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枫香
赵淩就拉着赵骅到自己的位置上说,从自己旁边的书柜里拿了几份卷宗:“我给吏部搞了点小产业。”
赵骅惊讶:“你们吏部还能搞什么产业?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赵淩把卷宗展开给他看:“也不是什么特别赚钱的买卖,就是一些有手就行的杂活。之前不是铺开里办嘛。有条件的里办跟当地的作坊和大厂合作,接一些零碎的小活给负责地区的贫困家庭,多少能够贴补点家用,里办也能从中赚点小钱。”
赵骅翻看了最近一个月的账目,发现钱真的不多,基本上能够赚出一个里办的开支之外,还能略有盈余。
但全天下有多少里办?汇集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他估算了一下:“差不多能覆盖超出的钱?”
没听见儿子回答,他抬头看了过去。
赵淩“嘿”一声。
赵骅把脸一板:“少嬉皮笑脸的!老实交代!你还瞒了我什么!”
厢房里其余同僚都被赵骅的这一声吓了一跳,思忖:都说赵尚书教子严苛,果真如此。
他们赵侍郎都已经做到吏部侍郎了,还要被尚书爹责骂,真是太难了。
景尚书更是差点被一口豆子呛到。
炖得酥烂的黄豆,裹着酸甜浓郁的番茄酱,滋味别提多好了。
小文吏给景尚书拍背:“景尚书,您豆子吃太多了,放屁都从嘴巴里……”
景尚书:“闭嘴!”
小文吏委屈:“哦。”
赵淩也老实了:“那什么,里办除了从别处接活,有条件的还自己办厂。”村办企业嘛,很合理,“有一个两个建筑队,一个两个罐头厂,一个两个橡胶厂……也、也是很合理的吧?”
第205章
景尚书知道里办能赚点钱, 但他嫌看账麻烦,更别说是里办这一级别的一点几文几厘的小账。
反正他是尚书,不爱干的事情都能推给赵淩干, 自己只要知道个整体情况就行。
赵淩在钱上面, 从来没出过岔子, 景尚书放心得很。
突然听到赵骅熟悉的训子声音, 他缓过一口气就走了过去:“怎么了?赵瑞捅了窟窿?差多少钱, 我去找陛下动一动私库?”
太上皇以前就从私库拿出过不少银钱,用来建设新城和种种设施, 现在的陛下也应该学习起来。
赵骅觉得景尚书这幅样子是在包庇赵淩。
先不说赵淩并不是搞了多大的亏空,就说他一个当爹的教训儿子呢, 有你一个姓景的什么事?
赵淩带着一点疑惑的赶紧解释:“没窟窿。就是里办赚钱了,没跟户部说……但是给户部交税了啊!”说到最后半句的时候, 赵淩瞬间理直气壮起来。
赵骅“啪”一声拍桌子,顿时把赵淩吓得身子往后一缩, 立马就要翻窗跑路。
半只脚刚迈进来的赵辰飞也似的跑了。
小时候读书, 兄弟姐妹六个,谁犯了错,别的都得连坐。
尤其是赵淩这个惹祸头子,惹了事情顺着屋顶墙根翻出去, 老爹打不到赵淩, 就教训剩下的兄弟姐妹。
赵家兄弟姐妹全都一个个的腿脚轻便,都是童子功。
赵骅:“都给老子回来!”
赵辰把脑袋探进来,小声请示:“爹, 我活还没干完?”
“那还不滚去干活!”赵骅吼完,拿起赵淩桌上的杯子,一看是空的。
边上的小吏极有眼色, 奉上一杯刚泡好的牛奶:“赵尚书,喝……”这不是茶,也不好说喝奶,算了,不说了。
赵骅喝了一口牛奶,看着赵淩又翻窗进来,眼角一抽:“你就不能走门?”
赵淩已经坐回到位置上,摆正姿态:“您说正事。”
赵骅一口气喝掉半杯牛奶,才冷笑:“你跟我说说那些里办是怎么缴税的?”
