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 第18章

作者:君子在野 标签: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成长 正剧 古代架空

魔教细作二字一出,众人皆是讶然,奇怪这两拨人竟互相污为魔教,史齐困兽之斗,分外神勇,大喝道:“我叔父一眼看出你们是魔教中人,一时仁义才没将你们当场处决,只将你们打入山庄地牢,谁料你们逃出山庄,混入少林无遮大会,说!你们魔教到底有什么阴谋!潜藏达摩殿后偷听我们谈话,又有何阴谋!”

众人更是一头雾水,听见他说出什么潜入山庄、什么打入地牢,显然是互相认识,还渊源颇深。

史齐见群豪有所松动,心头一计接着一计,怒斥道:“对!我就是风雨山庄大少爷史齐,我虽乔装,却并无恶意,我一早已拜入青海鬼刀门洛婆婆门下,我们风雨山庄光明磊落,鼎鼎大名谁人不知?只是山庄一向不涉足江湖中事,此番少林群英荟萃,叔父为让我见见世面,又不想……又不想……”

他原想说又不想让人知道我身为山庄传人,弃家传武学而改投他派,让外人怀疑家传武功不精,但转念一想,此时天下高手尽在眼前,这番说辞毫无分量,还有班门弄斧之嫌,便咽了下去。

许大酉追问:“又不想什么?”

片刻间史齐已想好说辞,道:“父亲和叔父原不想让我来,实在拗不过我想一睹武林英雄风采的一片赤诚才应允。来时父亲对我说‘少林寺群雄毕聚,到场的都是真英雄、真豪杰,视名利金钱如粪土一般,我们风雨山庄一向与官府交往甚密,虽不是那等趋炎附势之流,但树大招风,难保不被小人猜忌,传出些无稽可笑的说辞,你以山庄公子身份前往,在场英雄怕会因此低看了你’。”

他微微低头,似是情真意切,道:“因此才乔装易容,绝非什么意图不轨,请在场英雄明察!”

他知道武林人士大多清高,最爱听别人恭维他们豪迈洒脱、淡泊名利一类话语,因此在这番话里将自家风雨山庄比作追名逐利一族,自己低伏作小,却将众人捧得飘飘然。

这一席话甚有分量,群豪竟被他绕了进去,浑然忘记了他阻止少林毁去降魔杵一事,疑虑虽未全消,却都暗想:风雨山庄宦海浮沉难免俗气,但教出的儿女却甚是懂事,这后生说话恳切,恐怕此事真有隐情,倒是方才夺镖那人长相粗鄙丑陋,鬼鬼祟祟躲在佛像背后,不像甚么好人。

这么一想,看史齐的眼神也不再咄咄逼人。

林故渊哪料到被他反咬一口,形势急转直下,登时满脸通红,他与强辩一道不甚精通,拿眼看向谢离,谢离平时极为聒噪,此时却抱臂缄口,只笑吟吟地看他,不知心里作何想法。

正一教的广重山人与玉虚子一向交好,深知林故渊在其心中分量,看他受窘,便淡淡道:“小师侄不必恼怒,方才这位史小公子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既然你们互称魔教,有何证据拿出来便是,在场都是前辈,自然能公正判别。”

慧泽念诵一声南无阿弥陀佛,点头道:“此事极是蹊跷,风雨山庄和昆仑派都属名门正派,从未听闻与魔教有所瓜葛,你们两方如能证实,我少林一派第一个出来主持公道。”

林故渊走至三位高僧面前,深深一拜,便将他和谢离怎样在百乐镇投宿不成,和真正的洛婆婆等人被带至风雨山庄,怎样被下迷药、亲眼所见众人被搜走拜帖,又怎样发现史可追勾结魔教、暗修密室、杀害无辜、修炼魔功,最后将他们关入地牢一事作简略陈述。

他不能言明谢离身份,因此陈述不甚流畅,有几处显是牵强,史齐何等伶俐?边听边把他的破绽记个大概,强忍着等他说完,立刻喝道:“胡言乱语,颠倒黑白,编的如此离谱,还说你不是魔教细作!”

他一连串发问:“你说你撞破我叔父修炼魔功,还放走了一名护院家丁和他亲妹妹,那我问你,证人何在?”

林故渊道:“自然已前往安全之所,难道等你们灭口?”

史齐道:“你说你与我叔父在地牢谈判,所谈何事,他可曾伤你?”

