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送你一枚月亮
深表关切。
/
师门长辈事务缠身, 更有人在天上的,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哪怕即刻动身也得要些工夫……裴照愣了下, 试图和师祖解释, 此事不大,不必劳烦祖师爷亲自下来, 妖物也并未伤人, 他只是问问。
师祖垂训:「呵。」
裴照奉命闭嘴,看好妖物, 一路跟了上去。
他捻诀隐去身形,远远坠在那对父子身后, 眼看着宋雪襟边咳边走, 被那狠厉远胜常人的幼童紧紧扶着。
是个相当古怪的孩童, 明明杀意粗野凌厉得几乎可悍然化剑气, 看着却又乖巧, 衣服干净, 头发整整齐齐。
红线系着两个小髻, 半点乱发也没有, 乍一看几乎像是什么仙家童子。
是那梅妖给他梳的吗?
妖怪的手有这么巧?
裴照直觉宋雪襟多半是雪精、梅妖,身体弱成这样, 多半是受了暗伤。
裴照视线始终钉在那道影子上, 却又强迫自己断不可去想那片玉雕似的雪颈……罪过。天衍宗首徒狠狠骂自己,垂在袖子里的手收紧, 捻着枚装了丹药的玉瓶,眉头死锁。
肩膀忽然被人啪地拍了下。
裴照倏地回过神,站定敛袖,抬头看向来人:“无咎兄。”
夜无咎。
不论山上山下, 敢这么对待天衍宗首徒的人都是凤毛麟角。夜无咎是血盟山庄的少庄主,自然不是一般人。
夜无咎身后还跟着几个蒙面黑影,个个身形鬼魅、飘忽不定,冒出来向裴照行了个礼,便又一晃眼不见踪影。
这些都是血盟的人。
血盟山庄本来叫“栖霞山庄”,不过这风雅名号向来也没什么人叫,人人知道它是个一心赚钱的顶尖杀手门户,不问善恶道义,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血盟可通天,只要报酬够了,仙人也可杀。
当然,也猎妖。
猎妖也是门正经营生,许多妖物下山为祸百姓,不少世俗朝廷都会发悬赏告示,诛妖报偿丰厚。像是药谷、镖局,更是直接收妖尸和幼年妖崽。
裴照下意识挡住那两道影子。
“裴兄?”
夜无咎本不是端方君子,懒洋洋的,学他拿腔拿调一拱手:“今天这么有闲心,出来散步?”
裴照愣了下,低头看自己鞋尖的尘土,才意识到自己的确已经走了不近的一段路。
——他居然已经跟着宋雪襟雇的马车,不知不觉,一路跟到了另一个城镇的市集。
这对父子也真是不嫌折腾,东奔西走,买了这个买那个,山楂、铜锅、竹签,还有些竹篾草靶之类乱七八糟的,全被那半大孩童抢过去连抱带背扛在身上。
如今宋雪襟正带着宋厌,坐在一家馄饨摊子上吃东西。
足足一整天居然就这么空耗,没习剑、没修炼,连太上清心诀都没顾得上念几遍,天色就不知不觉见暗了。
天衍宗首徒从未想过自己有天会懈怠至此,如遭雷击,身体都晃了晃。
夜无咎顺势就攀上了他的肩膀。
“路上看见你,叫你也不见你应声。盯什么呢?眼睛直成这样。”
两人私交其实不差,夜无咎和他早就认识,把玩着柄殷红血扇,好奇探头:“跟你半天了,什么好宝贝?我也看看……”
话说到这就突然没了音。
裴照心头一紧,生怕这见钱眼开的血盟少主直接冲上去抢了妖物就扛走:“无咎兄,此人——”
夜无咎把他扒拉开。
裴照:“……”
“美人。”夜无咎说,“我看上了,你没开始追吧?”
裴照:“??”
