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送你一枚月亮
褚宴抚摸他的脊背,轻轻拍抚,直到怀里的身体变得温暖放松。
“没事了。”褚宴说,“下次会待在你看得见的地方。”
褚宴待在客厅,是在处理一些事情——不太适合宋汝瓷接触,安葬了褚老爷子之后,他原本对褚家第二代折腾不休暗地里找还活着的继承人这事没什么兴趣。
但找了宋汝瓷来做贴身翻译,居然还有些别的收获。
宋汝瓷识人不善被骗恋爱,那株劣迹斑斑行骗的吸血藤,恰巧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大嫂找回的亲生儿子,这里似乎有个针对他的拙劣圈套。
褚家人想设法除掉他,苦心布局,埋了不少暗线,为此不惜和其他家族做交易,甚至还牵扯进他自己的一个手下。
褚宴刚才在处理这些。
“你给我带来了好运气。”
褚宴低头,他让宋汝瓷靠在手臂间,望着清瘦人影:“我该还礼,你想要什么?”
宋汝瓷望着他,那种初醒时的状态已经彻底消失,浅色眼瞳微弯,轻轻摇头。
但接着,宋汝瓷又改变主意,仰起头,轻声说了句话。
褚宴好奇:“弹壳?”
——这件事其实存在有趣的地方。
褚宴并不真的需要一个翻译。
他会中文,说得不错,之所以使用这样一个借口来找宋汝瓷,是因为他最近的运气不佳。
前几天,他还在国外,去看一个正在开采中的翡翠矿,遭遇了一场大型坍塌事故,而子弹居然又碰巧哑了火,没能打开严重变形的矿车门锁。
他只差几秒就被压扁在石缝里。
因为头部遭受撞击,他短暂昏迷了几十分钟。醒来后,检查那两颗惹了麻烦的哑弹,发现里面没有火药。
里面居然是两张揉皱的纸条。
更离奇的是,纸条上是他自己的笔迹。
其中一张纸条上,他给自己留言,让自己找一个叫宋汝瓷的人。
他要给宋汝瓷提供一份工作。
另一张纸条描述了具体的工作要求——啰嗦到无法理解,要包食宿、包医疗、保证宋汝瓷的学业能顺利完成,要让宋汝瓷心情愉快,身体健康,不再被烦恼的事所束缚,能够自由选择任何喜欢的人和事去体验……
要让宋汝瓷待在身边。
很难想象他是怎么在那么点一张纸条上挤下这么多字的。
褚宴做了笔迹鉴定,的确是他自己的字迹,不是别人模仿,墨水和他常年随身携带的一支钢笔成分完全相同。
纸条上有只他一个人知道的特殊标记。
弹壳上只找到他自己的指纹。
最后,纸条上的他留言给“自己”,如果能做到这些,就会得到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很老套的广告,他不需要什么珍贵宝物,不至于真把这种话当真,但还是有了兴趣,决定试试照做……而现在,宋汝瓷对他说,想要两枚空弹壳。
褚宴取出那两枚弹壳,交给宋汝瓷:“想做什么用,收藏?”
不用枪的人是经常会想保留几枚弹壳做收藏品的。
褚宴看了一会儿这两枚弹壳,翻过宋汝瓷的手掌,让弹壳滚落在微凉掌心:“要求是不是太简单了,我看他们,一般都是要两辆车或者两套房的。”
浅色的眼睛轻轻弯了下。
褚宴不自觉也笑笑,声音放缓,交代宋汝瓷稍微等自己几分钟。
他站起身,找了些顺手的工具,给这两枚弹壳钻孔、穿进柔软的细绳,做成了个吊坠。
拿起来端详半天,实在不算能拿得出手,有点遗憾:“太简陋了。”
弹壳碰撞,叮地一声。
很清脆。
睫毛跟着轻轻颤动。
宋汝瓷望着它们出神,眼里有烟水笼罩的迷蒙怀念与柔和,褚宴蹙眉,他觉得这样的宋汝瓷难过,为什么难过?
有人曾经用这东西让宋汝瓷不高兴了?
“不喜欢?”褚宴低头问,又卸下弹夹,另按了两枚子弹出来,“没关系,还有不少——听过子弹塔吗?”