林故渊道:“他用软骨散封我内力,并未曾伤人,至于所谈何事……”

他语声一滞:“自然是以各种手段让我不准说出地宫中事。”

史齐道:“那他可曾下毒?可曾威逼利诱、可曾用其他手段?照你说法,你当时身中软骨散动弹不得,又知晓我叔父重大秘密,我叔父为何不杀你灭口,为何让你全须全尾的逃出山庄?”

林故渊瞥一眼谢离,他和谢离身中孟焦蛊一事万万不能向众人言明,而谢离身为魔教中人,史可追只将他俩关入地牢,不敢杀人灭口,这一重也无法明说;至于他为何与谢离混迹一处,更是说不清楚,一时竟无言以对。

他心中纷乱至极,平生又极重承诺,他答应了不揭穿谢离身份,便决不做出卖他人一事,且谢离魔教身份若是暴露,万一少林将他们单独审问,孟焦发作,他心魔难抑……

到时候别说他,整个昆仑派都会成为武林笑柄!

史齐知道他有难言之隐,更是得意洋洋,厉声道:“还是说,其实勾结魔教的是你,我叔父慧眼识破你们目的,害怕被魔教报复,只敢暂将你们制于地牢,而你身旁的魔教细作神通广大,竟能带你半夜出逃!”

第34章 袒护

他抚掌大笑:“是了,魔教行事诡谲狠辣,谁知道你们污蔑山庄,现身少林到底是何阴谋?少林寺群英荟萃,孰是孰非大家自有分辨,岂容你信口雌黄?”

他这句话一出口,在场众人也没了主意,一个个交头接耳,慢慢竟升起了一阵附和之声。

玉虚再坐不住,声音威严冷澈至极:“这位年轻人,你可知道,你污为魔教的是我座下首徒?一切不过是你猜测臆断,若无证据,管你是哪家金枝玉叶,就算是王孙公子亲临,我昆仑一派,再不能容你撒野。”

话语暗含怒气,隐而不发,史齐面无惧色,大声道:“有!”

他三两下脱去上衣,用力掷在地下,背朝众人:“我叔父未曾伤他们一分一毫,我却因捍卫山庄挨他们一掌,若不是我有家传保命医学,晚辈早已命丧当场!至今掌印仍在,这到底是哪家掌法,我们山庄竟从未见过,各位前辈江湖行走,想必见多识广,请替我们做一个分辨!”

他袒露后背,后心处清清楚楚印着一枚掌印,边缘隐隐发黑,他肤色青白,那掌印便显得诡异可怖。

他愈发自如,道:“掌印五指痕迹未消,出自谁手,一对便知。”

点苍派宋不语离他最近,发出一声惊呼。郑湘娘离得稍远,她毕竟未曾婚嫁,对年轻男子赤裸上身不便上前细观,便隔空喊道:“是怎样的功夫?”

宋不语左看看,又看看,犹疑道:“只有掌印,未曾见他出招,倒说不出什么,只是……只是……”

郑湘娘性子极火爆,打断道:“有话直说,支支吾吾让人不痛快!”

宋不语道:“在下确实从没见过这一套掌法路数,既不像少林般若掌和大金刚掌一脉,也不像武当回风掌,更不像丐帮降龙掌……”

他话音未落,在场武当、丐帮、少林寺小僧,七嘴八舌叫道:“你又拉扯我们做什么!”

原来武林有不传之约,谁勾结魔教,谁便是为祸武林,其他门派可携手将其诛之,方才听闻昆仑弟子被污为魔教同党,各正派已有自危之心,又见宋不语将黑色掌印与本门功夫相较,更是骇然,恨不得当场与之划清界限。

许大酉见大家全都倒向史齐,他却记得林故渊和谢离方才飞身替他挡毒镖的恩情,隐约觉得不对,冲丐帮几名小叫花子喝道:“有你们说话的份么!”

