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 第62章

作者:君子在野 标签: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成长 正剧 古代架空

林故渊听他话语中大有灰颓之意,抿着嘴唇道:“就事论事,你这便无趣了,像要生离死别一样。”

谢离嘻嘻一笑:“呸,少在这空口白牙的咒你爹爹。”

想了想,又缓缓道:“我能把你从昆仑抢出来,也自信有本事把你捆在身边,可那有什么趣儿?你终身深陷自责内疚,一听见‘昆仑派’三字,心中就痛如刀绞,你的师兄弟成了万古流芳的大侠被世人称颂,你却要隐居避世,即便武功大成,也只能换来别人叫你一声‘老邪’、‘老怪’,人人对你敬而远之,慢慢当个离经叛道的老酒鬼,故渊,这些我们魔教能引以为豪,但你呢?你和我们终究不一样……我只盼你诸事顺遂,一生快快乐乐。”

“江湖太大,人太卑弱,我也不懂什么情情爱爱,左思右想,还是你说得对,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倾慕,说到底,不过‘成全’二字。”

林故渊眼睛一热,生怕在他面前失了分寸,再不敢细想这番话的意味,也不敢再逗留半刻,逃似的上了楼。

第二日又不甚痛快,林故渊睡不安宁,回想昨夜酒醉任性,惹得两人失了和气,心一横,起个大早,去到城里的早点摊子,知道那人舌刁嘴馋,几样好吃的便能被哄的心花怒放,便买了几样粥、酱菜、肉包子等吃食,端了去找谢离。

这却是他头次主动示好,心里羞涩忐忑,一向光明磊落的白衣侠士,站在门外连举三次手,下了数次决心,终于敲响房门。

不想半天无人应答,那门没栓,一推就开了,进门看见的却是易临风,跟谢离挤在一张床上,睡得四仰八叉。

易临风昨夜护送江如月一行,早与二人分道,林故渊如何也想不通他如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赤着膀子,枕着谢离一条手臂,屁股朝天呼呼大睡,后背还有些奇奇怪怪的青紫瘀痕。

那单人床榻虽不算窄小,奈何躺了两个大男人,肌肉雄健,袒胸而眠,手脚叠在一起,卧房门窗紧闭,天光昏暗,怎么看都是一副酒后乱的性糜乱场景。

林故渊急怒交加,将托盘咣当往桌上一砸,二人悠然转醒,一看见他,吓得头发倒竖。

易临风抱膝缩成一团,蹭蹭后退,口水都没擦干净,连蹦带跳的翻下床穿衣裳,谢离苦着脸追在林故渊屁股后头,连连解释:“不是,不是,不是那回事,我们是久不见面,喝了点酒,赌了两把,没别的事,真没别的事!”

两个当世绝顶高手,狼狈的像被端了老巢的耗子。

林故渊气急败坏,一跃而出,拔剑便劈;“吃了酒?赌了两把?酒坛呢,筛盅呢,骰子呢?”

谢离拿不出凭据,连滚带爬,惊慌逃窜,砰的一声,长凳从中劈成两截,林故渊气得眼角通红:“你昨晚说要做些坏事让我死心绝望,原来是为这腌臜事找借口,我即刻便去找江掌门,捉拿你们一对不知廉耻的魔教妖邪,我、我真小看了你!”

易临风还记得曾用一颗假毒药骗他的事,哪里敢惹他?扑通一声就给谢离跪下了,抱着他的大腿呻吟:“你快说,你倒是说啊!我是要娶老婆的人,我的名誉,我的清白,今日尽数毁于你手!”

“蠢才!蠢才!你说的什么屁话!我手下怎么有了你这么个废物!”谢离听他越描越黑,急得直翻白眼,这事却不可明说,昨夜易临风帮他运功克制歃血术,反噬之势忽遇阻碍,弑杀念头更为疯狂暴虐,恐伤及周遭无辜百姓,二人找了座荒僻山头打了一架,天光放亮,才精疲力竭的回来歇下,因此才有了清晨一番闹剧。

