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戈银盾
平遥县官路狭窄, 两旁是成片的树木和野草,郁郁葱葱,城门掉色成暗红色,一侧藏在城墙的阴影处, 街道上只有三两行人。
沈新交了进城费, 把骡子车找地停好, 想顺着崔逸白当日在契约里留的地址往城里找。
问了三两路人, 沈新才知道崔逸白开的聚福斋好几个月前就黄了。
糕点铺子已经变成杂货铺,沈新进去买了两盒牙粉, 问:“这原来是不是卖糕点的?我记得这家卖的山楂糕还蛮好吃的。”
小二嘴巴利索,几句就抖落干净, “那家铺子好几个月前就被百味斋低价挤黄了,自从铺子黄了,崔掌柜如今都不大出门了。”
“客官是不是好久没来县城了,这都是老消息了。”
沈新应了一声, 便出了铺子。
平遥县城布局和望江县大差不差, 都是只有一条十字主街道,沈新按照地址走到了崔逸白的家门口。
没等敲门, 便听见里面的一阵争吵声,沈新抬起的手顿了顿,决定听完再敲门。
“整日呆在家里有什么用?开糕点铺子不行, 我们换个生意不行吗?”
“我就懂糕点生意,冒冒然做其他的肯定赔可底朝天,不如先看看,万事周全了再行事。”
“你等吧,你就等吧,什么时候家里没米下锅了,看你还能站在这说风凉话。”
“怎的没米下锅了,前几个月不是还带回来的十五两银子吗?”
“我捐给寺里添香油钱了。”
“十两银子都捐了?”沈新听见崔逸白的声音骤然拔高。
“嗯。”
“你个败家哥儿。”崔逸白愈发气急败坏。
“我败家?”小哥儿的声音弱了下去,“你那银子怎么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缓了一会儿,门里才传出崔逸白的声音,“那现在家里还有多少银子?”
他可不想听别人的家底,沈新适时敲了门。
“谁啊。”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远到近,崔逸白打开门,见到沈新的脸后,面色一变。
沈新按住崔逸白想要关门的手,微微一笑:“好久不见,崔逸白,还记得我吗?”
崔逸白使了半天劲,硬是没推动,他只得讪讪一笑道:“记得记得,秦家糕点铺掌柜是你夫郎。”
“今日来有几个问题想问崔掌柜,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请进。”崔逸白心里叹了一口气。
院子还站着一个穿着淡绿色长衫的年轻小哥儿,沈新跟他颔首示意后,便坐在了木桌边的凳子上。
抚平衣摆上的褶皱后,他问:“崔逸白,明人不说暗话,你是不是把山楂糕和板栗饼的方子卖给了你叔叔,也就是五福斋的崔掌柜?”
“怎么可能。”崔逸白笑了一下,“咱们可是签了契约的,若是私自买卖方子可要赔整整一百两,我就是猪油蒙了心,也不可能干这样的事。”
这件事咬死不能认。
“崔掌柜可不是这么说的。”沈新玩味一笑,“他亲口承认从你这买了山楂糕和板栗饼的方子。”
沈新拿出了一早准备的,模仿好的陈词,放到崔逸白面前,“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叔叔的写的?”
崔逸白擦了擦因汗模糊的眼睛,看清字迹那一刻,他瞳孔猛然一缩。
脸往前凑了凑,眼里全是不可置信,这是他叔的字迹…
怎么可能…
崔逸白勉强一笑,抵死不认道:“这不可能。”
沈新笑了一下,“证词都在这里了,你认或不认有什么区别?”
“我现在给你两种解决方案,第一个我现在就去县衙击鼓,让县令大人秉公办理。第二个是你把违约金付了,这件事就一笔勾销,我从此不再追究。”
没等崔逸白说话,一旁的小哥儿便抢先说道:“我们付违约金。”
“小思。”崔逸白喊了他一声,“你乱插什么话?”
“不然呢?等着你进大牢吃板子吗?”小哥儿瞪着眼看着他。
若真因为违约进了牢房,不光要面临罚款,还要服刑。
崔逸白嘴角蠕动几下,终究没说出话来。
见人认下了这个事,沈新把那份供词收了起来,“违约金一百两,你们怎么付?”
