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薯粉条
所以,只要他们愿意,多的是活给他们做,一个月一两出头,那不是比在村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好?
养家糊口又成什么问题?
之前秦润开铺子,乃至如今几个厂子,厂长的位置,还有各厂负责记账或者负责记录出货进货等需要拿笔识字工作的岗位都还空着呢。
全部的账本如今都是秦润在管,其他活也是靠齐修泽他们还有杨皓期这些勤工俭学的不时抽空过去帮忙。
丙六班的学子跟许云帆混久了,自然知道许云帆有多需要人,在厂里进出货需要记录时,去厂里勤工俭学的学子忙得那是团团转,有的货去往这个县,有的货需要运送往那个府,这路线怎么走,如何把运输成本把控到最低,定价又是多少,预算又是多少等等,身为学子他们还得抓头挠腮,四处打听做市场调查,更不用这些活若是让村民来,只怕他们只会两眼一抹黑非吐了不可。
试问一下,如果没有他们这帮识字会算会动笔的,这个厂子该怎么办?仅仅靠秦掌柜他一个人又能做多少?
之前许云帆找他们谈话,询问他们愿不愿意在空闲时去他那干活时,他们犹豫过。
不是他们不想去,亦或是认为干活对他们来说就是浪费时间精力,而是他们考虑到,许夫子怎么就需要他们了?许夫子是不是想帮衬他们才故意这么说的?
他们犹犹豫豫的去了,一去才知道,许夫子是真的需要人。
在厂里干活,费脑是费脑了些,但忙忙碌碌后,又会让人感到充实,就感觉自己读书读对了,看看,如今凭借自己的本事,他们挣钱了,领完工钱回家,平时闹着分家,觉得全家当冤大头供自己读书考了几次了还考不上秀才简直是浪费钱的嫂子都不敢再吭声了。
那种扬眉吐气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如果这些厂不在了,得有多少村民丢了工作?
在厂里勤工俭学这段时间,他们赚到的银子已经有十几两了,家里人得知他们一边读书一边工作就挣了他们几年都存不到的钱,谁不说他们有出息?谁不说读书有大用?
所以,他们许夫子说的没错啊,丙六班的学子像是被许云帆下了降头,许云帆说啥,他们是信啥,别的可以不信,但有一件事必须信,那就是,跟着他们夫子混,绝对有肉吃。
一下子,丙六班学子纷纷力顶许云帆,“咱们许夫子说的对,考上了自然好,可喜可贺,但考不上也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咱们肚子里有墨,舍得下脸,有啥事做不得?”
“许夫子说的有道理啊,凭本事挣钱,又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呢?我父亲就是在码头扛大包的,他会去扛大包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面子,我从不会认为他扛大包就是一件很丢人的是事,他也曾说过,考不上也不要紧,我会读书写字了,日后再怎样也比他强,这就是他拱我读书的初衷,可我却走进了死胡同了。”喃喃细语的学子脸色蜡黄,双眼下一圈乌青,活像被人吸了精气似的。
其他学子又沉默了。
他们的许夫子今日说的话委实太“叛逆”了,其他夫子就不会这么说,唯独他敢。
但不得不说,听了许夫子的话,那股压得他们喘不过去的担子轻了很多,甚至那股涌生出来的迷雾被一道晨光冲击开,让他们看到了出路。
蒋岚方一直保持着“装聋作哑”的态度,裴峰等不认同许云帆这番说辞的夫子频频看向蒋岚方,可见蒋岚方不为所动,裴峰不由咬牙,“院长,你就任由许夫子带坏学子吗?学子不以科举为目的,他们寒窗苦读十年又是为了什么?我们大晏朝需要这些学子。”
听听,现在都牵扯到国家去了,事情已经不是学子本身的事了,而是上升到国之大事了。
被问话的蒋岚方将目光从许云帆身上收回来,“裴夫子,你还是不懂,也听不出许夫子的用意呀。”
许云帆说了那么多,听起来像是在误导学子,他好像在告诉学子科举不重要,但他那番话的意思,蒋岚方听出来了。
大晏朝需要人才,需要有学识之人,这是不假,但是,需要这帮学子的是大晏朝,而不单单是官场。
蒋岚方沉声道:“本朝需要学子需要人才,你说的不错,但是,这个本朝,是单指官场吗?是我们国家需要,为什么很多孩子入学难?从我们学院出去的学子,如今都在做什么,你们可曾调查过?这些问题,你们考虑过吗?人人都往官途走,人人都要站在顶端,受人仰望,那么那块承载国家的基石谁来扛?”
裴峰脸都绿了。
他只负责教书育人,谁还管你日后如何谋生,考得上,他就是自己的得意门生,名落孙山,谁还记得你是谁?
蒋岚方看裴峰变来变去的脸色就知道这人反驳不出来了。
身为官二代,蒋岚方太清楚上面有人,有人提携有多重要了。
许云帆不说,估计他们都没留意到,镇上的夫子,十人里有多少是富家官家子弟出来的?