林故渊拔腿就走,谢离甩开易临风,跟在后面一路追一路赔罪,也不知说了多少好话,半口饭没吃上,反而口干舌燥的险些磨破了嘴皮子。

好不容易哄了林故渊回来,只见卧房一片狼藉,易临风那厮早已溜之大吉,连个影子都找不着了。

易临风和江如月浓情蜜意,林故渊也不信他俩二人何不堪,想到谢离不肯陪伴自己,转头却与别人一张被子彻夜聊天,顿时怒不可遏,谢离赌咒发誓赔了好半天不是,林故渊冷着一张脸,别别扭扭的才作罢了。

江如月等人尚需时间准备,为了缓和关系,谢离拉着林故渊在城中闲逛半日,找了家酒馆叫了吃食,饭菜一道道上桌,二人把盏相谈,凭栏眺望,襟怀渐畅,不料歇息了没多久,便在街上看见了熟人。

五个衣冠楚楚的年轻人,前面三个身着白衣,后面两个身着天青色道袍,腰配长剑,背着包袱,面带倦容,在酒馆门口跟店里伙计吵吵嚷嚷。

正是闻怀瑾、卓春眠、陆丘山一行,身后跟着两名绿衣弟子。

林故渊轻皱眉头:“真是他们?”

一进入山东地界,他便察觉有人跟踪,听其声息,自是真气充盈,修习上乘内功,身法悄无声息,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几次他单独行动,却也未曾偷袭截杀,因而他早怀疑是师门中人。

谢离似笑非笑,握住林故渊的手,道:“吠吠小犬,又来与我抢。”林故渊瞥他一眼:“休要放肆。”

卓春眠拉住端菜伙计,喋喋不休的问道:“是否看到两个相貌不凡的公子,大约有这么高,一个穿黑,一个穿白,二三十岁年纪,一人配剑,一人空手……”

他比比划划,卓春眠个子矮些,温柔敦厚,嘴唇润泽,比那画里的观音还慈眉善目。

酒馆生意甚好,那店小二两手举着大瓷盘,挺着身往前挤,见他们不像来吃饭的模样,只是敷衍:“没见过,没见过。”又道:“麻烦让一让,挡着后面的客人了!”

第119章 筹备之二

卓春眠久在昆仑山,于人情世故不甚通达,截住那店小二的去路,不依不饶:“他们也可能易容,那便是一个年轻清俊的少侠和一个面貌极丑的老驼子,不拘穿什么衣服吧,但其中一个必定拿了一把与我这把相仿的剑——”说着便要拔剑。

“一会老头一会少侠,一会黑的一会白的,你们到底干什么?哎我说这位公子,看你穿的体体面面,不是来找茬的吧?”

那店小二撞开他肩膀要走,“去去,不吃饭别瞎耽误工夫,没看见我这还忙着?”

“哎,你——”

“你这糊涂蛋连他们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如何找人——”

闻怀瑾冷脸听了半天,掏出一锭光灿灿的银子:“少狗眼看人低,你看这是什么?”

那伙计脸变得比翻书还快,登时双眼放光:“哎我想想我想想——好像还真见过,几位公子里面请,沏壶好茶,咱们慢慢说……”

林故渊缩回脑袋,噗嗤一笑:“昨夜在饭庄房顶的果然是他们。”谢离微笑道:“你们昆仑山的家法还真是严,跑到天涯海角都不放过。”

谢离往窗外探着脖子,目送一行人进了门,道:“要上来了,见不见?”林故渊道:“见了又如何,还能再回去不成?拉拉扯扯耽误工夫。”

说罢便要走,谢离望着满桌丰盛菜肴,一脸不舍,林故渊微微一笑,抓了只烧鸡递给他,叫来店小二,道:“刚进门那五位年轻人,可看见了?你去接他们上楼,就说二楼有一位旧友,摆了酒宴请他们喝酒,他们若问起我,你只管照实说。”

那店小二喏喏答应了,自去下楼接应。

闻怀瑾直爽任性,一路横冲直撞,三步并作两步闯进包厢,只见满桌酒菜余温尚在,房内却空无一人。

“人呢!”闻怀瑾气急败坏,抓住那店小二的衣襟,“人呢!去哪了!”

那店小二吓得脸色都变了,踢蹬着两腿连连讨饶:“咦,怎么一转眼就没了——”

“你把他们容貌细细说与我听!”

