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柿宴甜
那是他的家。
他六岁时战斗过的地方。
那几缕头发仍然落在荆榕的手背上。
荆榕说:“地形中有冰原、山地和森林,还有很长的无人区,我们的物资不会太充足,只能见机行事。不过我有很丰富的野外经验,你跟着我,我会尽量保证你的安全。”
没有任何犹豫,玦回答:“好。”
玦说:“我需要做哪些准备?”
荆榕直起身,稍微远离几步,看向玦。
几秒钟的时间,玦的指尖紧了紧。
那是一种与其他任何情绪都无关的一种悸动,当那双乌黑眼眸的视线落下时,那种心悸就会浮现。
而他习惯了忍耐,这种心悸也会和疼痛一样,被他无声隐去。
荆榕说:“你需要穿厚一点。”
*
雪花落在商店的橱窗外,水蒸气凝结在玻璃上。
上城区的服装店一向只给贵族开放,此刻街道上人来人往,只有最大、最华贵的一家被暂时清场,只供它的预约访客使用。
荆榕为玦拉开门,老板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侍应生送上热红茶。
玦看着店里,问荆榕:“你怎么说服他们接待我的?”
他看出他的这次出行并不平常,街上都是便衣出行的皇家近卫团和裁决者,只是他们都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只敢远远地跟着他们。
荆榕说:“我说我需要带你买一些衣服。”
“他们说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只是他们想跟着。”荆榕把他那把空壳枪给玦看了一眼,“我说可以,不过我会带上我的武器。”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红茶的热气袅袅上浮,熏染他乌黑的双眸。
荆榕今天穿着常服,他众多衬衫里平常的一件,灰色的长风衣,并没有任何华贵的装饰,但裁剪工整,款式简洁,反而透着一种高不可攀的贵气。
像一个万事不顾的纨绔。
玦轻笑了一下,开始在老板介绍下挑选衣服。
每一样衣服都由老板和侍应生亲手送来,从头到脚一应俱全。
玦没什么要求,他为自己要了一件普通的灰色羊绒大衣,然后说:“可以了。”
老板说:“我们还有一百五十多套,没给您看……”
玦说:“就这件。”
他的声音仍然沙哑,但透着素来的坚定和不容置疑。
老板被高危实验体的气场震住,根本不敢多说话,只能求助地看向荆榕。
荆榕说:“再买几套吧,我来挑几套,我们可能会遇到各种不同的地理环境和气候。”
老板如获大赦,开始细致给荆榕介绍每一件衣服的裁剪和设计。
荆榕很仔细听着,转了一圈,挑了几件,配得很周全。
他给他选了一套冬季的猎装,很简单的样式,咖色的鹿皮外衣夹克,里衬是天鹅绒的,极其温暖柔软,收腰流畅,肩袢纹着低调奢华的暗绣。
老板搓手问道:“斗篷呢?冬天来了,要是外出,一件暖和的斗篷会让您免受风寒之苦。”
没等荆榕说话,玦说:“我不需要别的斗篷。”
他正穿着他的白斗篷,湛蓝的眼睛看着荆榕,似乎只有这一点无法让步。
荆榕伸手过去,摸了摸斗篷的一角。
玦没有意见,让他摸了。
这件斗篷很薄,玦就是穿着这样的斗篷踏过冰雪。
荆榕没有坚持,他问老板:“还有兔绒吗?只要极地兔绒,白色的。”
老板说:“已经为您从全程紧急调来了一箱,是王室还没来得及用的皮毛。”
荆榕点点头:“就这些。待会请您帮我送到哨所。”
老板又看了一眼玦,回头来问荆榕:“您刚刚选的这些,要试一下吗?今天店里最好的裁缝都在,尺寸方便改。”
荆榕回头看玦。
玦一脸平静,平静地写着他对试衣服完全没有兴趣。
他这辈子只穿过军装和实验体的囚服,对衣服的要求极其简单:能穿。
荆榕于是说:“不用了。”
他站在那里,视线掠过猎装马甲的腰缝,指了一下:“这里宽了,稍微改小一寸。”
老板的眼神忽而变得若有所思起来:“腰吗?”