在朝廷上,历代历朝能坐上那等一二品大官的,又有多少个是从寒门出来的?
因为父辈的积累以及原始的差距,有的事,真的会因为地位差距而无法逾越。
倒不是说,蒋岚方认为寒门出来的学子比不了那些少爷们,比肯定是比得了的,只是在某些方面,他们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超越的,但诚如许云帆说的,科举不是他们翻身的唯一途径。
蒋岚方离开位置,往前走了几步,注视着台上准备下来的许云帆,“许夫子今日说这些话前可想过后果?”
后果?
后果你的弟。
这不都是你让本少干的吗?
见许云帆好像没有发现自己的用意,蒋岚方特意向许云帆眨了几次眼,看起来好像眼抽了似的。
许云帆歪了下头,一下子就懂了,故作好似一头雾水的问,“什么后果?如果有的人意志坚定,读书科举是为入仕,我的这些话,照样动摇不了他们的决心,而且我说错了吗?大晏朝数亿人口,学子才占多少?还愁找不到活?再说了,没准过段时间,就会有一个厂子就需要大量的学子呢?”
“什么厂子?”如果自己书院出去的学子都能找到一份工作,那也不枉费他们的付出了,蒋岚方自然要问清楚。
许云帆笑笑,“这个话题,我们可以稍后聊。”
去蒋岚方书房之前,许云帆特意对齐修泽四人眨巴眼,“狼狈为奸”的齐修泽四人一下子就知道许云帆的意思了。
蒋岚方的书房里,许云帆将自己要开设书铺的计划说了。
闻言,蒋岚方大失所望,茶都喝不下去,还以为许云帆有啥妙计呢,“你开书店需要用多少掌柜、小二?大比之年,落榜后退学的学子可不是只有几个。”
据蒋岚方所看到的,一家书铺,无非一个掌柜,一个账房先生,两三个小二的标配,多了没有。
齐修泽几人默了一瞬,最后还是林萧然开口了,“云帆,你是不是又要开厂了?”
“还是我兄弟懂我。”许云帆笑嘻嘻,转头对蒋岚方解释他为什么要说那些话,“院长,你也知道我开了几个厂吧,你问问修泽他们,我开的这些厂,工人都是附近几个村的人,不是我看不起村民,而是有的活他们是真的做不来……”
“是的,”谢柏洲太赞同许云帆说的话了,“官场需要人才,但其他地方同样也需要,如果没有学子去干活,云帆那几个厂只靠润哥儿,他不得累晕?到时候,厂子做不下去了,多少村民得没活干?”
许云帆:“一开始我找人干活,那真是找都不知道往哪找,以前那些名落孙山的学子在哪我又不知道,那些考不上的学子,有秀才身的还能混个夫子当当,有的则是回家踏上了父辈的路扛起锄头,早已消失了这个圈子了,我连个人都找不到,如果他们考不上了,出来找活干了,我也不至于没人可用,所以,有的话,我也没说错吧。”
蒋岚方:“我知道,你方才说的没有错,其他夫子不敢说的话,你敢。”他最佩服的就是许云帆这一点,就不怕得罪人,所以,这种人最适合替人办事了。
许云帆瘪嘴道:“所以,我被人针对,得罪的人也是最多的。”蒋岚方倒好,好人坏人全给他当了,他却置身事外,像个无事人,真是个丧尽天良的东西,利用他这么个一个正直乐光开朗的大男孩,他的良心都不会痛的吗?
想想真是亏大了。
这顶尖人才都往官场送了,剩下的才轮到他们,还要让百姓觉得读书有出路,改变他们读书没有用的思想,缚青雩不派其他人来做,偏让蒋岚方来,最后任务又落到自个身上,他一没官职在身,二没领朝廷的月例,却要替朝廷办事?
缚青雩、蒋岚方怎么好意思想的那么美呢?
许云帆:“下次你叫我干这种事,我绝对不会再干了。”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做工,这事,我给你记着,到时候给你报上去,如何?”蒋岚方劝说道。
“还能这样?”居然还有这等好事?
许云帆一下子就兴奋了,眼睛为此亮了三分,激动的左手肘撑桌,身子都往蒋岚方那边探了过去,笑的阳光灿烂,“那我之前那些提议……有没有啥好记的呢,我个人觉得那些建议还是很有可取性的,如果实施了,肯定是一大利民利国的好事呢。”
“谁说不是呢,这事,我给记着呢。”蒋岚方好笑道。
自家兄弟还没当官呢就先立功了,齐修泽颇有些与有荣焉道:“院长,看吧,我们兄弟厉害吧,以前跟你说你还不信来着。”
蒋岚方瞪了齐修泽一眼,“你小子,少哪壶不开提哪壶啊,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们,你们几个,真的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子了。”
齐修泽:“……”
这句话,好像都已经成了夫子们的口头禅了。
完全不用当真!
