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 第40章

作者:君子在野 标签: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成长 正剧 古代架空

朱九万恨道:“右掌教有所不知,杨骥安妇人之仁,难成大器!他以为他傍上少林寺便能跻身正道,做他娘的千秋大梦!少林一行,我们跟什么铜钱会、鬼金门等江湖宵小混在一处,连少室山顶都没上去,弟兄们跟着他,混来混去也就是一伙流寇水贼!”

红莲一改方才不屑神色,来了兴致,道:“那你待如何?”

朱九万咬牙道:“若我当了总舵主,必紧随天邪令号召,率领弟兄们横扫江湖,扬名立威,做成一番大事!”

“朱舵主是敞亮人,不如直说了吧。”红莲倏然起身,将长发朝后一抖,露出脸来,他的鼻梁窄而高挺,衬着一双狭细凤眼,“你们太湖帮武功粗陋,不被人看重,你也想要我那歃血书,是也不是?”

朱九万被点破,心中骤惊,他以为红莲要是起杀心,不料红莲啪啪拍了两下手,道:“有意思,这人我留了!”

朱九万看看左右两位兄弟,三人互使眼色,都甚惊讶。

“只是还有一事。”红莲坐回椅中,“进我天邪令,要么忠心,要么中用,以朱舵主的武功身手,怕是不中用了,忠心么……你懂我规矩。”

“是。”朱九万低头,道:“人我带来了。”

接着拍了拍手:“让右掌教瞧瞧。”

几个水贼打扮的男子走上前来,簇拥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妇人,那妇人衣裳简素,身段窈窕,唯有腹部浑圆,已是身怀六甲。

众水贼解开妇人蒙头黑布,妇人乍然见到殿中情景,转头怒视朱九万。

朱九万道:“这是内子。”

林故渊见到这一幕,愈发惊讶不解,问谢离:“这是什么规矩?”谢离摇头,感慨道:“江湖争端不累及妻儿老小,这是规矩,他真是一点没变。”

只听红莲赞叹道:“听说朱舵主早两年在湖上抢了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做压寨,能吟能画,朱舵主宠若明珠……原来嫂夫人已结了珠胎,好福气,朱舵主好福气。”

朱九万两只三角眼狂热发光,呀的一声大叫,抽出大片刀,踉跄扑上前去,对着那妇人,刀刃悬在妇人头顶,却不落下,朱九万不住发抖,悲声道:“我对不住你!你若恨我,待化为厉鬼,来寻我报仇吧!”

第77章 红莲之三

那女子咬破舌头,一口血红唾沫喷在朱九万脸上,恶狠狠道:“我受辱三年,今日终于解脱,我死以后,魂魄自然去往九泉去寻我父母兄弟,与你何干!痛快,好痛快!”

说罢尖声叱骂:“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朱九万面孔扭曲,啊啊狂叫,举刀朝女子心口猛捅了过去,抽出再补一刀,女子胸口热血嗤嗤喷溅,把他一张脸染得如血洗一般,女子早已毙命,他仍乱挥乱砍,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直喘粗气。

红莲居高临下,笑意吟吟。

朱九万抹去脸上血迹,翻身起来,对红莲道:“姓朱的相貌奇丑,自幼被爹娘遗弃,平生所爱唯一这小女子与她腹中骨肉,我知要入右掌教麾下,必先杀一挚亲之人,老朽无甚本事,不能得右掌教垂青,一刀毁我全家,聊表忠心赤诚!”

红莲这才如梦醒,轻声细语:“吓坏我了,快拖下去。”

两名魔教仆役上前,一手抓女子一条臂膀,一路拖出大殿,留下一道长长血辙,红莲望着那女子高耸的腹部,若有所思,道:“哎,等一等。”转头对朱九万笑道:“朱舵主,这女子尸体,你待如何处置?”

朱九万一愣:“右掌教何意?”红莲道:“若无甚想法,可否交于我?我们教中有一人,最喜食初生婴孩……”

林故渊一把按住谢离,颤声道:“怎能如此,他怎能如此!”

谢离目中杀意混沌,浑身震颤,呼吸深沉亢进,竟如要走火入魔一般,林故渊见他异样,一把扣他脉门,忽觉汹涌真气混乱游走,直要震裂五脏六腑,急忙与他对掌,沉声呼唤:“谢离,专心!”接着将雄健内力缓缓输送,以昆仑心法镇住他体内邪力,二人呼吸吐纳一番,渐渐冷静下来。

谢离平复气息,笑道:“谢了,若非你在,我今日非杀人不可。”

林故渊知他心神不定,再不敢放手,保持着对掌姿势,让真气在掌心连接处缓慢流动,接着看殿中情形。

只见那朱九万闻言大惊,一个黄莺般的声音脆生生喝道:“琪哥哥!”

那妙龄少女一身黑裙,手握九环银杖,立在众人中间,双眸灿然生寒光。

红莲弯下眉眼,笑道:“是酒酒来了呀。”

温酒酒满脸怒容,挺身而出:“你不要欺人太甚!”