荆榕没有注意看老板的脸,又看向裤子的收腰,回忆着那天看到的大概比例:“这里也一样,腰要收,臀围需要更大一些。”
玦平静无波的脸忽而变得通红。
第12章 高危实验体
其实那天没有第二个人在场,玦跨坐在他身上,即便荆榕的视线一直没有乱动,但也难免看到什么。
626说:“好险,你刚刚差点就被暗杀了。”
荆榕回头看玦,玦已经恢复平常的冷静和面无表情。
他伸手将桌边的红茶一饮而尽,说道:“好了,回家吧。”
玦站起身,跟他一起出去。
街道上的便衣们立刻转移得更远。
玦走在荆榕身边,注视着大雪中的街道,仍然沉默寡言。
荆榕安排的马车在街道尽头等待着,没等走过去,荆榕说:“稍等一下,我去买些饼干和咖啡。”
玦有点讶异:“路上吃吗?”
荆榕说:“路上吃。”
玦的眼神稍稍讶异了一下。
他以为的行程会是十分艰苦的,行装能减则减,但显然荆榕完全没有这个打算,他不仅买了许多衣物,看起来还有闲心买小零食。
荆榕走进商店里购买物资。
重要的物资他已经提前订好,剩下的就是一些比较零碎的日用品。
他买得很少,而且都是简洁的实用性工具,唯一不符合他气质的物品就是糖果饼干和一个针线盒。
荆榕拿着东西去付款,正抬头时,视线落在了在店外等待的玦身上。
玦没有进来,他不喜欢和奥尔克人交流,只是插兜等在商店的玻璃门外,很专注地看着什么东西。
那是一把很漂亮的宝石袖刀,色彩莹润,造型古朴漂亮。
不过因为高昂的价格,它一直被摆在展柜里,作为对外的展示。
荆榕看了一眼,问老板:“那把袖刀卖吗?”
老板说:“殿下您喜欢的话,我会送给您。但要是您想买给那个卑贱低劣的罪岛人,恕我不能接受。”
老板直视着荆榕,眼底一片锐光,明明白白地表达了他的反抗。
SSS级高危实验体还活着,这件事本身就在挑战首都人民的底线。
一个大世界线里十分平常且常见的矛盾。
荆榕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动:“这很正常,不过我现在买的所有东西,都会和外边那位先生分享,您介意的话,我只好换一家了。”
他的语气太平常了,反而是老板一愣,没反应过来。
荆榕将选好的东西归位,对店家略一点头,踏出了门店。
他出来时,玦已经没有再看橱窗里的东西了。
他看了两手空空的荆榕,问:“没买到吗?”
荆榕双手插在风衣兜里,点点头:“他们邀请我试吃了一块饼干,我认为不好吃,让我们换一家。”
玦说:“其实你不必在意,奥尔克人民和罪岛人的矛盾来源已久,而且非停战不可消除。”
荆榕知道他听见了里边的对话:“你的耳力非常不错。”
玦唇边勾起一抹浅笑:“是啊,我可是SSS级。”
荆榕称赞道:“眼光也很不错,那把刀确实很漂亮。”
玦点点头,不过不是想要的情绪,很安稳:“是的。”
二人继续在雪里走着。
荆榕最终在哨所附近的一家店铺中,买到了几大盒姜饼。
回到哨所时,626已经计算出了行李堆放的最佳排布,并将行李神不知鬼不觉地全部收拾好了。
荆榕把姜饼塞入车的后方,跳入车内查看了一下细节,又确认了马儿们的情况。
他回过头问玦:“天黑前就出发,可以吗?”
玦没有意见。
荆榕打开哨所的门,视线在里边转了一圈,随后锁上门闩。
他们曾在这里面度过短促而简略的几天时光,就像快速拍下,没等曝光的照片一样,反映过后只剩下一片雪白的光影,但是留下了一些印象。
热咖啡、呼呼转动的排风扇,土豆汤、血腥气、翻动的书页。
荆榕握着马鞭立在车门前,向玦勾手:“上来。”
玦看着荆榕一身车夫的防风外套:“你一个人驾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