“是、是一双模样顶尖儿的公子哥,呃,一个高高瘦瘦,唇红齿白,俊的像戏里的小生,呃,一个年纪大点些,衣裳松松垮垮——”

陆丘山道:“是不是满脸笑模样,不笑的时候又凶得很?”

那店小二连道:“是、是,一直问东问西,废话忒多!”

“年少的那个不爱说话——”

“是、是,冷着脸往那一坐,浑身冒寒气,还以为哪得罪他了,我就这么搭了搭他的肩膀,他那眼神,恨不得把我活吞了!”

卓春眠双眼放光:“是他们,一定是他们!”

闻怀瑾突然松手,那店小二失去支撑,一屁股坐在地上,疼的眼泛泪花,愤愤道:“哪来的毛头臭小子,学了几招三脚猫的功夫就效仿人家行走江湖,这里是泰山派的地界,岂容你们撒野——”

“放什么狗屁!”闻怀瑾柳眉倒竖,把脚边长凳踢向半空,一掌劈去,嘭的一声巨响,白烟四起,木椅子凌空爆成数块,那店小二连连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闻怀瑾仍要发难,陆丘山挡在面前:“玉虚师叔命咱们下山调查那伙黑衣人,咱们却拐道来追小师弟,已是违抗师命,一路更应低调行事,你怎么到处打打杀杀?”

闻怀瑾怒道:“你还有心管这些!”说罢转身就走,“他们必定还没走远,走,我们追!”

“怀瑾,怀瑾!”

陆丘山拽的脚步踉跄,万分无奈,道:“怀瑾,故渊已经下山走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捉他回去?”

“他背叛师门,引魔教奸人火烧昆仑山,玉虚叔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却不能坐视不管!”

陆丘山叹道:“怀瑾,你和故渊是最好的朋友,这些话连我都不相信,你怎么、你怎么——”

“正因是朋友,才不能眼睁睁看他误入歧途,如今他被那魔教妖人欺骗胁迫,连师门都回不去了,若连我们都不管他,谁还能帮他!”

他咬着牙道:“小豆子最不会吵架,他天资又高,常常被别人污蔑中伤,如今他中毒神志不清,定是满心委屈说不出口……我一定要找到他,亲自问个清楚,给他一个洗脱冤屈的机会!”

他到底年轻,说起“中毒”一事,想起在那夜林故渊的怪异举动,想起他和那魔教怪人的温柔缠绵,心里一荡,面上微微发热,不敢再细想下去。

说罢又瞪了卓春眠一眼:“喂,我说,你找到解毒办法了没?这么久还没有进展,好意思说是百药宗传人?”

卓春眠呐呐道:“快了,快了,这一路经过的药铺品类都不齐全,你又一直催着赶路,有几味稀缺药材总也找不到——”

陆丘山摇头:“怀瑾,你怎么就这么犟,故渊不是小孩子了,他的事他自己做得了主……”

他看向满桌小菜,目光落在那两只青瓷酒盏上,摸了摸碗壁,道:“碗中酒尚温热,离开的甚为从容,想必我们来之前,他们正在对坐饮酒,哪里像是被胁迫?你看这几道菜肴,烧鸭,醋烹鹅,烧鹌鹑,故渊一向自律谨严,放在从前,他绝不让这些眼前出现,他竟如此纵容那魔教恶徒——”

他袖着手,一阵怔忡:“他比从前变得多了,也快活多了。”

卓春眠道:“是啊,昨夜他们畅快饮酒,纵情交谈,何等洒脱,我从来没见过林师兄那样笑过。”

闻怀瑾怒道:“有什么快活的!你们恁地轻信!那他纠集魔教围攻昆仑山总是事实,以他的性情,若非受人胁迫,怎会做出这欺师灭祖的之事?”

“若是故渊率魔教进山放火,他又为何要返回不争峰营救大家?当日众掌门师叔和师兄弟被那古怪笛音困住,皆是命悬一线,幸亏故渊带那魔教怪人及时赶到,如此说来,我们还要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陆丘山叹道,“怀瑾,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林故渊躲在屋顶,师兄弟的交谈他尽数听在耳中,只觉肝肠寸断,喜忧交集,喜的是我只当他们再不愿与我为伍,不想竟万里迢迢追到这里,忧的是他们对谢离成见如此之深,恐怕再解释也无法动摇他们分毫,我在昆仑山的字字泣血,全被他们当做是谢离欺骗我的说辞。

如此固执,一叶障目,与当日的我有何区别?