赵淩把眼神看向老爹,过一会儿又移开目光:“不就跟以前一样嘛。”
所谓的以前,就是他在市舶司的时候。
整个市舶司都是属于朝廷的,税不税的反正都是得上交给户部,就是怎么个上交法也有讲究。
赵淩是先留出市舶司自己要用的钱,再留出一些关联开支,譬如最大头的祝阳疏浚河道的钱,还有一些类似的不太好申请经费但切实有用的费用,最后剩下的再交给户部。
正常流程应该是他把市舶司一年赚到的钱先全都交给户部,再向户部申请市舶司下一年要用的钱,等户部通过后再下拨。
他知道自己这么分配,要是过明路肯定得被言官弹劾到死,仗着自己能和顾潥、顾朻之间单线联系,直接写密信。
反正该有的手续他都有,顶多就是跳过了翰林院递奏折的步骤,还给户部省了事。
至于赵骅作为户部尚书,他肯定也是知道的,不过是赵淩私底下口头跟他说的。
朝中大部分官员其实并没有认识到市舶司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每年能够产生多大的盈利。
市舶司每年上交给户部的钱,比原先只有一个漕运的时候要多出一倍多。
他们知道市舶司的待遇好,市舶司肯定截留了不少钱。
截留这个事情谁都干,具体截留多少,得具体看。
其实各地衙门截留财物,主要是用于自己衙门的各种开支,大头是一些吏员的月钱、房屋的修葺,以及日常开支。
根据衙门不同,截留的财物有多有少。
截留的钱财也是需要记账上交给户部的。
当然绝大部分人没那么老实,肯定会多截留一点,至于是揣进自己腰包,还是跟赵淩这样用来发福利或者别的方面的建设,基本是前者。
也是因为市舶司牵涉到的利益太多,赵淩退下来之后,顾朻这个不算多疑的皇帝,也只敢让太子来接任市舶司使。
现在赵淩在吏部,也玩这一套。
当爹的实在怀疑赵淩到底截留了多少钱,别不知收敛,到最后自己没捞到什么油水,还惹得一身腥。
“说吧。”
赵淩觉得自己像是个被审问的犯人似的,又自觉没做错事,腰板就挺直了:“大部分里办就那么小猫三两只,干的事情不少,人不能少。他们能够接点散碎的活计给困难户,其实也接不了多少。人家困难户本来就饭都快吃不起了,哪里还好意思抽成?这不是蚊子腿榨油么?”
这话不假。
其他人纷纷点头。
赵骅也觉得合理,用食指敲了敲桌子,示意他继续狡辩。
“所以,绝大部分的里办没什么来钱门路,纯粹靠吏部养着。”
话是这么说,但各地里办通常有个小间,摆几张桌椅板凳就能办事。
办公地点能蹭衙门的就蹭衙门的,能蹭学校的就蹭学校的,甚至还能蹭慈幼院的。
实在没法蹭的地方,就向当地衙门直接要地盖房,反正大家都是公家单位,盖了房子也还是公家的。
可以说维持里办日常运作的费用,也就是人员俸禄,一个从九品的里长,加上五六个小吏,俸禄总共才多少?
剩余的一些办公和日常用品的支出,也就是现在笔墨纸砚贵一点。
不过赵淩已经开始对造纸和笔动手了,争取把价格打下来。
嗯,这个先不说,免得老爹气出高血压。
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脾气还这么暴躁,不好不好。
赵淩脑子里飞快转了好几圈,脸上嘴上都格外老实:“各地发展情况不一样,能够从一些作坊和工厂接活的也不多。那么多里办的人要养,对于所属地方可能还需要给予一些补助,所以少数有条件的里办就因地制宜成立了一些作坊和工厂。真的没几家,建厂要时间和钱,有些还没回本呢。”
“今年回本了。”赵骅说得很肯定,“所以你今年花钱大手大脚了。”
赵淩战术性喝茶。
茶杯是空的怎么了?能掩饰就行。
赵骅又说:“谁给你的钱建厂的?是你原先在市舶司的时候调的钱,还是找陛下要的?”
“陛下没钱。”朻咪那个穷鬼,私库全用来养科研团队了,“丽……皇后娘娘给的。”
现在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常年在吴州,两人原先掌管的天家的私产,以及自己的私产,现在大部分都交到了余姝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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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看向老爹,张了张嘴又闭上。
老爹现在还管着太上皇的私产呢。
不说别的,就说铁脊县和一众监狱三产的产出,一年得多少钱?
赵骅抬手就给了他脑门一巴掌,被闪开了也是意料之中,看他眼神清澈就满意了:“所以,你预计今年到年底能盈余多少?说实话!”
赵淩把“一”的嘴型换了换:“两千贯上下吧。”
主要是橡胶赚钱。
几个橡胶园经过几年的种植,开始投产。
另外就是纺织业赚钱。
纺织服装是轻工起点,投入少,技术含量低,利润不低。
如今大虞国内有大量百姓依靠织布赚钱缴税,暂时不宜把布匹价格压低,但是对外出口却不受限制。
丝绸、茶叶、瓷器是出口经久不衰的三大件。
国内一些下脚料的茶叶经过一两道简单步骤,就能变成高档的茶包礼盒。
另外白蜡烛、日化产品、胭脂水粉等等,也是能够获取高额利润的货物。
这些出口货物除了在海港直接卖给外国商人,现在也有一些大虞海商,带着这些货物出海,回来还能带一些国外的资源回来。
一个来回就能赚得盆满钵满,当然风险也很大。
市舶司下属的商号,就是顾轮胎现在所在的那个,就有相关业务。
里办的这点小规模是没法动这么大的蛋糕的。
主要是现在的生产效率太低,连半机械化都谈不上,所以明明干了那么多,利润就那么点。
两千贯的总额是不低,但人均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