。他处理了一些上午传回来的情报,做出了一些决策,在此期间他一直听着荆榕那边的声音。
一个街区之隔,红灯街的声色光影似乎都会透过窃听器传来,傍晚的微风,火锅店的嘈杂,还有走路时的脚步声。
“阿尔兰先生,这枚胸针十分可爱。”
荆榕说,“您喜欢铃兰吗?”
男人的声音随意而富有磁性,阿尔兰·瓦伦丁可以想见,这个男人就是用类似的方式去诱惑别人的。
老实说,他可能觉得这个男人有点烦,但目前为止,他没有切断通讯的想法。
他喜欢随时掌控着手下人的动向,了解周围的一切信息让他安心。
他通过定位了解了荆榕去做了什么——实际上都不需要定位,荆榕非常活跃地把他今天的每个日程都汇报给了他。
吃了火锅,踩了点,买了一些牛奶和牛角面包用作明天的早饭;在老板那里要来了一个长期顾客的八折权力,在路边看到一只野的小黑猫,他想过去看看时,小黑猫转身跑走了。
阿尔兰·瓦伦丁继续做着自己手里的事情。
他的机房很大,很复杂,没有人能看懂里边的每一种机器和任何一份复杂晦涩的资料,没有人想得到,单单是这里的计算机运转,时尔洛斯将要分拨出三分之一的电厂用来维持运行。
这是阿尔兰·瓦伦丁的王国。寂静,与世隔绝,没有人看得懂,而且只有他一个人。
这里的温度比外边要高上四五摄氏度,天冷和入夜之后也不必开空调,湿度一直由中央系统控制到最好,只有很偶尔,进入这里的人体表会惹上一些静电,毛茸茸的带来一点刺痛感。
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他的通讯另一端不再传出声音,阿尔兰·瓦伦丁也终于摘下耳机,看了一下挂钟上的时间。
夜深了,到了他的休息时间。
阿尔兰·瓦伦丁比起平常的许多人来说,都要更加精力充沛,每天五小时的睡眠足以支撑他进行高强度的脑力工作,思考和筹谋对他来说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到目前为止,他已经七个小时没有进食了,阿尔兰·瓦伦丁习惯性地摸了摸桌角的箱子,却发现自己订购的营养素压缩饼干和补剂已经全部吃光了,新的暂时还没送来。
阿尔兰·瓦伦丁从未意识到过,他的这种吃饭习惯对普通人来说堪称恐怖——这些食物的配比和原料产地都经过了他的严格甄选,交由了国家宇航局的食品部研发,他和宇航员吃的是一样的东西,只要能够维持生命体征就好。
对于他来说,吃饭是一个十分无聊且麻烦的事情,他也不能理解像阿利克西那样的人对一种食物的持续热爱。
不过现在这个时间里,阿尔兰·瓦伦丁却被隐约触动了念头。
阿利克西给他烫的那碗菜的味道还留在他的记忆里。
夜色已深,既然补剂和饼干都已经没有了,不如出门吃个饭。
*
凌晨一点半,阿尔兰·瓦伦丁脱去伪装,驱动轮椅来到了记忆中的那家火锅店。
他几乎不外出,几乎不与陌生人进行目的以外的谈话,他刚在门边,和那天一样的位置上停下,老板就立刻认出了他:“”是您!您和荆榕先生那天一起来过,是吗?今天一个人来?”
阿尔兰说:“一个人来。”
“好的,点什么菜?”老板热情地问道,他已经认定阿尔兰是财星,同时是荆榕的老板,因为他出现之后,荆榕迅速付清了之前的赊账——“我们正好午夜换货,清理白天的产品,引进最新鲜的食材。”
阿尔兰·瓦伦丁陷入了短暂的困难。
这家火锅店里没有菜单,也不是他平常习惯的餐厅中的流程,服务生走来走去,老板殷切地望着他。
他那天给荆榕加菜,不过也是指着别人的桌子,原样让老板给荆榕再上了一份而已。
阿尔兰的大脑运转了一下,随后说:“要那天一样的。”
“要那天一样的。”老板火速记下,居然没有对这个要求提出质疑,“一份实惠套餐,再加一份海鲜拼盘,这位客人是荆榕先生的朋友,我们一样给八折。”
热腾腾的火锅上来了。
后续的流程,阿尔兰·瓦伦丁还是了解的。他按部就班地给自己烫菜,随后慢慢吃着。
火锅是一种十分浪费时间的吃法,因为所有的食物捞上来之后,都会十分滚烫,以至于需要凉一点时间再吃,这和他追求效率的风格并不符合。
而且廉价的食材,摄入营养的效率也远远不如他的补剂们。
但很好吃。
阿尔兰·瓦伦丁将这家火锅店的印象分调整到九份,扣掉的那一份是因为效率不高。
吃完了火锅,阿尔兰·瓦伦丁付过了账款,同时多掏出一叠现金给老板,没什么表情地说:“那个人以后来吃饭挂在这个账上。这部分是你的小费。”
老板:“!!!”