谢离见他神气郁结,忽喜忽悲,一时又念念自语,知他犹豫,摸出藏在怀里的烧鸡,咬了一口,鼓着腮帮子道:“不准出去,你如此顾念同门感情,怎会舍得让他们失望而归?恐怕一见面就要被他们拉拢策反,那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林故渊看他一眼,欲说还休,谢离却又笑道:“逗你的,我还信不过你?去吧,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林故渊沉思半晌,道:“算了,不见了。”

“当真?”

他这两个字说得甚重:“不见。”

这却出乎谢离意料,他深知师门是林故渊软肋,只要他们到场,必是一场推拉撕扯,不想他竟如此决绝,奇怪道:“为何不见?”

“大概有些事,别人再说也是无益,要在江湖走一走,才能看得明白。”

他淡然一笑,道:“走吧。”谢离一愣,“好容易兄弟见了面,这就要走么,你要去哪?”

林故渊用眼尾扫他,板着脸道:“怎么叫我要去哪,自然是带你逃命,你这妖人作恶多端,名声坏透,仇家千山万水也要来捉你,我若再不怜你护你,你岂不是要被这几位大侠捉拿回去,乱棍打死,挂在门楣示众?”

谢离只是摇头,笑道:“坏了坏了,都怪我带了坏头,正经人也学会胡说八道了,这可如何是好。”

说话间那白影已跃向高处,使出轻纵功夫,竟是疾如风,快如电,轻如尘,接连跃过几棵大树,谢离跟着纵身跃出,追向他的背影,林故渊轻功本就一绝,近日精心打坐练功,修为大为精进,他一时竟追不上,边笑边呼喊:“少侠等等我,无你保护,我怎能活命——”

闻怀瑾等人出了饭馆,气咻咻地争执不休,突然听见高处有人说话,只见一道黑影从树影间一闪而过,黑发飞扬,疾势奔走,顿时架也顾不得吵了,指着门口高声道:“是他们!一定是他们!”

几人立即发足狂奔,可以他们的内功,哪里追得上谢离和林故渊?何况还背着重重的包裹行囊,追至城外,只见山岳连绵,松涛如海,哪还有二人身影?

师兄弟几人气喘吁吁,三位白衣弟子还能勉力维持,那两名青衣弟子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如牛,再也走不动了,闻怀瑾气咻咻地拔出长剑,奋力一劈,剑风把一棵小树拦腰斩断,收剑回鞘,恨道:“又叫他们跑了!”

那绿衣弟子奋力喘气:“诸位,诸位师兄,我、我们,还,还追,还追不追了——”

第120章 筹备之三

闻怀瑾凤目生寒:“追,谁说不追?”

陆丘山解开水囊连喝几口,调平气息,抚开额前乱发,叹道:“怀瑾,算了吧,那妖魔不像一般恶徒,故渊也是真心待他,何必再不依不饶与他们过不去?何况追到又能怎样,那妖魔武功远超我们万倍,掌门师叔都不一定是他对手,只怕逼急了他,带不回故渊,我们倒要命丧敌手。”

闻怀瑾冷哼一声:“我说是要跟他们过不去了?”

陆丘山道:“那你待要如何?”

闻怀瑾愤愤道:“正因为他对那魔教心甘情愿,我才更要管到底……我太了解林故渊的臭脾气,他啊,外面是块无情无义的木头,但心里比谁都温柔轻信,那妖人编瞎话把故渊唬的团团转,说他没暗藏鬼胎,骗谁呢?”

“如若那妖人有半点对不住故渊,就算我武功不济打不过他,就算是死,我也要帮他出口恶气——”

陆丘山叹道:“你啊,你明明担心他,偏要死鸭子嘴硬——”他往怀瑾脑门用力一戳:“你跟掌门师尊真是一对亲叔侄!”

“少来这套——”闻怀瑾掠过一丝心事被看穿的尴尬,“我是生气!他下山去了趟无遮大会,从此再不是我认识的故渊师弟,我咽不下这口气,他就那么跑了,众目睽睽之下,为了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魔教妖邪,抛下我们跑了,亏我、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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