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柿宴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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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兰·艾斯柏西托睡得并不沉,准确的说,他实际上只是昏了过去,并没有想睡觉的意思。
他的每一个细胞仍然沉浸在胜利和掠夺的快感中,每隔几分钟,他的意识会浮出水面,确认一下自己还活着。
还活着,这已经是最大的胜利。
索兰·艾斯柏西托永远精力充沛,尽管他并不像其他的这类人一样,每天格外活跃,但他的确可以维持很长一段时间的身体机能,他的大脑也远比常人活跃。
索兰·艾斯柏西托醒于清晨。
他的生物钟时间是清晨五点半。即便在身体机能严重损失的情况下,他还是如期醒来了。
他没有办法动弹,哪怕是活动任意一块肌肉,疼痛都直接飞上天灵盖。
鼻尖有消毒水的味道,眼前一片黑暗。
“咔哒”一声,抽绳小台灯被什么人打开了,三五米之外,一盏小黄灯幽幽亮起。
这个时代的遥控设备并不发达,纵然是索兰·艾斯柏西托也没有见过会自动打开的台灯。
他转过头:“?”
似乎是理解了他的困惑,台灯后面窜出一个拥有两个机械手的灰色圆球。虽然那只是一颗金属圆球,但它的姿势莫名透出一种骄傲。
这更令人困惑了。
什么东西?
626:“哥们,你快来,我怀疑你老婆想研究我——啊啊啊啊他还想拆我——”
626:“哥们——救我——”
荆榕提着沾满水珠的购物袋走上楼时,就看到索兰·艾斯柏西托披着一件衬衣,扣子没扣,坐在他的餐桌前。
右边的机械臂被荆榕拆卸了,还没有装好,右边的袖子空落落地垂着。
他正试图用缠满了绷带的左手掀开626的脑壳。
看到荆榕回来,索兰终于停下了动作,视线跟着他往上看去。
荆榕把购买的物品放在餐桌上,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把626收进了另一边口袋,626火速消失。
索兰·艾斯柏西托认识他,不过他暂时没有更多的话要问他,他的视线又放回荆榕的口袋中:“你的口袋扁了。它消失了,去了哪里?为什么会消失?”
“好一个十万个为什么。”
荆榕笑了笑,说,“当然是因为我会魔术。”
“你会魔术?”
索兰·艾斯柏西托缓缓问道。
灰发绿眼的黑手党大佬认真问出这个问题,竟然显出几分乖顺和宁静。
“会很多。”
荆榕唇角勾着浅淡的笑意,“以防万一你不记得,我还会治病。”
索兰·艾斯柏西托注视着他,说:“我知道。”
荆榕走到洗碗台前,捞出一只平底锅冲洗了一下,随口问道:“要打电话吗?电话在楼下。”
“还是你已经打过了。”
“我已经打过了。”
两人的声音交叠在一起,一个随意,一个冷静。
荆榕:“。”
索兰·艾斯柏西托:“。”
索兰·艾斯柏西托很快无视了这一情况,他说:“下午我的家族成员会来接我,在此之前我需要在你这里借住一个上午。”
“你的伤恐怕还需要卧床休养五天左右。”荆榕转身从购物袋里拿菜,淡而平稳的声线表示了他的不赞同,“你的左手手腕反复脱臼,无名指的神经被切断,我给你做了缝合手术,如果你无法好好地完成休息,那么你的左手可能也会需要换成机械的。”
他的话语中没有任何的情绪和情感指向,却很能让人听得进去。
索兰苍绿的眼睛里透着打量和思索:“我会考虑的。医生。”
荆榕点点头,接着去洗菜。
他买了一些新鲜西红柿和莴苣菜,煮成汤后,又煎了无盐培根和鸡蛋,端给索兰·艾斯柏西托。
索兰看了看盘子:“这是什么?”