红莲摆摆手,对朱九万道:“好了好了,原是是我说错了,那小孩儿我也不要了,向你赔不是。”

他面向座下一众教徒,道:“传令下去,让欧阳堂主准备着,十日之内,我要太湖水寨总舵主杨骥安的首级,一个时辰不准晚,要是晚了……嗨,让他仔细他的皮肉。”

“哎,不对,晚些再去传令,他此刻……还忙着。”他话语暧昧,又去安抚温酒酒:“酒酒,等一等你单独来见我,咱们兄妹俩好久没说说体己话了。”又问朱九万:“老头儿,这回你满意了?”

朱九万跪在血泊之中,拜道:“从今往后,姓朱的再无羁绊,一生唯右掌教马首是瞻!”

他双目灼然,似是另有期待,红莲心如明镜一般,冷冷道:“你做得好,那歃血术我自然会寻时机传授于你。”朱九万拉着左右两位兄弟,砰砰连磕几个头:“谢右掌教!谢右掌教!”

红莲看了看座下三人,道:“且慢,还有一事。”朱九万忙道:“右掌教请讲。”

“你刚击杀那女子,我见你右边那位兄弟似十分不忍,似乎对我这规矩不甚苟同,朱舵主,如今我们是自家兄弟,该怎样做?”

“这……”朱九万甚为犹豫:“此人是我过命兄弟……”

那水贼斥骂道:“朱舵主,这妖人不安好心!”

红莲做出害怕样子,嘻嘻笑道:“女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脱衣裳,断手足,才无退路。”

他与朱九万说话,看得却是温酒酒,道:“不知太湖帮朱总舵主,意下如何?”

朱九万正拿不定主意,听见“总舵主”三字,全身俱是一震,对右边那人道:“兄弟,得罪了!”说罢一掌拍向那人前胸,只听砰的骨裂之声,那人倒在地上,再无活气。

“好,好,做事手段得我心意,深得我心意!”红莲尖声大笑,他内力古怪深厚,那笑声直钻到耳朵深处,震得人气血沸腾。

笑着笑着,只听哎呦一声,他捂住头颅,以手指节狠狠击打额头:“好头痛,好头痛!痛死我了!”

他的手指细长,深深抠着脸上半张精铁面具,底下一干教众匍匐跪地,高呼道:“右掌教保重!”

“保个屁重!全是废物,什么忙也帮不上的废物!”红莲单手掩面,指间双目如血,瞳孔缩小成极黑的一点,另一手砰砰拍着扶手,连声叫唤:“欧阳,叫欧阳来……”

急症来得突然,一众魔教教徒却都见怪不怪,朱九万没经过此等情状,正左顾右盼,只听背后一个阴测测的声音:“莫慌,右掌教的头痛症犯了。”

这人说话断断续续,有气无力,朱九万回头一看,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僵尸状的人,撑一把黑纸伞,一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脸色如抹白浆,两只灰眼珠子,嘴唇青紫,最可怖的是这人白惨惨的脸写满细小黑字,像那诅咒一般。

这人何时来的?为何一丝声息也无?好好地没下雨,为何撑伞??

地宫火光熊熊,极是燥热,他却被这怪人吓出一身白毛汗。

林故渊左掌与与谢离右掌相抵,感觉那股刚猛真气又有沸腾之势,低声提点:“不可被妖人乱了心神!”谢离皱眉:“小娘子,我胸口好痛。”

林故渊惊讶万分,越看谢离越觉得他举止古怪,此时却也不是深究的时候,不敢断开掌间连接,徐徐将昆仑派伏魔去燥的一股冰冷内力输送过去,右手摸索着敞开他外衣,按住那雄壮胸脯,叹道:“你别说疯话气我,我给你揉一揉。”

殿门突然开启,一个低沉声音隔空而来:“右掌教!”

林故渊伸头去看,只见欧阳啸日昂首走进殿内,捧着一只托盘,盘里放着一只碧荧荧的玉碗,他施展轻功,一举飞上高台,落在红莲椅侧,低声絮语:“我等来等去,不见你回来,猜到你必定是议事兴起,误了吃药时辰……”

“这几日你疲累太过,根底伤得更厉害了,幸好梅间雪提前回来,给你改了方子……”红莲一脸嫌恶:“啰嗦甚么,把药给我!”

说罢要去拿玉碗,不料手抖得厉害,险些碰翻过去,欧阳啸日不敢擅动,躬身捧着药碗站在一旁。

“等什么,让他们看笑话吗!”红莲举手去遮掩赤红眼仁,喝道,“没眼力的东西,你喂我吃。”

“是。”欧阳啸日欣喜若狂,端起药碗,亲手将药一勺一勺喂给红莲,一众魔教弟子通通跪伏在地,大气也不敢出,红莲被折磨的神色昏昏,就着欧阳啸日的手喝那药汁。

那药力甚猛,大半碗下去,红莲眉头逐渐松弛,摇摇晃晃,欧阳啸日将杯盏放在一旁,将手掌递过去,托住红莲面颊,让他倚靠休息,如金身罗汉,不动如山。

“这是……歃血术反噬?好生厉害。”林故渊自言自语。

他如今阅历渐丰,已不再像最初那般见恶就怒,见魔就杀,看完这场血腥交易,虽还是翻江倒海五内俱焚,却有一股正气油然而生,心道:谢离说的半点不错,这魔头真真可怕,若任由他发展壮大,最多不过三年五载,这武林就便要彻底变天,到那时,遑论它昆仑少林,遑论它峨眉雁荡,统统化作尸山血海!

