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薯粉条
咔嚓的一声。
二蛋听到厨房里有声音,下意识扭头看去,手上抓的水瓢顿时落地,“啊!”
二蛋惊恐的叫了一声,秦润赶忙跑出,大蛋三蛋也被吓到了,三个小家伙害怕的站在原地,都不敢动一步。
“怎么了?”秦润跑出来,小野娃很显然也被吓的不轻,一个转身直接扑到秦润脚边,紧紧的抱住秦润的小腿。
“润哥,他……”大蛋好歹年纪比二蛋大一点,之前许哥跟他说过,大白天是没有鬼的,所以,他们见到的这个瘦得可怕的小孩应该不是鬼,刚刚他也被吓到了,一时没想起来。
秦润抱起小野娃,大抵知道二蛋为什么尖叫了,“你们不用怕,这是咱们村南边山上的孩子,他是安哥儿的朋友,因为受伤了,如今暂时住在我家。”
许云帆提着大蛋那袋酸豆角过来,好笑道:“吓到了?你们都还没安哥儿胆子大呀!”
二蛋不好意思的弱弱反驳,“才没有害怕呢,只是好奇而已,润哥,那他要在你家住多久呀?我刚刚叫那么大声,他是不是吓到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秦安原本在后院剥玉米粒,听到大蛋他们的声音,也赶忙跑了过来。
许云帆将酸豆角交给秦润,强行将小野娃从秦润怀里扒拉过来,全然不顾小野娃僵硬的模样,将他抱到自己怀里,“嗯,他知道你们不是故意的,你们不用怕,他不是鬼,只是瘦了一点,因为他在山上住久了,不会说话,以后你们可以多跟他说说话。”
秦安抬头看小野娃,发现他很紧张,“弟弟你不要怕,哥夫不会打你的。”
大蛋带着两个蛋过来,“许哥,他不会说话呀?弟弟好可怜,以后我们可以跟他一起玩吗?”
身为哥儿,大蛋很容易心软,他听奶奶他们说过的,就是南山那边山上有个野娃,村里的妇人、夫郎教训不听话的小孩子时就会说,如果你们不听话,就不要你了,把你送山上去,跟那个野娃一样,没有爹娘疼,每天没有饭吃,只能饿肚子,哪天被野兽吃了都不知道等等之类恐吓孩子的话。
大蛋跟二蛋没少听到这样的话,现在看到小野娃这么瘦,两个孩子本就心地善良,都觉得小野娃太可怜了,他肯定是吃不饱才饿成这样的。
最近农忙,有时候大人为了赶活都来不及做饭,三个蛋有几次就被饿着了。
饿肚子的滋味并不好受,他们体验过,所以深有感触,这会看小野娃的目光都有点红。
小野娃在许云帆怀里僵直了身子,许云帆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嗯,可以呀,以后你们跟安哥儿要好好的跟他相处,小朋友之间要学会互帮互助,团结有爱……”
厨房里忙活的秦润一直关注着屋檐下的几人,许云帆面带微笑,柔和的话语一字不落尽数落入耳中。
秦润得承认,许云帆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小汉子,无论是对安哥儿还是大蛋他们,他好像有着超过一般人的耐心,与他们说话,他总会用最温柔的那一面,但说到李婶他们时,许云帆表现出来的,又是另一面。
也许他就是有一种特殊的魅力,所以,几个孩子才会这么喜欢他。
许云帆对几个孩子这么有耐心,是不是代表,他本人很喜欢孩子呢?
如果……
秦润发现自己想多了,赶忙收回思绪,专注于切手上的猪油。
许云帆领着几个小家伙进到堂屋里,这才把小野娃放下,转身去柴房挂着的篮子里抓了一把麦芽糖还有几块芝麻花生糖出来。
小野娃忐忑不安,不敢接,最后还是秦安硬塞到他手里。
三个蛋似乎已经习惯了许云帆的投喂行为,乖乖的道谢后,这才把麦芽糖塞进嘴里,坐在凳子上享受的晃着小腿。
二蛋给许云帆摘的梨果一如既往的又大又甜,许云帆拿了一个,用镰刀削皮,这才起身进了厨房,“润哥儿,你吃不吃梨?我分你一半。”
秦润正忙着炼油,听到许云帆的询问,回头看了一眼,“我不吃,你吃吧,梨不能分的。”
分梨,分离,老人说了,梨再大也不能分,否则不吉利。
许云帆虽然不信这些,但入乡随俗,秦润说的话,他听就是。
“厨房里热,你怎么不去堂屋坐着?”秦润问道。
许云帆咔嚓咬了一大口梨,“小野娃有点怕我,我在他不习惯,他们几个小家伙在吃糖呢,我一个大人,跟他们凑什么热闹。”
听到这,秦润就想笑,也不知道是谁之前吃了二蛋的烤红薯时,几个人头挨着头,不知说了什么,一个个笑嘎嘎的,他在地里隔的老远都能听到笑声,跟群鸭子似的。
秦润自然也想与许云帆多相处,没话找话问:“你之前说的卤猪蹄怎么做?”
