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 第10章

作者:君子在野 标签: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成长 正剧 古代架空

又是歃血术!林故渊暗惊,心道先前范千休也是为歃血术丢了性命,这帮人枉称正义,竟偷偷在练魔教的功法?

史均道:“叔父切不可自怨自艾,还需来日方长。”

那怪人尖声道:“来日方才?你们看看我,还有多少来日可以方长!”

另一名男子怒道:“谁知道是不是那陌尘君从中作梗,歃血术功法失传已久,《歃血书》更是隐于江湖多年,他陌尘君就算居于魔教右掌教之尊,又从哪里得来?谁知是不是他瞎编乱造!叔父不可尽信于他!”

那怪人厉声道:“住口!不肖小儿竟敢妄议陌尘君,不想活了吗!”

史均和他唤作兄长的那位一起噤声,那怪人幽幽叹道:“齐儿,不是叔父要责怪你,沧海君已死,陌尘君一手遮天,现在天下到处是他的耳目,这些话不要再说了。”

怪人调息片刻,复又道:“陌尘君一早已警告于我,《歃血书》中记载,‘练至三重,威力猛增,意之所及,举重若轻,飞花摘叶,俱能破敌于无形……凡我门人,切切谨记,万勿急于求进,心浮易生异鬼,气躁则入邪道,周身津液气脉腾腾若沸,血如热泉,汗如丹朱,筋脉错位,心肾皆损,重者全身溃烂,状若活尸’……是了,歃血术邪煞阴毒,稍有不慎便会反噬练功者,他也未获破解之法,我只是不甘心,我自付绝顶聪明,竟在第三重便败下阵来,还用了整整四年时间,而陌尘君却早已进入第四重,确实……确实是我不及他。”

他不再说话,颓然叹息。

史均道:“陌尘君能进入第四重,说明尚有办法,叔父切不可操之过急,我瞧着这两年‘阴阳之术’便大有文章,师父武功进益不少,反噬之力也减缓了。”

那怪人思忖片刻,话语里带了一丝欣慰:“是了,说起来还是侄儿聪慧,看懂了歃血书中窍门,‘阴阳相合,乾坤相交,可制丹田逆行之气,助尔破除魔障,早成神功’。幸好叔父将歃血书中疑难之处与你们探讨,否则现在还在第二重打转。”

史均被他夸奖,沾沾自喜:“并非侄儿聪慧,而是叔父一心习武,从不在意世间俗事,哪知道这阴阳相合、乾坤相交的道理?这一重,若非是我这顽劣脾气,便是兄长也难以参透。”

史齐笑道:“确实,也就是这成天花天酒地的猴儿崽子,否则谁能剑指偏锋,猜出是要在男女相合之时吸其内力来修炼神功?这办法也就是他能坐镇指挥,要是寻常男女,虽是能做那事,却无内力可用,要是绝顶高手,又不能乖乖任我等驱使,正好咱们家这群废物护院有三分功夫在身,又耿耿忠心,正好使得!”

史均得意道:“大哥只赞我这一项聪明么?”

史齐大笑:“是了,是了,还亏着均儿弟弟从青楼弄来那药方,再命咱们家药局潜心研究,才制出那味烈药,让人昏昏沉沉、欲醉欲死。”他拍手笑道,“否则一众人盯着,又自知死期将至,再好色的采花贼也硬不起来!”

林故渊听完这一出原委,顿感惊心动魄,又哭笑不得,惊得是风雨山庄私通魔教、暗修魔功已有数年,为了一部歃血书,竟能如此草菅人命。

哭笑不得的却是这三人自付聪明,于道法一理竟一窍不通,就连他这从未读过歃血书的都知道,阴阳相合、乾坤相交指的是道家理论,阴阳二气化生天地万物,万事万物又包含阴阳,阴阳乾坤四个字,涵盖自然事物推演的无穷真理,他们不从此处理解,偏能想到男女床笫之事,简直呜呼哀哉,如让玉虚师尊知晓,片刻就要气炸了肺。

昆仑派从全真教延伸而来,弟子皆修《易经》、拜三清,山中有书院藏书千万,可供弟子们阅览探讨,因此大多在文墨上颇有造诣。

他却不知一般的江湖门派尚武轻文,大字不识的占了多数,识字的也仅是能看懂些秘籍剑谱,要说能吟诗作对、谈古论今,早去考了秀才,谁还拜师习武?因此史家兄弟曲解秘籍涵义,倒也不足为怪。

听到这里,那怪人一扫方才颓态,倏然站起身来:“好、好,侄儿为我尽心尽力,老夫若再自怨自怜,难道连少年人也不如吗?”说罢尖声道:“走,去看看两味‘药引’醒了没!”

