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送你一枚月亮
「糟了。」
系统猛地想起来,放下美滋滋贴个不停的金稻草,飘到宋汝瓷肩上:「这是个主线剧情。」
摊主之所以说“罪奴”,是因为宋家的确获罪,要么就在弱水河谷里老老实实待着,要是出来,就要被烙上一份罪印。
罪印并非常人可见,乃是灵力烙在骨头上的,修炼了《刑名六术》的才可见——这种人多是差役、捕快。
又或是与贼人勾结串通谋利,被官府除了名,只能隐姓埋名在这地方摆摊混口饭吃的旧捕快。
就比如这摊主,彭铁手。
这是个原著中不算大的情节,本来该在他们死后很久才发生。按照剧情,当时宋厌已拜入天衍宗,却被这彭铁手看出身份罪印,故意高声道破。
本身麻烦并不严重,但天衍宗不收罪奴,一石激起千层浪,由此又牵扯出一大堆风波。
主线剧情提前,多半是因为主角做出了本来不会做的事——要不是为了给宋汝瓷买糖水,宋厌本来绝不可能靠近这种摊子。
「彭铁手可能是看上了布老虎脖子上那个铃铛。」
系统抓紧时间给宋汝瓷翻设定:「那是你家的观星铃,你过去用来绑头发的,一般人解不下来……」
话说到这,人群里骤然激起些骚乱声。
主角不愧是主角,自带“随时随地被人针对”buff,只是几句话的工夫,局面就进一步激化失控。
宋厌已经看见了自己的布老虎,要抢过来,另一头却被摊主那铁砂掌似的大手死死拽着,瞪圆了眼睛凶悍不已:“小兔崽子!这是老子给儿子买的,你胡说什么?”
四周议论纷纷。
这种升级流的主角就是这样的,在崛起之前,少不了要被各路人马针对打压。
彭铁手更是声如洪钟,厉声呵斥:“怪不得是罪奴!小小年纪,坑蒙拐骗偷鸡摸狗……”
宋厌死死咬着下唇,眼睛猩红,却没再像白天那样冲动,胸口剧烈起伏了几次,攥得发白的手指一点一点松开。
眼看布老虎就要被抢走,铃铛忽然响了一声。
清脆。
一只手轻轻揽过宋厌的肩膀,披风的一角拂过彭铁手死死拽着布老虎的手,只听一声惨叫,摊主那双一看就苦练过铁砂掌、蒲扇似的硕大手掌上,竟陡然浮出一片仿佛被鞭子扫过的红痕。
宋厌倏地抬头。
以幼年主角的身高,还不至于被帷帽面纱挡住,仰头就能看见雪白下颌,薄唇微微抿着,喉咙轻动。
——夜无咎给的丹药的确好用。
宋汝瓷轻咳了两声,喉咙里那点腥甜痒意就压下去。
布老虎拽歪的针脚被瓷白手指拢着,重新整理好,捏了捏两只耳朵,摆正脑袋、竖起尾巴,重新弄得很威风。
宋汝瓷把布老虎还给宋厌,解下的铃铛叮叮咚咚,不用摇晃就响个不停。
这片地域凡人与宗门混居,即使是百姓也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这东西不是凡物,是认主的法器——这下鄙夷嘲讽的眼神就全扎向那狼狈不堪的摊主。
丢不丢人?!
抢这么大点小孩儿的东西!
这么一位身子骨单薄的年轻仙君,带着孩子,容易吗?竟还恬不知耻地上手抢!孤儿寡、孤儿寡父的……
一片沸沸扬扬的议论声里,彭铁手也面红耳赤,左手死死攥着右手,只觉火烧火燎,仿佛被毫不客气地重重抽了一鞭子,疼得眼前发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宋汝瓷摸了摸宋厌的头发,温声安抚,让他抱好布老虎。雇好的马车已经停在路边了,马夫把东西都搬上了车。
宋厌的身体还在发抖——不是恐惧,是死死抑制自己身体里撕碎什么的渴望,胸口剧烈起伏。
直到他被那片温柔力道轻轻揽住。
他们到了个僻静的街角。
宋汝瓷环着他的背,摘下帷帽,解下披风,披在他身上:“做得很好。”
宋厌的瞳孔收缩了下,侧过头,死死咬着嘴唇不说话。
宋汝瓷想了想,又告诉他:“可以求救,找我帮忙。”
宋厌被他圈在胸口,身体贴着柔和的力道,整个人被裹在沉静安定的寒梅香里,听着均匀轻缓的呼吸声,那种几乎要把他吞噬的剧烈杀意也渐渐蛰伏。
宋汝瓷拢着他冰块一样的手,在掌心暖了暖,帮他握好那个布老虎。
“……我被他们看见罪印了。”宋厌沉默了不知多久,哑声开口,喉咙像是吞了炭,“你卖了我吧,你走吧,我这辈子完了,我是罪奴,他们看见你和我在一起,明天就会来抓你……”
天衍宗也不收罪奴。
天地也不容罪奴,朝廷知道了罪奴在外面跑,是要派人抓的。
这话还没说完,幼年主角就被塞了一嘴熬糖葫芦用的饴糖,睁圆了眼睛,抬起头,眼眶红得一碰就能掉眼泪。
宋汝瓷悄悄和系统讨论:「我觉得他和我小时候很像。」
系统:「啊????」
系统不太信,翻找档案调出宋汝瓷提交的幼年照片,反复对比。
完全不像吧!