宋不听缓缓道:“确实有些像当年化骨绵掌、玄冥掌一路邪门功夫……”

群豪眼中都浮出戒备之色,手按兵刃暗暗退后。

慧念方丈对林故渊点了点头,道:“原来你便是昆仑山的那位人称‘小东华’的林师侄。”

他甚是慈爱,并未因史齐之话而有一丝偏颇:“史小施主已陈情完毕,确实疑点颇多,你还有何证据,大可直言,老衲必为你做主。”

林故渊只觉心头发热,从怀中掏出一只布包,道:“我有风雨山庄史不谏亲笔写给魔教首脑红莲的书信一封,信中记录正是史不谏利用范千休杀害武林同道一事,并要为其邀功请赏。”

“此信是以众英豪性命换来,晚辈一直贴身保存,不敢有一丝懈怠,请大师明察。”

他打开布包,层层拆开油纸,双手呈送慧念方丈。

早预料到路上艰难险阻,将那书信包裹的粽子一般,生怕有一丝闪失,拆开时颇费力气,每打开一层,史齐的脸色便难看一分,慧念方丈展阅信件时,史齐额头已隐有汗珠。

林故渊本以为此信一出,黑白自有分辨,却不想慧念方丈捧信研读许久,露出大惑不解之色,将信件递给身旁的慧泽、慧净两人传阅。

史齐伸长脖子:“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许大酉深恨他方才毒镖伤人,对他没有半分好感,厉声道:“小兔崽子再敢多说一句,老子砍你的人头做葫芦装酒!”

两位高僧捧信琢磨片刻,皆摇头,将信件递回慧念方丈手中,慧念方丈阖目道一声善哉,叹道:“老衲自诩博闻,却不知这信中提及的陌尘君是何许人也?”

林故渊心中咯噔一声,这又是一重原委,江湖人人知晓“红莲”名号,可陌尘君却是他的少年时使用的别号,二十多年前魔教败北隐退南疆,他极少在江湖露面,这名号便只有魔教内部极少人士知悉,且只在极畏惧尊敬时才偶尔提及,武林正道从何处知晓?

这又让林故渊作了难,若同方丈说起陌尘君原委,群豪必然疑惑他为何于魔教之事了解颇多,若也装作不知,那这封书信便再不能作为证据。

为怕耽误会面日期,一路废寝忘餐,未曾有机会将书信仔细研读,更不曾想史齐会在此地突然露面,此时措手不及,甚是被动。

史齐大笑道:“原来仅凭一封没头没尾的信,就想盖棺定论?江湖皆知山庄信件以赤金粉末混合火泥封笺,加盖特制印戳,金光灿烂,贵气逼人,你睁眼看看,你手中这封信有什么?”

许大酉冷笑道:“说了是私通,怎会正大光明?”

林故渊道:“史不谏将此信送与范千休后便一刀杀他灭口,血透纸背,晚辈愿以昆仑派名誉起誓,所言句句属实,请各位明鉴!”

说完用余光斜睨谢离,见他仍冷眼旁观,知他是不肯插手,只好镇定精神,大声道:“座中群豪想必不少人与那史不谏有私交,是否是他亲笔,一看便知!”

史齐想也不想道:“笔迹难道不可伪造?小人行径难道不是你们魔教最为擅长?”

他面向众人,指着林故渊:“他俩编出这一番无稽之谈,必是有备而来,若无山庄封泥,我风雨山庄绝不肯认这一盆脏水!”

他俩怒视彼此,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群豪亦是无从分辨,一时觉得林故渊身为昆仑弟子,声誉极佳;一时又觉史齐温润知礼,背后风雨庄势力盛大,更不会弄虚作假,顿时众说纷纭,或是争执,或是辩论,嗡嗡吵作一团。

三位高僧亦觉为难,史齐大喊一声:“我还有证据!”

许大酉、天哭道人、郑湘娘等人异口同声:“说!”

史齐双眼放光:“他俩混进风雨山庄,被我叔父擒获,我曾亲眼看到他的左臂……”他嘿嘿阴笑,突然闭口不言。

郑湘娘等不得,追问他:“左臂有什么?”

“……魔教黑蚺!”史齐对着谢离呸了一口,阴测测道:“他左臂黑蚺纹身清清楚楚,我虽是小辈,也从父辈口中听说过黑蚺图腾,在场都是武林英雄前辈,这黑蚺之意,不用我多言吧?”

只听当啷一声脆响,只见那峨眉掌门面容煞白,右手按着木几子,似是紧张至极,手边茶盏倾倒,茶水淋漓而下。

这一席话说完,许大酉、天哭道人、慧念等高僧一众与魔教交手过的武林人士无不大惊失色,目光齐刷刷落在林故渊和谢离身上,史齐志得意满,哪还有半分公子仪态?

史齐转向玉虚:“昆仑派一向名声清白,我们风雨山庄甚为敬重,要说你们昆仑弟子勾结魔教中人,我也不敢相信,但晚辈请问一句,若非倒戈魔教,日夜与魔教走卒混迹一处,是何道理?”