林故渊心跳陡然加快,将右手置于腰下,暗自握刀蓄力,只听三人脚步愈近,那怪人在他跟前站定,伸手要揭开他脸上的喜帕,林故渊默念一句恭候多时了,一把扯开脸上红帕,拔刀飞身而起,冲着那怪人胸膛横刺过去!

史可追是江湖上排得上名的高手,然而此时一心只以为石台上躺的是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看见林故渊的刀当胸刺来,全不曾防备,一下子受惊非同小可,凭本能往左一闪,勉强避过要害,右臂却没能幸免,被一刀深深划开皮肉,他吃痛惊呼一声,捂住胳膊一连倒退数步,又被地上的莲花石雕绊了个踉跄,抬起一双浊黄的眼睛怒视林故渊。

“你是什么人!怎会在此!”

林故渊屈膝单手撑地,唇角往上一勾:“要你命的人。”

这时他才看清了史可追的长相,只见眼前是个糠萝卜似的老者,一身黑袍,满脸皱纹,肤色蜡黄,头发半秃,一缕缕挂将下来,更显得憔悴阴森,单看相貌,竟与史不谏没有半分相似。

林故渊没空欣赏史可追人不人鬼不鬼似的尊容,倏然发力,左足蹬地,借力一跃而起,正待正面交手,梁上突然掠下一个人影,无声无息落在他和史可追中间,极巧妙的用手背将林故渊的刀轻轻一拨,拉着他的手腕拔腿就跑,喝道:“走!”

正是谢阿丑!

谢阿丑力气奇大,林故渊被他拽的脚不沾地,歪歪扭扭飞身出去数十尺,怒道:“你这是捣什么乱!”

谢阿丑边跑边说:“不跑做什么,等着跟这怪物喝酒么!”

林故渊恨道:“你不是说护我周全!”

“周全个屁!我说你就信?”谢阿丑道,“要打你自己打,我是打不过。”

林故渊险些从喉头喷出一口老血,此时不是打嘴仗的时候,只好跟着谢阿丑一路狂奔,只听背后史可追一声尖啸:“齐儿均儿,给我拦住他们!”

史均史齐从一左一右飞扑而来,谢阿丑冷哼一声,骂了句黄口小儿何足畏惧,举掌相格,掌力甚是刚猛,当胸一掌把其中一个震飞出去数十尺,林故渊对阵另一名年长些的持刀青年,出手就使出十成十的力气,当当当连拆七八招,那人衣饰华美,武功高强,林故渊自小练剑,于刀法不甚精通,此时兵刃不称手,一时也摆脱不了他。

那青年见敌方被己克制,士气大振,两人刀口相交,刃上带内力,当的一声,林故渊被震得虎口一麻,他反应极快,当即临场变招,将刀做剑,借机使出一招“迎风回雪”,这一招却是乱雪剑诀的杀招之一,看似平淡,却是借力打力、争为不争,敌方越强,反击之势越猛,霎时刀上承力尽数化为己用,他借势向前猛突,两柄长刀灵蛇似的缠在一起,刀尖点住青年手背,再加一分理便要穿掌而入,青年右手鲜血直淌,痛得大喝一声,收起攻势向后急退。

第18章 受困

林故渊乘胜逼至青年身前,反守为攻,刷刷连发三招,刀光寒如烂银,衿带当风,衣红胜血,长袖翻飞,一头发丝随势而动,甚是好看。

谢阿丑叫一声好,喝道:“十招之内,取他性命!”

史家少爷长在风雨山庄,下人与他切磋比武都让他三分,何曾吃过一点亏?因此恼羞成怒,一口银牙紧咬,一脚在前,一脚向后滑了一步,稳住下盘,两拳掰得咔咔直响。

林故渊冷冷端详他:“你叫史齐?”

史齐一愣:“与你何干?”

林故渊道:“替你们史家清理门户!”

史齐心头燃起熊熊怒火,顾不得伤口剧痛,暴喝一声,扬刀相向,攻势再起。

林故渊边打边摸对方套路,他看穿了这类世家子家传谨严,实际搏斗的遭遇太少的弱点,找准空档,干脆藏刀于后,单凭拳脚功夫,左足点地,反身飞起一脚踢向对方太阳穴,他却忘了此刻穿的是双女子绣鞋,只见一道红影划过,绣鞋沿足尖径直朝青年的脸飞去,那青年只顾躲避林故渊的腿,啪的一声,右脸颊结结实实挨了一鞋底。

谢阿丑在一旁哈哈大笑:“臭鞋打狗,专打史家小狗!”