夜无咎猜他也没追,天衍宗那群老古板,拿着先天真气、守正固本那一套教徒弟,交出来的首徒除了修仙练剑什么都不会,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块木头。
那这就不能算是横刀夺爱,夜无咎一甩袖子,兴冲冲身化血色暗流。
火烧暮霞。
太阳快落到山后,半片天空都被烧得血红,赤红的霞光也披在镇子上、人影上。
宋汝瓷用最后一点钱,向老板买了两碗馄饨。
顺便抽了个空,悄悄和系统讨论:「这样真的不显眼吗?」
系统也在沉思:「……」
怎么说呢。
在上个集市,有卖帷帽的——就是那种檐下有丝绸面纱的东西,考虑到或许是脸太惹眼,他们就买了一个。
效果似乎依旧不佳。
……甚至更起反作用了。
不该啊,系统百思不得其解,困惑地埋头狂翻攻略——不论哪份攻略上都写得很明白,这东西就是用来不想抛头露面时遮脸用的,武侠小说里只要一戴上就绝对不会再被认出来了。
「可能他们看上的是主角。」系统合理推测,「剧情是这么说的,主角的天资特别高,很容易被各方觊觎。」
尤其他们已经在天衍宗附近,这地方和中原世俗之地不同,修仙者满地走,山庄、阁楼不知凡几,难保有多少眼力非凡的,能看得出宋厌的根骨。
「我们要警惕一点。」系统得出结论,「把主角平安送进天衍宗,才能拿到任务奖励。」
宋汝瓷记下来:「嗯。」
一人一统商量定,老板早已把馄饨送上来。
热腾腾的肉馅大馄饨,汤里放了虾皮,天衍山下的水里也有细微灵气,煮出来的馄饨白胖圆滚,鲜香四溢。
的确不是凡俗地界能比得上的。
辛苦了一整天,那点带出来的干粮早就不顶饿。
宋厌狼吞虎咽扒着碗里的馄饨,连汤也喝得干干净净,压根只吃了个半抱。按着肚子四处找井水想灌几口,还没找到,另一碗就被推到眼前。
宋厌愣了下,抬起头。
“吃吧。”宋汝瓷朝他弯了弯眼睛,“我不是很饿,不想吃东西。”
宋厌皱了皱眉。
他们吃上一顿饭的时候,这人也是这么说的,没有胃口,不是很饿。
宋厌问:“你能辟谷吗?”
从没有人教过宋厌礼数,他又不爱说话,开口言辞难免生硬,听着无礼,其实不是那个意思。
这要慢慢地教,不能太急。
宋汝瓷的脾气好,也不觉得冒犯,坐在那里,当真想了一会儿:“不能。”
辟谷是修仙之人的本事,境界到了就不食不饥,凡人是做不到的。宋雪襟的确有些异于常人的地方,但本事全在观夜占星,并不在这些。
“那要吃饭。”宋厌顿了顿,又问,“你不饿吗?”
星霜流转的眼瞳轻轻眨了下,望着他。
宋家没有需要家主大声讲话的地方,也不需要家主考虑饿不饿、下顿饭吃什么,无微不至,样样都有人直接送到眼前。
宋雪襟这辈子也没高过声,稍微说多的话,也只有占星的谶语。他的嗓音很轻,语气也柔缓,咬字不快,比仙人还不沾人间烟火。
就这会儿,他们只是坐在一张半旧的、有点擦不净的油光的桌子旁边。
宋雪襟没摘帷帽,静静坐着。
附近的人都莫名其妙吃相斯文、坐得挺直,唏哩呼噜喝汤的动静都不见了。
……
宋厌深埋着头,嘴唇绷得很紧,抿成一线,眉头拧着。
他其实已经觉得自己是惹了祸。
不该听见那种污秽字眼,就失控发疯,去咬人——他只是实在忍不了,那些人说那种话,就都该死。
可毕竟是惹祸了,如果不是因为他冲动莽撞,那混账畜生就不会摔碎玉牒,他们就不需要绕这么一大圈十几里的路,也不需要花钱雇马车。
归根结底,是他惹了麻烦。
宋厌沉默半晌,低声问:“你是不是,是不是不喜欢,吃这个?”
宋厌自己完全没察觉,但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居然已经不自觉轻柔,就像那些本来就环绕家主的宋家人一样。
宋厌也听说过,宋雪襟在宋家吃的东西,是分毫不能马虎的。什么“梅花蕊心的雪水化了方可烹茶”、“朝露煮熟的米”、“不经明火不染荤腥”,规矩多得很。
宋厌摸了摸自己衣服内衬里缝的那个布袋。
里面有几枚铜板。
指头攥得泛白,宋厌横了横心,还是低声对宋雪襟说:“你坐在这,我马上回来,不要乱走,你太显眼了。”
说完,宋厌就跳下凳子。
他拔腿朝过来路上的一个糖水摊子跑过去——他听见小贩吆喝了,那有卖“冰雪冷元子”和“甘草冰雪凉水”的,这东西宋雪襟总会喜欢喝了吧?
宋厌跑远,系统也及时掏出数据望远镜跟过去。
宋厌居然是会讨价还价的。
只不过这种市井之争,难免拉扯不休,为了点蝇头小利寸步不让,在宋雪襟面前,宋厌不肯这么干。
来回争了半天,最后说好五文钱买半碗冰雪冷元子、半碗甘草冰雪凉水,再送三颗莲子。
装甜水的竹筒其实才贵,宋厌不买那个漂亮竹筒,咬了咬牙发狠把布老虎押在那,好说歹说才借来两只大粗瓷碗,保证一会儿把碗端回来还给摊主。
系统举着数据望远镜,到这时候,幼年主角才抿了下嘴角,可惜只是一瞬就飞快消失,又变回少年老成的一脸严肃紧绷。
宋厌抱着两只碗,装着甜水,迫不及待往回跑。
……
两边摊子离得不算远,倘若眼力足够好,甚至能看见幼年主角在相当拥挤的人群里钻来钻去。
上一篇:直男拥有炉鼎体质后
下一篇:穿成绿茶后我晋升为团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