“卤猪蹄很容易做的,明早把那些调料放锅里煮,猪蹄洗干净切段放进去煮软……”许云帆大致说了一遍,“这玩意卤的越久越入味,自然也就越香越好吃。”
“那你说的虎皮扣肉还有酸甜排骨呢?”
许云帆将这两道菜的做法都说了,想到自己买白糖时心差点滴血,“白糖比红糖还贵一些,明天我得把这道菜卖贵点,不然都不回本。”
秦润却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这么多,还要蒸米饭,我们拿什么装呢?你一个人背得动吗?”
许云帆早想到这些问题了,“我今早回来的时候跟人家店铺老板买了五个可以装汤有盖子的平底罐子,让他们傍晚给我送来,之前我不是说要做个烤窑吗,我跟人家定了批青砖,傍晚给我送来。”
青砖不便宜,花了许云帆几百文,秦润之前给他的银子全花了,也难怪村里人少有起青砖房子饿,感情是太贵,造不起。
有了罐子,一个背篓放几个都不成问题,这样一来,不用担心会漏或者有灰尘进去的问题了,无论是把吃食卖给学子还是其他人,许云帆在食品卫生这一块,那是抓的牢牢的。
“你安排好了就成。”秦润将切好的猪油倒到锅里,用热水仔细洗干净手,这才将大蛋他们拿来的酸豆角拿出来。
酸豆角这类泡菜不能沾油,否则会很容易坏掉,大蛋拿来的酸豆角很多,一顿根本吃不下,秦润把今晚要吃的拿出来,剩下的继续放到缸里去。
听秦润说,秦大娘还有秦三娘两家,往日去地里除草的时候,小秦家的地离他们家地近的,他们除完自家的地,一家人干脆再忙上半个时辰,替秦润把玉米地里的草给除了,省得他再跑一趟。
第63章 百宝箱
说到小山, 那娃子也是虎的,知道许云帆爱吃野果,秦森家秋收忙, 他几个叔叔自然没再上山, 不上山自然没有野果吃。
小山还小,家里人轻易不会让他上山, 这孩子居然趁着下午全家人下地干活时一个人偷偷跑上山去, 结果在山上迷路了。
听说秦森他们回家不见他, 焦急忙慌去找人,最后在半山腰找到了迷路的小山,这孩子估计吓坏了,哭得稀里哗啦的。
秦三娘他们对他是一顿打又一顿训, 最后打骂够了才问他上山干什么去了?
村里的孩子就算去捡柴火,也是在山脚下捡,深山里有野兽, 哪个大人能放心让孩子进山去?
小野娃能在山上混这么久, 还活得好好的, 主要还是他没往深山里跑,而深山里的大型野兽估摸着食物充足, 倒也没出来。
饶是如此, 哪怕是半大的孩子, 上山终归不安全。
小山从小就听话, 从没跑山上去过,今儿纯属反常。
“我……”小山本就害怕, 还被打了一顿屁股,哭的直哽咽,小手抹着哭肿的眼睛, “我上山找野果去了,爷爷奶奶,父亲,五叔六叔七叔,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你们不要生气多好不好。”
小山愧疚的不敢看秦七,他七叔腿脚不便,今晚为了找他,不知道摔了多少跤,手臂上都被划伤了。
秦七心疼侄儿,“好了,不哭了,你下次不能这样了,你要去哪里得跟大人说一声,像今天这样,我们都吓坏了,你爷爷奶奶还以为你……”
秦森秦三娘他们以为小山出了事,或者是掉进了人家的粪坑里,小山平时去的地方,附近人家的粪坑他们都用木头搅了一遍。
不是他们傻,而是村里人的粪坑挖的普遍深一些,不养猪的人家,平时洗碗水多多少少有点剩菜或者油星什么的,随便倒院子里多不好看啊,久了味道也重,于是,他们便把水往茅房里倒。
平时粪坑里的粪水,种玉米或者种菜的时候会挑去放,但最近正是收玉米的时候,距离春种已过去几个月,想必有些粪坑里的粪水积攒的很多。
前几年村里就有个孩子上茅房时,因为茅房里的木板烂了,家里人又不在,等他们将村里翻了一遍还是没找到孩子,有的帮忙一起找的村民就问,“你们家粪坑掏过了没有?”
原本那家人不信自家孩子会掉到粪坑里,结果,等他们在粪坑里找到孩子时,人都没气了。
要不是有村民提醒,只怕等他们掏粪水时才能发现自家孩子就在里面。
秦四秦五秦六在得知小山不见时,急着找人,又忙着去族人帮忙,根本无暇顾及秦七。
满脑子都是找人的他们忘了,为了小山,秦七可以连命都可以不要,跑去山上找人时,秦七跑的也是最猛的,很难想象他一个腿瘸的人,是如何跑那么块,在摔了无数次跤后又是怎样的信念支撑着他站起来。
不可否认,对小山,秦七心怀愧疚,但这份愧疚的前提正是因为他疼小山这个侄儿。
要是他不疼小山,小山娘的离开,他便不会因此感到歉疚。
许云帆听闻这事时,才记起来,“润哥儿,你不说我都忘了,我来这么久,怎么没见过小山他娘呢?还是他没有娘,有阿爹啊?”