这回连林故渊也绷不住,略勾了勾唇角,青年顿时暴跳如雷,手上乱了章法,顾不得什么招式套路,接连扬刀乱劈乱砍,攻势竟比方才还迅猛些,两人正缠斗不休,只见黑影一闪,谢阿丑忽如夜枭般冲进刀阵,趁青年全力迎战,从他背后举手一掌,猛击向他后心,顿时罡风四起,只听砰的一声骨裂之音,青年目眦尽裂,口中热血狂喷,抱着刀跌跌撞撞一连冲出数步,看样子竟是不中用了。

林故渊怒道:“你怎么又使阴招!”

谢阿丑满不在乎:“打赢就行,管他阴招阳招。”

说罢拉着林故渊的手,足不沾地向着地宫玄门一路飞奔,他俩方才边打边往前推进,已经到了石阶跟前,当即运起轻功,三步并作两步朝门口奔去。

刚跳上石阶顶端,只听背后传来一声非男非女的厉声尖啸:“大胆恶徒,以多欺少,伤我侄儿,老夫怎能饶你!”

史可追奔至史齐身边,抄起他手中长刀,从后方运劲凌空掷出,那刀上蓄着雄厚内力,刀尖微颤,铮地一声破空而来,那刀却并不朝向他们,而是高高飞起,直击向玄门上方的一块青石砖,接着急转向下,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两人急忙躲避,只见穹顶阴影深处张开一张巨网,四角坠着铅块,哗啦啦从天而降,将两人一股脑儿罩在网中,史可追腾空而起,从半空拉住一截绳索,踏着四周立柱绕圈疾奔,猛地收拢绳头,巨网急速移动,林故渊两人被绊了个踉跄,回过神时那网已经掉了个儿,将他俩紧紧兜在里面。

谢阿丑头顶盖着绳网,哈哈大笑:“这也好意思拿出来,贵庄祖上是打鱼的么!”说罢抓住绳网用力一撕,突然眉头紧皱,脸上颜色骤变。

林故渊双手一阵麻痒难当,低头一看,只见手心手背不知何时扎上了许多小刺,试着蜷曲手指,只觉指尖颤抖不听使唤,他心里暗道一声不好,还没等做出反应,心口也跟着一阵窒闷,全身软如棉花,膝盖也无法再承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网上有刺,刺上淬毒。”谢阿丑强撑着单膝跪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原来风雨山庄也用这下三滥的江湖伎俩。”

“懂行,懂行。”史可追阴笑道,“擅闯我史家禁地,偷听他人谈话,不知是谁的手段更下三滥?”

他向将手中绳结用力一抽,看向林故渊:“我便说呢,普通小贼哪逃得出我风雨山庄东院!看这武功路数,你是昆仑派的,是哪位座下高徒?玉玄子?玉虚子?”

林故渊呸他一口:“魔教走狗也配提我师尊姓名!”

史可追却不生气,转头望向谢阿丑,眼中寒气愈甚:“他是昆仑派的,你呢,你又是什么人!”

史可追走向玄宫立柱,不知动了什么机关,竟从地宫一侧暗门跑出一队黑衣家丁,这些家丁与先前搜查东院的那批大不相同,个个身形诡谲、来去如风,手缠黑布,一波将受伤的史均、史齐二人送出密室,另一波收拢渔网,将林故渊和谢阿丑两人分别捆成五花大绑。

这些人只按吩咐做事,没有一人说话,彼此配合异常默契,极偶尔才互相打个手势,活像一群夜行鬼魅。林故渊暗自咋舌,看了一会,才明白这些人根本不会说话,他们清一色被割了舌头。

他俩被捆扎结实,并排跪在史可追面前。

史可追对林故渊全无兴趣,视线只在谢阿丑身上来回打量,逼问道:“你这掌法路数甚怪,我竟未曾见过,你是哪门哪派?天泣楼?七杀堡?”见他不答话,又问:“史不谏做事瞻前顾后,又只爱沽名钓誉,我一向不喜,你们逃便逃了,为何又藏身于此,坏我好事?”

不管他怎么追问,谢阿丑都垂着头一言不发,神情甚是萎靡。

林故渊暗自惊奇,用余光瞥着谢阿丑,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谁料越看越觉得奇怪,心说这人城府极深,瞎话层出不穷,自己跟他同道而行这些天,还是没摸清他的底细,倒是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

他怕是谢阿丑另有隐情,心说罢了,罢了,这一路深受他恩惠,若不是有他,凭我这半点人事不通的性子,怕是出山门就被算计了无数回,管他来路去路,我只报我的恩德!

