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枫香
赵淩作为一个有私产的人,忙完了赵缙和顾朻的婚事, 又主持了常威和秋芽儿的婚礼, 才有空整理这一年秋收后庄上的账目,正忙着呢,看到田学智期期艾艾地过来。
自家兄弟,还能怎么办呢?
他只能放下手上的活, 走到火炉子边上坐下:“来, 让哥哥我听听少男心事。”
难得今天大书房里只有赵淩和田学智两个人。
田学智在几个表兄弟里,和赵淩其实不算熟悉。
当初在老家的时候,他还是很喜欢很亲近赵淩的, 但到了神都之后,赵淩忙得很,根本没时间跟他们一起玩。
现在听赵淩这么一说, 原本似有若无的隔膜顿时没了,他没好气地往他椅子上轻轻踹了一脚:“臭小子,跟谁哥哥呢?”
不过他也没矫情,直接把自己的纠结原原本本说了。
赵淩倒是不奇怪他这样的想法:“那你现在是想先成亲,还是先考试,还是春闱考完了再成亲?”
田学智是四兄弟里最聪明的一个,在泸阳县的时候,父母师长都很看好。
田德耀和赵金娘在他上一科中举后,就想着给他说亲,但那时候田学智觉得自己能考得更好,尤其是在赵家生活了一段时间后,他很羡慕赵王氏这位小舅妈的能干,一心也想娶一个官家小姐。
赵淩听他的想法,只想说话本子看多了。
高门嫁女低门娶妇才是常态。
赵骅当年的年纪才学,也就是能够让一个从六品的官嫁一个庶女,这都是下嫁。
赵辰能娶到米氏,那是米家预感不妙,才会下嫁姑娘。
能够让女子下嫁,且是官家女子下嫁的情况本来就不多见。
田家确实算得上有钱,那也只是在泸阳县内,也没什么官身。
田学智的才学比起赵骅差远了,不太可能让官家小姐下嫁。
只是话不能这么说,赵淩故意抬了抬下巴:“不是所有的官家小姐,都跟我娘似的。我娘是最棒的!”
这话也不假。
赵王氏起点不高,作为王家庶女,在王延那么个封建大家长的思想糟粕下成长起来,原先在娘家的时候根本就没接受过什么像样的当家主母的教育。
她是自己天赋高,学习能力强,又遇到赵骅这么一个会正经教她学问的相公,最关键的是有管老夫人这位师母手把手教导。
成亲多年,赵骅的官职做到三品,赵王氏管理家业的水平也在蹭蹭增长。
出身比赵王氏好的官家小姐多了去了,可把日子过得稀里糊涂的不知道有多少。
再说,单单是主母会过日子没用,还得丈夫靠谱。
像管老夫人、管大夫人其实挺会过日子的,无奈管博澹父子几个都不会。光靠着她们自己的能力,也没什么办法。
田学智听赵淩说了一通,顿时茅塞顿开。
他原来只想着娶一个出身高贵又能干的娘子,接下来如何过日子,压根没想过。
但只要往深了想想,就很容易想明白。
真正出身高贵又能干的娘子,怎么看得上他这么一个地主家的儿子?
哪怕真能娶到这么一位娘子,生活习惯方方面面都不同,总不能姑娘在娘家过得好日子,嫁人之后反倒吃起苦来了?
夫妻过日子是相互扶持,而不是娶到了娘子就万事大吉,可以当个甩手掌柜。
别说小舅舅和小舅妈,就是看他自己的父母也是一样的。
田学智一下就把心态放平了,突然不执着于官家小姐之后,发现天地都宽了:“那我要娶个漂亮的,将来生个漂亮的儿子,让他靠脸当探花!”
赵淩:“……”刺他是吧?
赵淩跳起来追着田学智打。
田学智早有准备,抄起身边的小花扔到赵淩怀里,撒丫子就跑。
赵骅和赵王氏刚去管家回来,马车下来,就见眼前蹿过两道人影。
“又在闹什么?”赵王氏佯作生气,“一天天的,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赵骅倒是完全没阻止的心思,拉着赵王氏进屋:“让他们多跑跑,把身子练壮实点,别春闱的时候扛不住。今年夏天热得很,突然又一下冷了下来。春闱的时候别把人冻坏了。”
赵王氏听他这么说,一想也是:“是。冷下来了……还没往慈幼院送东西。淩儿!学智!过来!”