阿尔兰·瓦伦丁复又驱动轮椅,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地往回走。
这个时间不早不晚,工作的人们已经睡去,而猎艳和想办法吸引客人的人此刻都在酒吧里,街道上空空荡荡,微风宜人,湿润的空气洗清一切尘埃。
阿尔兰·瓦伦丁路过一幢灰色的小破楼时,视线微微往上看了看。
他从地图上知道阿利克西的位置,不过他这是第一次路过,亲眼看见。
第四层从左往右第三间,看不见灯,灯或许已经熄灭了。
根据那男人一刻不停的汇报——他知道对方今晚看完漫画就睡去了。
早睡早起,这是个很好的习惯。
阿尔兰·瓦伦丁短暂地停留了一下,随后继续往前走。
黑暗里有影子窜过,他瞥了一眼,是一只浑身漆黑的小猫。看起来就是阿利克西今天遇见的那一只。
小猫跟着他走了一段路,阿尔兰·瓦伦丁快要过马路时,才察觉到这件事。他回过头,想了想后,对它说:“回去吧,小东西。我那里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小黑猫好像真的听懂了一般,停了下来,清凌凌的视线望了望他,舔了舔爪子,随后低头往回走去了。
*
第二天清晨六点,626在荆榕的脑神经上你敲锣打鼓:“兄弟,起床了,去给你老婆打工了,早起一分钟,老婆万事通;早起两分钟,老婆求你上钟。”
荆榕从床上坐起来,长叹一口气,随后迅速地洗漱穿衣。
外边的天还黑着,夜班的人们此时也要缓缓回家安睡了。
总统的演讲安排在早晨九点半,但他手下的安防布置是提前一整天就布置好的,荆榕也需要早些起来去观察动向和天气。
十分钟解决完洗漱问题,荆榕抓起昨天提前购买好的面包和牛奶,往外走去。
天气目前还好,虽然阴沉,空气湿度也很大,但是雨没有下起来。
荆榕避人耳目,前往钟楼。和之前一样,荆榕察觉通往钟楼的整条街道都已经被封死,封死的理由是地下自来水系统检修。
整条路面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荆榕如入无人之境,很快抵达了钟楼之下,翻越护栏踏入了顶层。
来到顶层的那一刹那,626说道:“卧槽。”
荆榕也沉默了一下。
这已经不仅仅是帮他准备了,阿尔兰·瓦伦丁仿佛搬来了一整个军火库,所有想得到和想不到的设备纷纷森然陈列在楼层顶端。
荆榕很快就选好了自己的武器,随后进行了调试。
五分钟后,调试和检验完毕,接下来的工作就是等待。
等待人员就位,和等待那个合适的时机。
荆榕咬着面包,透过瞄准镜观察着整个繁花大街。出乎意料的是,他在街角的咖啡店里看到了一个人。
阿尔兰·瓦伦丁,坐着轮椅,正在低头喝着一杯咖啡,他没有伪装,整个人沉静又漂亮。
荆榕看着他,随后对铃兰胸针说。
“早上好,先生。”
“今天您也十分美丽。”
第88章 轮椅大佬
狙击镜里,阿尔兰的神情和动作都没有任何变化,看起来完全没听到。
626说:“兄弟,你老婆看起来完全没听到呢。”
荆榕闭着一只眼睛,继续观察,随后见到阿尔兰·瓦伦丁曲起食指,用指尖在耳后敲了敲。
他的动作很随意,很自然,仿佛只是侧头看杯底的冰块,顺手把手放在耳侧,又像是很随意地将垂落的发丝撩到耳后。
但他敲击的频率带着某种规律。
很迅速,不太长的一段频率。荆榕很快听懂了。
“早安。”
是前独立国语,因为语种的缘故,字节发送起来更短。
他周围有人,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说话的环境,故而用了这种方式跟荆榕打招呼。
荆榕也对着铃兰花胸针笃笃敲了两下,表示他已经收到。
离总统演讲的时间还有很长,不过从七点半开始,就陆续有人过来抢占位置,还有大大小小的记者都已经带着自家报社的车辆开了过来,预备任何时候第一时间发出自己的消息。
这些人都戴着耳麦,也是为了方便随时通讯和传递信息。
荆榕问:“那里面有你的人吗?”
阿尔兰·瓦伦丁又敲了一下耳麦。
可能表示“1”的意思。他并没有那么耐心,每次都用最专业和严谨的电码进行沟通和表达。
荆榕可以看到,他面前的咖啡已经喝完了,随后从身边的文件夹中抽出一叠文件,正在写着什么。
阿尔兰·瓦伦丁神秘莫测,日理万机,纵然狙击镜再高清,荆榕倒是也偷窥不了他在写什么,但是单单看着他这个人,就十分有意思。
阿尔兰·瓦伦丁在不扮演别人的时候,仿佛一个小AI,他连脊背挺直的程度和写字时的夹角都保持着某种教科书式的数值,让人觉得十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同时,又有点可爱。
魔法AI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