于是干脆挺身而出,冷冷道:“不必猜了,这人是我昆仑山后厨烧火的,偷练了点杂七杂八的功夫,怪只怪你那两个侄儿不中用,若送到我们昆仑,也就是烧火的命。”

他挣了挣身上绳索,发现牢不可破,昂首道:“此事因我一人而起,与我门派无关,与他也无关,你有什么话就问我。”

史可追枯槁的脸浮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噢?你倒是有几分骨气,那你可知道,你们跑到我门禁地,又听了这些话,不论你们因何而来,都已绝不能活着出去了?”

林故渊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自不屑在魔教走狗手中苟活。”

史可追愠怒:“后生仔好生嘴硬,我再问你一遍,他是谁!”

林故渊冲口而出:“是你爹爹。”

谢阿丑仍是低头不语,两肩低垂,脸上有畏惧神色。

史可追观望谢阿丑表情,发出一阵喑哑的赫赫干笑,尖声对林故渊道:“瞧见没,你这位朋友,不领你的情。”

又突然收敛神色,“罢了罢了,怕又是些正教魔教厮杀不休的事,世人庸庸碌碌,一天到晚只为这些细枝末节劳苦奔忙,我最怕麻烦,又最烦跟我那位兄长交涉,留着你们也无甚用处。”

说罢拍了两下手,一旁的黑衣护卫齐齐上前,史可追一挥袖子:“杀。”

只听齐齐整整一阵金石之音,十多位护卫皆拔刀出鞘,向两人聚拢而来,林故渊凛然无畏,傲然挺直身躯,一动不动,谢阿丑却突然抬头,大声道:“慢!”

史可追不为所动。

谢阿丑道:“你不是想练歃血术吗?杀了我,你永远破不了第三重。”

这句话重有千斤,史可追猛然回头:“你说什么!”

林故渊望向谢阿丑,也跟着一愣,谢阿丑道:“你这怪老头,我只当你是非不分,不想脑筋也糊涂,你知道为何你苦苦修炼四年,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却依旧毫无进展,你来,我悄悄告诉你。”

史可追附耳过去,谢阿丑作势要耳语,凑近他耳畔,中气十足吼道:“因为你手里的《歃血书》,是,假,的!”

史可追被震得耳朵发疼,往后急退,恼怒道:“你这丑八怪,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你以为听你两句疯话,我就不杀你了么!”

谢阿丑仿佛想到了极有趣的事,自顾自地大笑,哎呦哎呦的直流出眼泪,使劲摇头,道:“好笑好笑,实在好笑,明摆着的事实,你钻研武学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却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看不明白,真不知道你是眼瞎,还是糊涂!”

史可追咬牙切齿:“你倒是说,为何《歃血书》是假?”

谢阿丑道:“说的对了,就不杀我们了吗?”

史可追道:“自然还是要杀。”

谢阿丑道:“那还说个屁,不说,不说了。”

史可追看他胡搅蛮缠,知道是故意在绕圈子拖延时间,大约也说不出个青红皂白,可心里却存着一丝疑虑,谢阿丑越是不说,他心头越是发痒,顿时什么山庄谤誉、这两人生杀与否皆抛诸脑后,一心只想听听谢阿丑的见解,便道:“也可以不杀,但是山庄大门你们永远别想走出去了,若你真知道歃血术原委,我可以把你们囚禁在密室中,好吃好喝供养到死。”

谢阿丑眼睛发光:“有酒没有?”

史可追道:“天下美酒,尽在风雨山庄。”

第19章 歃血书

谢阿丑又瞥一眼林故渊,笑道:“甚好,有酒,有美人,甚好甚好!这生意我做了!”

林故渊惊愕万分,实在跟不上他的步伐,但又怕谢阿丑是真有妙计,自己横加干预要破了他的局,便低头不语,他穿一身女人的红嫁衣,眉清目秀 肤色匀净,寡言少语,若不知他真实想法,还真会误会是娇羞的模样。

史可追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惊道:“你们……你们……难道?”

谢阿丑道:“你这老头果然只知练武不懂人事,到现在才发现么?若不是、若不是我们被门派发现……”

他顿了顿,故意含情脉脉的望了林故渊一眼:“我们又怎会逃出昆仑山,一路餐风饮露,改名换姓?”

史可追发出一阵阴测测的尖细笑声,拍掌道:“你长得如此恶心丑陋,这小公子却如此的风流俊俏,有趣有趣,怪不得他保护你,你护着他,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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