如何是好,谁能拦他!他抿住嘴唇,武林正道,如今全被蒙在鼓里!

他拿眼看向谢离,见他双眼放出暴虐凶光,右手半握成拳,几次往后腰去摸,又像触着一块火炭,猛地缩回手。

“谢离!”林故渊低喝一声,“道阻且长,不可分心。”

真气在二人掌间来回流转,一股雄浑稳固,冷若霜尘;一股癫狂欲沸,焰势滔天,再不如刚才那般互为遏制,反而势成水火,来回抵抗厮杀,越演越烈。林故渊心中一惊,只觉得再压制不住,猛地断开输送,抽回掌去。

没想到谢离反应更快,一把捉住他的手,攥在手心,几乎要将他手骨捏个粉碎,谢离浑身剧颤,缓缓克制周身戾气,唤道:“故渊……”

他把林故渊的手按着嘴边胡乱亲吻,手指,手背,嘴唇滚烫,不知是清醒还是糊涂,只是痴唤他的名字:“故渊。”

林故渊痛得冷汗直冒,却盯住他那双混沌黑瞳,低声道:“你还痛么,哪里还痛?”

谢离低下头,将脸埋在火光的阴影里,鼻翼翕张,大口进气,再缓缓吐出,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调匀呼吸。

第78章 红莲之四

他从袖里掏出一只精巧的白瓷瓶,拔开瓶塞,往手心倒了一颗药丸,一口吞下肚里,忍耐片刻,终于绽放出一点戏谑笑容,道:“有这样武功高强又会疼人的小娘子,我命真是不孬。”

林故渊双目灼灼,盯住他看,追问:“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谢离目光躲闪,林故渊见他一味假笑敷衍,便不再问了。

他朝那瓷瓶一扬下巴,冷冷道:“这是什么?”

说罢便要去拿,谢离晃着瓶子,一叠声道:“别抢别抢,要洒了。”

笑嘻嘻地将瓷瓶夺了回来,笑道:“嗨,前阵子纵欲过头伤了身子,要补一补,这你就别问了,怪丢人的,你年纪轻轻不知节制,等再过几年,腰痛肾虚,夜间盗汗,再赶上天气湿冷,哎呦喂苦不堪言。”

他将瓷瓶飞快藏进胸口,嘴里不住叨念:“半生落魄,老婆却美,这不是等着当王八么,想想便吓出一身冷汗。”

林故渊咬牙切齿:“闭嘴——”

地宫中响起一阵浑厚悠远的法螺号,一人扯嗓子大喊:“右掌教令,今日议事结束,都散了吧——”

红莲被欧阳啸日搀扶着,从高台背后一条窄道走了,林故渊仍盯着他俩背影,谢离笑着问他:“还听不听了?”

林故渊皱眉道:“何意?”

“不积堂议的是能见人的事,谁知两口子榻上滚作一团,有没有体己话要说?我这人天生下贱,最爱窥伺他人丑事,不知以少侠的高洁人品——”

“你有法子么?”林故渊道:“别贫了,走。”

谢离带他退回暗道,七拐八拐进到另一条密道,又不知在灰堆里匍匐多久,谢离将石门移开一指宽的窄缝,招呼林故渊来看,果然,是一间布置奢华的小暖阁,甚为幽静古雅,比起地宫的诡谲恢弘又是另一重景象。

一股甜香从石缝里飘了进来,熏得人骨头发软,原来这密道出口正设在一座博古架旁边,高低错落摆着好些盆景,幽兰香气直扑鼻子,谢离眯眼看了一阵,讶道:“这不肖阁怎么成了这副娘娘们们的样子?”

林故渊觉得好笑,道:“不肖阁,不肖子孙的不肖?”

谢离回头道:“是了,不积,不肖,不忠,不义,不厚,不悔,各有出处。”

林故渊:“……”

谢离把缝隙又收窄了一些:“被抓到可要一顿好打,看不得了,听吧,不知以林少侠的内功修为,听墙根是否一把好手。”

二人藏身于石门后,密道灰尘呛鼻,阴冷潮湿,只一线光芒射入。

又等了一会儿,只听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吱呀一声又掩了门。

二人嘀嘀咕咕,只闻其声,分辨不出内容,一个雄浑低沉,语气却极是温柔;另一个懒洋洋的,甚为不耐烦。

听这声音,正是欧阳啸日和红莲两人。

谢离招呼林故渊凑近那一线光芒,他登时领会,使出谢离传授的闭气法门,将周身呼吸律动调整的缓慢悠长,眯起一只眼睛,观察外面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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