两个人顿时跟召唤兽一样,飞快跑到赵王氏跟前一左一右站定:“娘。”
“小舅妈。”
“我跟你们说慈幼院的事情……”
赵骅看着前面三个人自顾自走了,把他一个人丢门口,赶紧跟上:“等会儿说这些,我看看你们功课都做完了没有。”
天气冷得飞快。
根据赵淩挂在家里的温度计,每天早上的温度都得比前一天下降个两三度。
赵王氏都没等到赵淩和田学智下一次休沐,赶着给慈幼院送去新的棉花,逮着弹棉花的匠人直接在慈幼院里把去年旧棉被和旧棉袄里的棉花拆出来,混着新棉花重新弹松软了,再填进去。
自家庄子上就栽种了棉花,如今可以放开手脚用棉花。
慈幼院里总共也没多少人,大部分还是孩子。
被送到慈幼院的老人,通常活不过几年。
慈幼院里的管事娘子带着两个能拿针线的老夫人,直接就坐在太阳底下,开始细细地缝新棉衣。
几个年幼的男孩女孩,在边上听赵王氏和几个姨娘教他们认字。
赵家的姨娘们一般轮流过来,两三天来一次,一次教他们一个时辰。
这时候,他们就可以放下手上活儿,专心听课。
他们听得很认真,因为赵夫人说了,只要他们学得好,以后就能给他们更赚钱的活计做。
慈幼院的孩子们同样得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大孩子带小孩子,打扫屋子。
以前他们还会去外面集市捡别人不要的菜叶之类的,后来赵王氏教他们纺线,纺羊毛线、棉线。
原材料赵王氏给,一旬来收一次,然后给他们钱。
这样他们手头不仅可以攒下一些钱财,还可以攒一些羊毛和棉花。
如今慈幼院的日子依旧精打细算,却能勉强算是吃饱穿暖,已经强过了许多人家。
赵王氏回来的时候,赵淩已经回家了,正牵着狗抱着猫站在大路中间,瞅准了赵王氏的马车就拦。
赵王氏听到车夫说话,掀了帘子都不用脚凳,直接跳下车:“怎么?拦路抢劫?”对他挥挥手,“快让开!堵着路,还让不让别人走了?”
赵淩一回头,才发现身后有几个街坊笑嘻嘻看着,赶紧让到一边:“对不住。”又对赵王氏说道,“娘,你站到边边让我拦住。”
赵王氏都快气笑了:“是不是几天没挨揍,皮痒了?”
街坊邻居们也全都笑呵呵地围观,没一个走的。
“赵小四出息了,敢打劫你娘了?”
“不怕你爹回来打死你?”
“肯定不怕赵侍郎的,赵小四不是会爬屋顶嘛哈哈哈。”
“赵夫人,你尽管管教孩子,咱们都不妨哈哈哈!”
一群人看热闹的心态昭然若揭,还真有人掏出瓜子来嗑。
姨娘们从另外的车上下来,也都一个个捂嘴偷笑。
赵淩一看事情不妙,赶紧调整了一下姿势,一手搂着猫,一手抄起狗,撒丫子钻入人群,几下就不见了踪影。
人群中有人高喊:“赵小四,别跑丢了!”
“对啊,四周跑两圈意思意思得了!”
“别跑出坊啊!”
赵淩:“……”
一群坏人!
还是看着他长大的呢,一点都不友爱小朋友。
他就是要跑出坊,跑去他二姐家那么远!
赵王氏感觉莫名其妙,回到家里,见赵骅正待在影壁后头装死:“怎么回事?闹哪出呢?”
赵骅垂着脑袋跟在赵王氏身后:“这不是回来听说你自己去了慈幼院,没带他,生气了。”
赵王氏回头看他,眼睛抽了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学淩儿装什么可爱?”一点都不可爱,看得眼睛疼。
“什么四十多岁!我今年才三十九!三十九!”赵骅觉得自己还很年轻。
瞧瞧朝中的那些老大人们,哪一个不是胡子头发花白?
就是上一科的进士,还有不少年纪比他大的呢。
他岂止是年轻,分明是青春年少!
“行行行。”赵王氏敷衍,“有什么好气的?我能等他,老天爷还能等他有空了再冷下来啊。也不看看今天早上才几度?大书房里炉子都烧了好几天了。”
她又不是今天才去的慈幼院,都已经连着去了有几天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跟小孩子讲不通啊。”赵骅想起赵淩来就头痛,“明明已经十六岁的人了,他那个奶兄不都准备成亲了,瞧着他还跟个小孩儿一样,光长个子。”
赵王氏都已经快放弃了:“大概是开窍晚吧,说不定转过年就好了。”
赵骅跟着赵王氏走到内室,给她脱了外出的大衣服,伸手去把居家的薄袄给她披上,突然想到:“你说他们几个太子伴读是不是都晚婚?你瞧,太子才刚大婚,祝阳也没听说成亲吧,窦六郎也没成亲……嘶,这么一想,赵淩说不定也得二十好几才成亲?”
说起这个,赵王氏皱眉:“你别光说别人了。学智都二十一了,到底怎么想的?”
赵骅说道:“我本来以为家里早就给他定了亲,可能跟咱家大儿媳那样岁数小,才多拖了几年。今天刚收到我姐的信,说是让我们看看神都这儿有没有合适的姑娘。不图什么出身,人和善踏实点就好。”
“怎么不早说?”赵王氏顿时犯起了愁,“要是早两年,不说别人家,就是直接把绮兰说给学智也不是不行。”
管绮兰的祖父是三品,但她父亲可不怎么着调。
管家也没什么钱财,但田家不怎么缺钱。
管绮兰还知书达理,料理一个小家庭绰绰有余。
加上管博澹在官场上的关系,无论是仕途还是官声都能帮扶到田学智。
主要是管绮兰如今成亲的夫家情况跟田学智相差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