但宋汝瓷这么觉得,他弯着眼睛,轻轻揉宋厌的脑袋,宋家的家主、只拜天地的司星郎不懂怎么跪,屈膝正坐,也不知膝下是哪冒出了那么多软垫子。
“不急。”宋汝瓷轻轻弯了下眼睛,温声说,“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宋汝瓷问:“你叫我什么?”
第91章 快和我去
眼圈通红的孩子愣住。
宋汝瓷耐心等了一会儿, 见他什么也不说,并不催促,只是弯了弯眼睛, 伸手轻轻揉了一会儿宋厌的脑袋。
宋厌嘴唇抿得发白, 喉咙动了几次,还是没能叫出口。
月色下的影子也并不生气、并不急。
系统等了半天, 一点动静都没能等到, 很是遗憾:「唉。」
就叫一声嘛。
又不会掉块肉。
系统唏嘘,可能这就是升级流主角, 哪怕还是在幼年期,也已经又倔又犟, 宁可真掉块肉, 也是绝说不出来半句软话的。
宋汝瓷倒是不着急, 摊开掌心, 等着攥到手指泛白的小手握上来。
……
叫不出就先不叫。
不叫也未必就是坏事, 毕竟他们最后总要死遁退场, 不留下太多痕迹, 也能免得主角日后想起来伤心难过。
宋汝瓷取出布帕, 从水囊里倒出些清水,替他擦干净唇角糖渍。
“走吧, 先回客栈。”
宋汝瓷温声说:“马车在等了。”
宋厌被他牵着手掌, 见他起身时衣裳单薄、透风晃动,脸色在月下更显苍白, 连忙踮着脚要把披风还给他:“等下……”
宋汝瓷轻轻眨了下眼睛,见袖子被紧攥着拽住,便俯身配合,让幼年主角给自己把披风披上、系好。
宋厌系得很仔细。
理顺了带子, 还特地把布料抻顺,抹平,不小心碰到那一绺垂落的柔顺长发,闻见寒梅幽香,心脏蓦地被酸楚淹没。
宋汝瓷问:“怎么了?”
宋厌把头别过去,背后抚上暖意,他被宋汝瓷揽在怀中,抚着后脑。
幼童到底拗不过那点柔和力道,被裹在披风里,紧闭着的眼睛贴上青衫布料,鼻子狠狠地一酸。
宋厌闷声说:“……没事。”
他只是忍不住想,原来有爹娘疼是这样的感受,真难受,又酸又涩的,他一点也不喜欢。
宋雪襟是宋家家主,是不是将来总要娶妻生子,有自己的儿子。那小孩被爹爹抱在怀里,是不是也是这样舒服暖和,心里安稳,好像外头的一切都和自己没关系了?
被宋雪襟亲手养大的孩子,肯定又乖又规矩,从不犯错不惹祸。说不定还和宋雪襟一样,白净漂亮,像个冰雪元子。
到时候,宋雪襟就会知道他有多粗鄙、多惹人厌了。
宋雪襟就一定会把他送走,宋厌发誓,要是有那一天,他一定狠狠打宋雪襟的亲小孩一下屁股。
一定。
宋厌狠狠用袖子蹭了两下眼睛,从宋汝瓷怀里挣脱,埋着头一声不吭,被牵着手,一路跟着跳上了马车。
/
不论怎么说,小孩子总有一点好。
——心事来得快去得也快。
睡着得就更快。
马车才走到一半,宋厌已经抱着布老虎睡沉了。身体明显比嘴诚实,紧紧蜷在宋汝瓷身边,额头贴着宋汝瓷的手背,睡着睡着就抱住了宋汝瓷的胳膊。
系统还沉浸在暴富的喜悦里,喜滋滋数了十遍金稻草,打开包袱,给宋汝瓷展示:「我们有钱了!」
除了被夜无咎变成金子的碎瓷片,系统还趁机薅了五根金竹签、三十根金稻草,一支胳膊粗的纯金擀面杖。
在人间来算,已经十分富有。
甚至比宋雪襟从宋家走时带的盘缠还多了。
这事不能细想,宋家昔日鼎盛时,家主喝水的杯子也是金的,一朝沦落成罪臣举族流放,尽全力也只凑出够路费的盘缠……想想就叫人伤心。
系统忍不住唏嘘了一会儿,又拉着宋汝瓷,兴冲冲讨论起接下来的打算:「要不要买个院子住下?」
住客栈毕竟多有不便,动不动来刺客不说,条件也实在太差了。
只有一张床,也不够两个人睡的。
系统计划得十分兴冲冲,已经进展到了买哪些家具,还有茶,总得买点像样的好茶,总喝草叶子算是怎么回事。
可惜宋汝瓷毕竟还是要更稳重些,拾起掉在地上的布老虎,放回宋厌身边:「盯着宋氏的人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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