荆榕说:“病号餐。”
索兰·艾斯柏西托并不是很愿意吃,他说:“据我所知,我们的病号餐一般是燕麦粥配酸奶。”
荆榕端着咖啡杯,靠在洗手台边说:“这是东方的病号餐。”
就加尔西亚的餐饮水平,主食一般都是熏鱼和硬猪肘子,或是一些沙拉、腌制食品煮成的肉粥,煎蛋都算是比较少见的了。
不过荆榕做的饭很香。
索兰·艾斯柏西托从来没有闻过这么香的煎蛋味道。
这种香气很快唤醒了病退的味蕾。
索兰·艾斯柏西托将手抬了起来,不过很快发现荆榕没给他刀叉。
他一动不动注视着他:“医生。”
荆榕说:“稍等。”
他探身去开水龙头,索兰·艾斯柏西托本以为他要去水池边冲洗刀叉,但是他发现荆榕并没有。
荆榕只是洗了手,擦净后拿了一副刀叉,并没有给他,还把他的餐盘拿了过去。
香喷喷的煎蛋瞬间离他远去。
索兰·艾斯柏西托的视线跟着煎蛋,随后又抬起来:“医生。”
荆榕微微歪头,双腿交叠,乌黑的眼睛里带着平静的笑意:“索兰先生,你是我的病人,我认为病人听取医生的建议会是明确的建议。”
索兰·艾斯柏西托注视着他:“我完全同意,但我不明白这和我的煎蛋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因为这需要我喂你。”荆榕说。
索兰·艾斯柏西托:“……”
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被人喂过东西。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医生说的是对的,他现在没有哪一只手能稳定地使用刀叉。
这种感觉令人非常不爽。他又有点想要暴揍这个医生了。
也或许不需要暴揍……或许他只是想要用什么东西敲敲对方的头。
索兰·艾斯柏西托的沉静在他把视线再次放在医生的脸后展现了出来,他微微点头,说:“好。”
没有任何坏处。
这个医生的脸让他的心跳有点快。呼吸也有些加快。
荆榕切下一片煎蛋,精细地保留了爆汁的蛋黄部分,和培根一起用勺子送入索兰口中。
索兰·艾斯柏西托拒绝后,咽下了这一口食物。
确实。
很好吃,甚至可以说比他吃过的大多数饭都要好吃。
这个医生的喂食手法……也有些让人说不出来。
非常见鬼,荆榕能最准确地在索兰内心想吃蛋黄时,给他喂一口蛋黄,也能在他想喝水时,给他喂一口水。
索兰·艾斯柏西托完成了暴风吸入,等到盘子空了之后,他还有点恋恋不舍,舔了舔唇角。
紧绷的神经得到了舒缓,索兰·艾斯柏西托现在很满意,没有需要提高警惕的事情。
荆榕转身去放盘子,索兰·艾斯柏西托也站起身,想要返回床上躺着——但是这一瞬间,他动作太大,肌肉牵动昨晚才缝好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后退去,最后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荆榕没有对他这个行为发表什么意见,而是顺势把他抱了起来,往床边走去。
索兰·艾斯柏西托紧紧地盯着他。
这辈子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再次出现了。
荆榕神色平静如常,索兰·艾斯柏西托只能看见他线条清晰的下巴和喉结。
医生的身上很香,干净的肥皂气息。
索兰·艾斯柏西托被重新放回柔软的大床上。根据床单上清洁的气味,他能隐约意识到,床单被换过一次,他的血恐怕已经将上一张床单染透。
荆榕在他身边坐下,开始在旁边的工具箱里拿什么东西:“你如果能再成功入睡的话,对你的恢复会更有好处。有需要的话随时叫我,你现在做动作会很疼。”
索兰·艾斯柏西托躺在床上,微微点了点头。
“最后查一下血压。”荆榕垂眼调整着血压表,将它扣在索兰的左手手臂上,这是老式的血压表,出结果需要等待三五分钟。
“好。”
索兰·艾斯柏西托安顺得令人意外,他平躺在床上,视线平静地望着天花板,感受着血压仪的收缩和舒张。
室内还是没有开灯,只有餐桌上的小黄灯亮着。这个小诊所隔音极好,百叶窗拉下来后,几乎听不到外边的风雨声,让人感到十分安宁。
几分钟后,索兰感受到血压仪停止了震动,他转头说:“好了。”
随后一怔。
荆榕抱着手臂坐在靠墙的椅子上,眼睛已经闭上。气息透出几分在外时的冷冽。执行官的头微微歪着,靠在墙壁上,五分钟的时间里,他已不知不觉进入了浅眠。
第67章 血腥家主
索兰·艾斯柏西托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
荆榕有一张对他来说人畜无害的脸,干净美丽,虽说眉睫神情中都透着冷淡,不过这一双眼睛唯独对着他的时候会显得温柔。
——也或许,并非如此,只是他看他觉得有些温柔。他也并没有见过他对其他人的样子,大约医生这个职业就是如此。
他面对他时的熟悉感和轻松感也不是常人能在他面前演出来的,对方过于放松,甚至有些懒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