今晚秦四他们喊人帮忙,秦润去了,许云帆也想去,可惜秦润不给,去山上找人的族人,大多数都是对山里地形比较熟,经常上山的人,这样的人有经验,才不会容易出事,否则大晚上的,万一摔了或者被树枝绊倒,受伤了可怎么办?
许云帆长得细皮嫩肉的,秦润都不敢想,他要摔了一跤,磕破皮什么的,他得有多心疼。
找了一晚上人,秦润有点累了,但他刚洗完澡,精神不错。
“秦四哥的媳妇合离走了。”也许秦润真的与许云帆心有灵犀,许云帆问这个问题,无非是想问,小山他娘去哪了?
许云帆来小秦家住了有一段日子,秦大娘一家,除了在镇上当学徒的秦大,其他人他都见过,秦森家的也不例外,都是熟人了,不过小山娘他就不曾见过,之前还以为她跟秦三夫郎一样走亲戚去了,但后来许云帆就不这么想了。
在农忙时节,秦三夫郎有了身子都得去干活,没道理秦森家忙得屁股快冒烟了小山娘还不回来吧!
得到秦润的回复,许云帆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好奇道:“啊?他们合离了?为什么呀?”
无论是哪个朝代,无论是被休还是合离的女人、哥儿,他们的处境都好不到哪里去。
古代,对已婚女子、哥儿的苛刻,可想而知。
一旦被休或者合离,不知情的外人便会猜测,这女人、哥儿是不是品行不端或者是好吃懒做,亦或者是旁的问题才会被休出来?
有的人甚至不会去想,会不会是男方有什么问题才造就了今天的局面。
虽然大晏朝鼓励女子、哥儿再嫁,不过饶是如此,大多数人,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选择合离。
许云帆对秦四的感官挺好的,秦四看起来长的端正阳刚,不是那种会油嘴滑舌的男人,别看他平时沉默寡言的样子,但许云帆发现,秦四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无论是对自己的儿子小山,还是对三个蛋以及秦安,他总会面上带笑,与他们说话时,同自己一样,都会蹲下身,与孩子视线平齐。
虽然这个举动看似没什么,但许云帆自己因为长得高,几个孩子仰头跟他说话,他是担心他们会累。
至于秦四,无论是什么原因,但他总归是出于好意。
这样出于下意识到的好意,往往最能体现秦四内心深处最柔软的一面。
许云帆补充的说:“我觉得秦四哥挺好的,他媳妇为什么要同他合离?”
秦润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细细用视线描绘着许云帆五官的轮廓,哪怕每天都能见到许云帆,但每一次,秦润都会被他吸引,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因为秦七的腿。”
意识到自己的太笼统,秦润详细的说起来:“秦七被打断腿需要治,大夫说秦七的腿,要想治到他能下地,估计得十几两银子,另外,那学子被秦七打伤,人家要秦七赔偿七两银子。”
十几两银子,看似不多,只是镇上那些有钱人家的一顿饭钱,但对秦森家来说,十几两便是他们全部的家当,是他们辛辛苦苦好几年才能赚来的银子。
秦森家全部的银子不过十六两,为凑齐银子,不得已,他们只能卖粮,本打算卖地,但土地是庄稼人的根本,地卖了,他们一家子那么多儿子,日后怎么分?秦木得知此事后,借了一笔银子给秦森家,他们这才把银子凑齐了。
哪知秦七断了腿,人也救回来,但他因为得罪学院学子,好不容易托人帮忙才得到的小二工作也丢了。
秦四媳妇对此,哪里同意。
因为秦七,家里卖粮的卖粮,还欠下了七两的外债,秦四媳妇不愿意出这笔银子,闹着不愿给。
早前为了秦四能够娶到媳妇,秦森家重新修缮了房子,这便去了一笔银子,加上家里四个儿子,几年前的兵役还有徭役,家里没少交银子。
仔细算下来,家里的银子几乎所剩无几。
好在秦七聪明伶俐,早年去过两年学堂,习得两字,秦森又是花了一笔钱找了关系才给他在镇上酒楼找了个跑堂小二的活计。
秦七知家中贫穷,每个月发的月例,他一个铜板都舍不得花,全部交由秦三娘管着。
秦四身为长子,家中的情况,他清楚,自然知道,他娶媳妇的银子,给岳家的聘礼,大部分用的都是秦七给秦三娘存的银子,对此,秦七一句话都没有。
当初秦四媳妇会同意嫁给秦四,不过也是看秦七有份对村里人来说相当体面的工作,哪知,秦七不仅腿废了,连工作都丢了,家里更是因为他连一个铜板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