谁当真谁就输了。
“对了,刚才说的厂子是什么?”蒋岚方还没忘了这事呢。
许云帆:“就是一个印刷厂,现在说这么多没用的,院长,如果这事办成了,我可以跟你保证,这会是一件好事,足够改变大晏朝现阶段部分学子看不起书买不起书的困境,所以,院长有往年学子们的地址吗?”
至于学子们有没有真材实料,这一点许云帆并不担心,毕竟能进到清风书院的人,学识自然不会太差。
秦润做生意在行,但苦与没有路子,而且身为大老板,只需要进行发展方向等大事就好了,事事都得大老板亲力亲为,其他人是拿来当摆设那,在印刷工作上,字模可以让大山村的工人雕刻,但其他活还是得让识字的专业人来。
许云帆需要的读书人不少,到时候,印刷、排版等都需要他们来。
再一个,书店单单卖读书人专用书肯定是不行的,他还可以卖些启蒙用的小故事书或者夫人哥儿们爱看的故事书等等,到时候,需要的人手就多了。
第216章 眼熟
许一十几个武侍识字, 许云帆没人可用,只能派十六还有十五十四他们去大山村帮忙了,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为此, 许云帆只能找蒋岚方。
书院里的学子, 自入学那天就被专门人员将其籍贯登记在册。
身为院长,蒋岚方不可能都记得每一个学子, 但总有一些学子是令他感到惋惜的, 而这些学子, 自然是在他看来最有望榜上有名,最后却名落孙山的学子,这些学子哪怕没考上,但其学识, 比之其他学子,只高不低,蒋岚方自是最先将他们推荐给许云帆。
许云帆不愿多说他要建的厂是啥, 蒋岚方很识趣有眼色的不去追问, 待他拿了几个学子的户籍给了许云帆后, 许云帆招呼齐修泽几人呼啦啦立马跑了。
路上,齐修泽询问道:“兄弟, 你刚才说你还要建厂, 建啥厂啊?”
“印刷厂。”
林萧然:“啥?印刷厂?那是什么?”
许云帆目不转睛看着手里的户籍地, 随口道:“到时候带你们去看就知道了, 现在说多了也没用,对了, 院长给我的这些人有两个是咱们县下边的,你们帮个忙去看看呗,过两天云润食馆要开张了, 到时候又是用人的时候。”
说来,谢柏洲都不得不替许云帆感到发愁,明年就要下场了,很多学子不得不抓紧时间,小秦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这带货走商的,还有负责采购的,交给村民去办只怕不妥,临近过年,又是最好卖货的时候,奈何许云帆没人可用。
之前他们还能跟家里借些人过来帮忙,但这总归不是长久之计,不说许云帆无人可用,就是他们自家用的人,那也是经过挑选后接受过培训的人。
“这些人就算来了,也不能直接上手,没有经验呀。”
许云帆嗯了一声,“所以他们还得培训,让“老人”带一带,修泽,你再帮我这个忙呗,找个掌柜还有账房先生过来给他们培训几天。”
齐修泽拍拍胸脯:“可以,都是小事了。”
没怎么说话的沈如溪突然问道:“云帆,你家来了个孩子是不是?那天在食堂,我看到润哥儿抱着个孩子,我看到了。”
许云帆:“哦,你说小宝呀,他确实是我家的。”
“他是你的什么人?”自见到小宝后,沈如溪想不通,秦润没有旁的亲戚了,许云帆又是从海外来的,根本不可能有谁会把孩子交给他们带才是,而且,那个孩子,他只看了一眼,总感觉好像在哪见过似的,就眼熟。
之所以记不起来,也不怪沈如溪,小孩子是一天一个样,而且他见过的孩子也不少,但小宝可爱,长的又漂亮,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让他想到半年前自己也曾见过这么一个让他眼前一亮的小少爷,所以,沈如溪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结果越看好像越眼熟。
可再眼熟,让沈如溪惊讶的却是,这孩子跟许云帆还挺像。
既然自家兄弟都问了,许云帆也不藏着掖着,实话实说,“小宝是润哥儿带回去的,就前段时间,不是因为一桩拐子案闹得沸沸扬扬的吗,那个孩子就是被拐子拐到这儿来的。”
沈如溪眉头紧蹙,“这么巧的吗?”
许云帆发现沈如溪好像特别关注这事,“怎么了?”
“他跟我以前见过的一个孩子有点像,但我不确定。”沈如溪挠挠头,“那都是半年前的事了,我都快忘了那个孩子长什么样了,不过当初我见过一眼,就……怎么说呢,我觉得你家小宝跟他长的很像呢。”
“很像吗?你说的那个孩子是谁家的?”许云帆突然烦躁了起来。
沈如溪:“当朝方太师的外孙。”
“方太师?”许云帆眉心皱的更紧了,“不可能吧,人家可是京城的人,不说距离这里多远了,就说他们那种家族,拐子想把他们的小外孙拐走?难度应该不小吧,这帮拐子是脑子抽了才会去拐当朝太师的外孙,他怕不是活腻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