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不规
七帝姬:……不是?
小姑娘的哀嚎声渐远,于半盏茶后飘出府门,彻底消散在北风里。
“还有谁想同去?”大帝姬忽然挑眉转向沈知书,“诶,沈将军,谢将军如今在做什么呢?将军将她叫出来,咱们仨出去逛逛,如何?闻得城南灯会,四处张灯结彩,那灯笼王都出来了,热闹得紧,不去可惜了的。”
沈知书尚未接话,二帝姬在旁复读了一声:“灯笼王?”
“你不知?就是一姓王的工匠,酷爱做各色飞禽走兽形状的灯笼。去年当街做了个十二生肖的,今年倒不知是什么系列,横竖不会叫人失望。你们不去我去。”
沈知书摆摆手,“嗐”了一声:“不是下官推辞,只是今儿家中实在有事。”
大帝姬睨她一眼:“将军又有何事?”
沈知书笑道:“殿下从未邀过我,不知这‘又’字从何说起?”
“啧,还用本王邀?”大帝姬一挥袖摆,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数,“国师想见将军,被沈尚书推了;那么多文武百官排着队给将军府上递拜帖,被将军烧了。回京后将军主动见的人只有谢将军与小姑姑,其余的一概称病不见,这回推了本王的邀约倒也不稀奇。然我想问一句……将军同谢将军固然关系好,可将军同小姑姑何时也如此和睦了?”
沈知书随口道:“算不得十分要好,不过在武堂一事上有交集罢了。且下官敬重淮安殿下为人,能得淮安殿下赏识,是下官之幸。”
话音落下,三道目光齐刷刷聚拢在她身上。
大帝姬眸光饱含兴味,二帝姬眸光温和而好奇,而姜虞……
姜虞眸色淡然,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就好像沈知书方才说的仅是一句“今天天气真好”,与她本人毫无瓜葛。
大帝姬笑道:“你这话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小姑姑听了估摸着要伤心。”
“嗯?”沈知书挑眉问,“这话从何说起?我看淮安殿下也并不像伤心的样子。”
“小姑姑待将军倒比待我还亲,反正我若是着了风寒,她估摸着不会邀我在她府上睡觉。”大帝姬耸耸肩,“将军方才竟还说‘算不得十分要好’,岂非寒了小姑姑待将军的赤诚之心么?”
……这人果然知道自己歇在长公主府一事。
沈知书对这位大帝姬的观感并不算很好。
首先那刺杀的侍子一事八成是她主使,且动机不明;其次她对自己与长公主似乎格外关心,此前还“不经意”地将她去长公主府上过生辰之事透露给沈寒潭……
当然并不排*除她是个纯粹的乐子人,对所有人的动态都了如指掌,唯恐天下不乱的可能性,但沈知书直觉这人不简单。
还是想看看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于是沈知书话音一转:“淮安殿下光风霁月,淡泊明志,自然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伤心。不过我方才想起来,我那事究竟也不甚要紧,倒是被殿下勾起了几分对于那灯会的兴趣。我是去定了,再差人去问问谢瑾可愿意同去——长公主殿下可要与我等同行?”
她说着,转向了姜虞,如是问。
扪心自问,她是希望姜虞同意的。
她与大帝姬并不熟,走在一块儿定会有些尴尬。不过好在有谢瑾陪同,而倘或再来一个熟人,大约尴尬的气氛会荡然无存。
毕竟自己可以因姜虞建立起同大帝姬的联系——姜虞是大帝姬的小姑姑,也是自己的……好友。
沈知书其实一直无法给长公主找到一个合适的定位。
若说是普通朋友,她们分明熟稔于彼此的身体,且已然尽数参与了对方的喜怒哀乐与经年过往;可若说是很要好的朋友——
她们才认识不到半个月。
半个月的时间里,俩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真的能成为顶熟络的至交么?
沈知书对于这一问题的答案存疑。
唯一能确定的是,姜虞是自己纵横世上这二十余年里遇到的、关系极其特殊的人。
思绪回转,沈知书看见姜虞半轻不重地颔首。
这是答应同行的意思。
“二殿下呢?”沈知书话音带笑,又转向二帝姬。
“我么?”二帝姬摇摇头,温声道,“我是真有事。小五约了我喝茶。”
大帝姬闻言“嗨呦”一声,咬牙道:“她约你?我叫了她好多回她都不肯出来。罢了,有小姑姑与将军们相伴,想必此途定然有趣,你不去便不去罢,只是到时候别抱怨我没叫你。”
“这个自然。”二帝姬冲大帝姬拱拱手,“祝皇姐小姑姑与将军玩得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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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瑾被沈知书的随从拽出府门时,犹觉得不可置信。
她瞪着眼问:“你说沈知书主动去了长公主府?”
随从:“没错。”
“然后大帝姬邀请了长公主和沈知书还有不在场的我去逛灯会??”
“嗯呢。”
“然后沈知书还同意了???”
“对。”随从说,“就是这么着,我也不可思议。但您不去我交不了差,交不了差我家主子就会迁怒于我,迁怒于我我这个月月银便没了,月银没了我就会穷得去要饭,然后外边的人便会说将军府苛待下人。为了将军府的名声,您去一下吧。”
谢瑾:……
谢瑾嘟囔着“她们仨现如今是什么关系,怎么感觉短短几天我错过了好多东西”,一边命人牵出马,往长公主府的方向飞驰而去。
谢瑾足有两天没见着沈知书,一见便蹙起了眉。
沈知书莫名:“怎么?”
谢瑾围着她转了两圈,“嘶”了一声:“我怎么觉着你变了。”
“嗯?”沈知书笑道,“我又不是月亮,30天天天不重样。这才两天没见,哪儿变了?”