他以为宋汝瓷会摇头。
没想到宋汝瓷居然了解这种游戏,知道怎么玩,甚至很给他面子地接受了这个简陋到寒酸的吊坠,告诉他很喜欢。
宋汝瓷仰起头,温声向他道谢,神情很认真,把弹壳吊坠戴在了脖子上。
他们玩了一会儿子弹塔,宋汝瓷一口气赢了三次,大概是看他输得太惨,好心在最后一局里主动让子弹坍塌。
大概是有了充足的休息,宋汝瓷的身体状况有所恢复,精神也好了很多,他们吃了顿简便的午餐。
他送宋汝瓷去了学校。
宋汝瓷借了他那个工具包,一路上都在后排埋头鼓捣,褚宴让司机开得足够平稳缓慢,到了学校门口,车子停下,宋汝瓷也终于抬起头。
褚宴下车,替他开门。
宋汝瓷其实不该在车上做这种事。
开得再稳,也毕竟还是移动的环境,太容易头晕了。
褚宴取出手帕,挡住车外的冷风,俯身替他擦拭冷汗。
宋汝瓷的脸色很白,但眼睛柔和清亮,像是被水洗过,仰着脸,摊开的掌心是一条刚编好的草绿色手链。
褚宴需要克制自己不碰睫毛。
宋汝瓷十九岁。
刚刚分手,失恋,摆脱了旧阴影,即将开启新生活。
褚宴转移注意力,接过手链看了看。
用细伞绳编的,很坚韧,编法很巧妙,只要找到关窍,紧急时刻用力一扯就能快拆成自救的求生绳。
“编得不错。”褚宴还给他,“很漂亮,今天是情人节?拿去送人吧,别再被吸血鬼骗着乱谈恋爱了。”
最后一句带了点调侃,他送宋汝瓷到门口,约了晚上再来接宋汝瓷去别墅,到时候再交代具体需要翻译的文字内容。
褚宴给宋汝瓷围上米白色的围巾。
休息了两天,宋汝瓷的气色已经有所好转,浅色眼睛望着他,轻声说:“褚宴。”
“嗯?”褚宴应声,很温和,从一捧玫瑰上收回视线,“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晚上接你回家。”
宋汝瓷很好哄,听见“回家”,睫毛就动了动,握着伞绳手链低头。褚宴看着他呵出的毛绒绒白汽,心里很软,不自觉碰了下凝结水滴的额发。
宋汝瓷仰起头,望着他的眼睛:“褚宴。”
褚宴看了他一会儿,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意识到这辆车有些惹眼、附近已经有好奇张望的视线,就把手收回。
门口宣传屏幕上正在放的就是国际交流团的宣传视频,车停在门口时,恰好轮到宋汝瓷。
在擅长和真正喜欢的领域,宋汝瓷的光芒并不像那些傲慢的天才,刺眼夺目到咄咄逼人,但无法掩盖,就像没人能在夜色里无视一枚月亮。
屏幕上有些单薄却温润的身影,微微弯着眼睛,柔和,静水流深。
说起专业内容,宋汝瓷也并不砸什么叫人眼花缭乱的晦涩术语,解释深入得简洁又明晰,眼睛里的光彩明净得叫人挪不开眼。
褚宴叫人查过了,这是所很重视校风的知名高校,相当重视舆论,对学生的品性端正要求极为严格,并不能用捐楼解决所有的问题——这也是他选择直接解决穆鹤的原因,穆鹤说了不该说的话。
如果闹大,有心人从中作梗,宋汝瓷的出国交流名额都会受影响。
……可惜不能用捐楼解决所有的问题。
褚宴有点遗憾,从另外几捧或娇艳、或炽烈的盛放玫瑰花束上收回视线。
他低头,迎上这双浅色的眼睛,笑了笑,把书包递给宋汝瓷:“去吧,听说你们今天有留校联欢会?好好放松一下,快结束的时候给我发条消息。”
他分神想了想自己有哪些车,哪辆相对不那么显眼,最后有些遗憾地得出结论,全都不合适——临时找一辆别的,又难免不够安全。
应该尽快改装一辆更低调些的车。
褚宴看着宋汝瓷的右手,他给宋汝瓷准备了手套,但应该是为了编伞绳手链,宋汝瓷把手套摘了下来,离开车厢时就落在了车里。
宋汝瓷握着那条手链,手指微微蜷着,被风吹得有些青白,指节冻得泛红。
褚宴把自己的手套摘下来,帮他戴上。
向后退了半步。
褚宴说:“晚上接你,我把车停远一点。”
第24章 除夕
系统趴在宋汝瓷头顶上向回看。
他们已经进校门很久了, 身影被人群彻底淹没,那辆车才终于掉头离开。
有零星雪花飘下来。
今年是冷冬,甚至冷到下了雪, 没落叶子的树也被冻得打蔫, 但枝杈间还是尽力缠了不少五颜六色的热闹彩灯。
宋汝瓷站在行道树下。
灯光落进浅得仿佛薄雾的眼瞳里。
宋汝瓷的记忆存在模糊和断层,他已经很久没回过学校, 甚至不太能认得路, 尝试看懂路牌时,被抱着一大捧花狂跑的学生不小心撞了下:“对不起对不起!送你花!你是哪个院的?你真好看!情人节快乐……”
宋汝瓷怀里被强行塞进一捧打蔫的满天星。
路过的学生是去给校园市集送货, 十万火急边跑边喊,连宋汝瓷说的“谢谢”都没时间回答, 一转眼蹿没了影子。
伞绳手链本来一直被好好握着, 撞得脱手, 掉在地上滚了两滚, 卡在人行道边缘的砖缝里。
宋汝瓷俯身捡起来, 擦拭干净灰尘, 收进外套口袋放好。
……
系统已经彻底看不见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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