崔逸白咬了咬牙,“这房子市价一百二十两,若沈掌柜愿意,我们便把这房子抵给你。”
“当初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才一时动了歪念头…”
“阿爹,我回来了。”稚嫩的童声从门外传了过来,一个六七岁,面色红扑扑的男童跑了进来。
见到屋里的陌生人,他看了阿爹一眼,快速挪了过去,抱住了他阿爹的腿。
王思思摸了摸小孩的头,低声说:“你先回屋,爹爹还有事和客人谈。”
“好。”小孩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沈新目光一顿,等院子只剩他们三个人时,才开口道:“可以是可以,但如果崔掌柜把交易过程一字不落地写下来,我可以免去二十两银子的违约金。”
还是给这一家三口留口饭吃吧。
“好,我写。”崔逸白握了握拳。
沈新接过崔逸白的手书,又递给崔逸白二十两银子,“一周内找好房子买家,去望江县找我,我跟你来办手续。”
“好。”崔逸白低声说。
他回头看了一眼房子,好似这么多年的心血都化成了飞沫,不由惨然一笑。
王思思走到他身边,轻声说:“人还在,比什么都强。”
平遥县没什么特产,沈新吃了碗面,略逛了逛就回了望江县。
夜色降临,各家各户的灯笼都挂上了房檐,沈新从怀里掏出泛黄的房契递给秦宁,得意一笑:“崔逸白赔给我们的违约金,还有一份他和崔瀚海的交易供词。”
“相公好厉害。”秦宁接过契纸,细细看过,小心地放进匣子里锁好。
又说:“糕点品鉴会的帖子是发下去了,但明确说来的人没几个,墨书一打听才知道,五福斋的崔掌柜也要办一场宴会。”
“和我们同一天。”
第97章
“他消息还挺灵通的。”沈新挑了一下眉。
“崔掌柜在县城经营多年, 和各个食客大都认识,想必大多数人都会去他那,咱们的糕点品鉴会怕是没人来了。”秦宁细黑的眉毛皱在一起。
崔瀚海手里的山楂糕和板栗饼的方子是真金白银的从崔逸白手里买的, 即使知道这两样方子出处不算清白, 也不过是商人手段, 对他不会有什么大影响。
还是得从别处下手。
沈新沉吟片刻, 问:“今日那个闹事的人来了吗?”
“没有。”秦宁摇了摇头,“今天店里生意还是有的,就是少了一些。”
秦宁撇了撇嘴,“不过闹事的人我倒是打听清楚了, 这人叫宋大牛, 住在西十二坊, 平日里招猫逗狗不干正事, 全靠他夫郎浆洗衣服养家,反正不是个好人。”
“行, 我知道了。”沈新把玩着秦宁的手指,“在铺子门口摆张桌子吧, 店里没人的时候,让墨书他们几个轮流在铺子外吃糕点,用来吸引客人,得尽快打破糕点不新鲜的谣言。”
“等咱们去了南江府, 这里的铺子得找个掌柜, 你好好想一想人选,下次有这样的事情出现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好。”秦宁说。
早饭是猪肉馅饼, 栗米粥和脆腌萝卜小咸菜。
“我一会儿出去一趟,你先去店里吧。”沈新咬了口馅饼。
因为之前的动乱一事,县里的混混势力经历了大洗牌, 沈新想去认认门,顺便解决一下宋大牛。
“好。”秦宁回。
送完二毛和三毛去私塾,沈新转道去了赌场后巷,也是冯大青跟他说的,混混们的常聚地。
七八个人蹲在地上,有人讲了个荤段子,三三两两哄笑一堂,悬空的腰带随着抖动。
淡淡的金黄色阳光洒进巷子,沈新的脸忽明忽暗,他一眼就认出了冯大青跟他描述的,脸上全是横肉,额头上有条疤的吴飞虎,也就是现在的混混头子。
此人信奉义气,好以力压人。
沈新径直站到了吴飞虎的面前,吴飞虎站了起来,目光沉沉地盯着沈新。
沈新笑了一下,“吴飞虎兄台你好,我是沈新,今日来有点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什么事?”吴飞虎粗声粗气地问。
“是这样的,我在西市口有个铺子叫秦家糕点铺,希望哥几个帮帮忙,平日里多照看照看。”沈新继续说。
不到万不得已,沈新不想动手,雁过留痕,他准备走仕途,说不得哪天的一点小事就翻身变成巨浪,凡事谨慎为妙。
没等吴飞虎说话,他一旁的小弟凑过去跟他说,“老大,就是宋大牛去捣乱的那家糕点铺子。”
吴飞虎上下打量了沈新一眼,“照看不了,我们就是街头地痞,看不了这样的精细活。”
沈新没放弃,继续问:“五两银子够不够?”
吴飞虎犹豫了一瞬,才开口道:“不行。”
“凡事好商量,吴兄弟有什么想法可以提。”沈新看出了吴飞虎的意动,继续问道。
吴飞虎两根食指比在一起,“我要十两银子。”
沈新沉吟好一会儿,才答应下来:“可以是可以,但我要先看到吴兄弟的诚意,帮我宋大牛叫过来问清楚。”
“你倒是个爽快人。”吴飞虎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又对旁边的小弟说,“去把宋大牛给我叫过来。”
沈新轻笑一声,垂眼看向地面,掩住眼里的不耐烦。
一刻钟后,宋大牛到了就直接跪地开始痛哭流涕,把事情一股脑地说了干净。
沈新按照约定,把银子递给了吴飞虎,临走前好似不经意间捏了一下他的肩膀,“以后,秦家糕点铺就承蒙关照了。”
吴飞虎是个硬气的,闷哼了一声,盯着沈新的背景,脸色变了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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