说罢抬手指着谢离:“我所言是真是假,让他脱去衣衫,自然可见分晓。”

林故渊耳中轰鸣,两太阳穴突突乱跳,站也站不稳,脱口而出:“不可!”

郑湘娘道:“为何不可?”

林故渊怒道:“此人是晚辈朋友,亦是昆仑派朋友,达摩殿之事明日将传遍武林,若让江湖皆知我昆仑派邀来的朋友被逼脱衣以证清白,让天下英雄往后怎如何看我们?我门派弟子如何在武林立足?”

史齐面孔扭曲:“不肯脱?那便是心中有鬼!”

林故渊一股倔强之气油然而生,跨出一步,将谢离挡在身后。

正一教广重山人一挥手中浮尘,和缓道:“小师侄言重了,此事事关在场众位同道安危,并非昆仑一派之事,更不至有损昆仑名誉,若他身上并无那纹身,自可证明清白,若他臂上真有那黑蚺图腾……”

林故渊脸色由红转白,嘴唇抖得厉害,广重山人观其神色,将浮尘搭在臂间,淡淡道:“魔教诡计多端我等皆领教过,师侄尚年轻,一时被蒙骗也算不得什么。当初长生老祖只手遮天,正道之中被蒙蔽双眼的,难道还少么?”

他微一抬眼,长眸扫向在座长乐门辛止谋、泰山派周誉青等人,明明目光如水淡然,却看得众人心头一凉。

慧念方丈道一声善哉,对林故渊道:“小师侄,广重山人所言甚是,兹事体大,不可意气用事,你身边这位朋友疑点甚多,还请褪去衣衫,露出左臂,让大家看个究竟。”

林故渊岿然不动,大有顽抗到底之意,郑湘娘、天哭道人等兵器在手,喝道:“不如将他们统统拿下,再审不迟!”

第35章 围攻

只听一阵铮铮剑鸣,满场剑拔弩张,慧念方丈喟叹一声,双手合掌,低头道:“我佛慈悲。”

他将风雨山庄信件放入袖中,道:“此事仍需从长计议,眼下业火堂即将来袭,实不适合再做纠缠,就请诸位去罗汉堂休息片刻吧。”

他对一旁的慧净道:“交于你处置。”

慧净生就一张金刚罗汉面孔,浓眉倒竖,威严持重,重重拍两下手,道:“十八罗汉列阵!”

殿后突然涌进一群赤手空拳的武僧,个个身着素白僧袍,泥金脸色,全身筋肉虬结。慧净道一声得罪,下令将谢离、林故渊、史齐三人当场押解,忽闻一声清啸,玉虚从座中飞身而起,化为一道银紫虚影朝林故渊等人疾速飞来!

众人“呀”的一声,玉虚已然落地,抓向那罗汉的肩胛骨,那武僧哪是玉虚对手?只听卡啦一声骨响,发出一声闷叫,片刻便疼得面孔扭曲。

玉虚面容极是冷峻,淡淡道:“昆仑派弟子是否牵连魔教,我自有分辨,现下便将逆徒带回门派审问,不劳烦少林动手。”

说完捉住林故渊的左肩向上一提,便要将他带离人群,只见谢离不知怎的也摆脱束缚,鬼魅似的出现在玉虚跟前,灿然一笑,向林故渊肩头一拂,竟变戏法似的化去玉虚劲力。

玉虚一惊,端详他面孔,忽感那笑容无比熟悉,想起大闹兼山堂一事,奇道:“是你?”

谢离嘿嘿笑道:“是我,大兄弟,咱们又见面了,昆仑山一别,您老人家身体可好?”

玉虚运起内力再次抓向林故渊肩头,谢离劈掌横削,又一次化去玉虚劲力,林故渊被他两人挟制,一时无法动弹,冲谢离道:“不可对师尊不敬!”

谢离面上带笑,一个矮身从玉虚臂下穿身而过,推着林故渊俯冲几步,回身笑嘻嘻地连道不敢。

玉虚已感不对,想到方才说史齐那番说辞,登时信了大半,怒视林故渊:“这人乔装鬼祟,必是妖邪一流,你竟与他结交!还不把他一剑杀了,再回来领罚!”

林故渊又愧又急,万般隐情无法言于口,玉虚更是恼火,厉声道:“连师尊的话都不听了吗!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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