“说不上来……”谢瑾沉吟一会儿,恍然大悟,“看起来气色更好了!你这两日心情应当不错。”
沈知书一五一十:“还行,没遇着什么烦心事。”
“我想也是。”谢瑾道,“不然不至于呆在长公主府乐不思蜀,我去了将军府两回都扑了个空。”
沈知书闻言诧异起来:“连我府内的侍子都不知晓我的行踪,你如何知道?”
“大帝姬说与我的。昨儿我去将军府找你没找着,回来路上碰着了她,她同我讲你在长公主府上。”谢瑾揽上了她的肩,“我想着你此前对长公主一直‘唯恐避之不及’,再者大帝姬她显然也没安什么好心,遂没全然信,这会儿便来问问你。但瞧你方才的态度……难不成你真一天到晚都待她府上?”
沈知书笑着给了她一下:“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一天到晚都待她府上’?分明是有事寻她,我才来的。”
“哦?何事?”
“商议武堂细节。”
谢瑾老神在在地摇摇头,神秘兮兮地说:“你这说辞蒙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我去。我还不知你?向来是不到最后一刻不急眼。武堂竣工还有月余,你这会儿就兴冲冲主动跑来与人合计商议,骗鬼呢。”
沈知书瞥她一眼:“你爱信不信,横竖我就这个说法,若是想要再多的解释也不能够。”
“嘿哟,瞧把你能的。”谢瑾笑道,“罢了罢了,眼见着与长公主关系亲近了,有人撑腰了,便不把我这个老朋友不放在眼里了。”
沈知书额角青筋狂跳:“……你再多说一句,我把你嘴缝上。”
谢瑾“啧”了一声:“算你有能耐,行了吧。话说沈尚书知晓你的行踪么?她那边是什么态度呢——”
谢瑾话音未落,后背便被人结结实实拍了一掌,委实有些猝不及防,倒吓了她一跳。
大帝姬的声音随之沉沉响起来:“两位将军竟有这么多体己话要说,讲了两盏茶了也没见收尾的意思。”
……方才自己同谢瑾所谈,她听见了么?
沈知书不动声色地将大帝姬上下打量了两圈,没看出什么端倪。
倒是她身后站着的长公主淡淡往这边看来,眸光似乎落在谢瑾搭在自己肩膀的那只手上,神色不明。
而待自己追寻过去,撞上姜虞无甚情绪的瞳眸后,她深深看了自己两眼,复又挪开视线,侧头和二帝姬说了声什么。
谢瑾毫无所察,将胳膊撤下来,拱了拱手,爽朗地回话:“我俩日日都有好多话要讲,倒是怠慢了殿下,望殿下恕罪。”
“嗐,都是一家人,搞这么客套做甚。”大帝姬混不在意地挥挥手,转向沈知书,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挑眉道,“我今日闻得一事,关于将军的,将军可要听听?”
“哦?何事?”沈知书笑道,“殿下但说无妨。”
“此事说来荒唐——”大帝姬眯起眼,“今儿午后,将军可是去见了张家二姑娘?”
“正是。”
“那此消息便准了七八分,毕竟是从张二小姐口中传出来的。她说——”
大帝姬说至此,跟刻意卖关子似的,顿住了话音,咽了一下口水。
二帝姬不知何时也来至这边,在一旁催她:“说了何事?皇姐这卡得倒好。”
“莫急莫急,我这不说了半天,有些渴了么?”大帝姬从一旁的侍子手里接过茶盏,润了润舌,接着道,“说,今儿原是与将军相亲去的,然将军一开口,她便被吓跑了。”
“为何?”
“因为听闻将军说——”大帝姬冲沈知书眨了一下眼,“你想要十个孩子。”
第51章 效果非常立竿见影
鉴于大帝姬此前的所作所为,沈知书有理由怀疑,倘或自己此刻否认,说上些“这不过是拒绝相亲的缓兵之计”等语,今晚这话就能被大帝姬吹进沈寒潭耳朵里。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说:“是啊,下官是想要十个孩子,多热闹。”
二帝姬好奇地探过脑袋:“养十个孩子不会累得慌么?”
“多雇些奶娘并侍子就是了。”沈知书道,“我是真爱孩子。”
大帝姬的神情有些一言难尽:“看出来了,将军委实与众不同。祝将军早觅良人。”
沈知书拱手道了一声谢。
……哈哈,什么良人,能生十个孩子的良人么?
她这么腹诽着,被谢瑾抵着胳膊戳了一下。
谢瑾将她戳过来后,咬牙低声道:“我怎么又什么都不知道?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嗐,事情发生得急,我直接被我娘亲们安排了,谁都没来得及告诉。”沈知书笑道,“我等会儿跟你解释,横竖只是一场乌龙,我并非真的想要十个孩子。”
“吓我一跳。”谢瑾拍着胸口说,“你要有十个孩子,我不成了十个孩子的干娘了?我心说我自己一个孩子都养不过来呢,还得给你的十个孩子帮把手,岂非忙死了?”
“你大可宽心些。”沈知书拍拍她的肩,“我估摸着不会有孩子,到时你想做干娘都没门儿。”
“哦对,这事你说过,不想成亲是不是?”谢瑾忽然想起了什么,话音一转,“诶,其实并非要自己生,过继一个也是好的,否则等你老了,谁照顾你?”
“想给我养老的估摸着一大把,再者说,活不活的到那个时候也未可知。”沈知书摆摆手,“不说这个,你——”
她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谢瑾,视线在庭院内来回溜达。余光忽然瞥至长公主身上,话音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