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枫香
只是等他把小箱子里的东西全都拿出来,都没见一张银票一锭银子。
他还不死心,把盒子的六面都敲了敲,确定真的没有夹层,才失望地把东西复位,又把几个点心盒子打开来一一检查了一下,都是很实诚的点心盒子,再开口时语气颇有点怒气:“这赵四郎怎的如此不识好歹?竟然真的送这些东西。”
“哼。”燕公公轻哼一声,看向这个瞧着还算是机灵的小太监,想着对方毕竟年纪小,还是在自己跟前伺候的,有些事情确实得教,“赵四郎不识好歹?我瞧着是你不识好歹。”
小太监跟燕公公算是族亲,靠着这层身份,他入宫到现在并没有怎么受磋磨,性子也活泼。
这些话他在外头是万万不会说的,也就是现在只跟燕公公两人才会这样随意。
他有什么不懂的就直接问:“公公,我瞧着那些外臣来见您,每次都是带着大笔的金银珠宝,您还不一定见,怎的赵四郎只送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您就那么高兴?”
燕公公掰开了揉碎了跟他说:“那你觉得,为什么那些外臣要送我东西?”
小太监回答得半点没犹豫:“为了让您在殿下面前说好话。”话一出口,他自己就懂了,“我明白了。赵四郎自己就能跟殿下说上话,还能跟陛下说上话,自然用不着您帮忙。”也就不用拍燕公公的马屁。
燕公公面无表情:“不错,脑子还不算笨。咱家在殿下面前虽然有几分脸面,可到底是奴婢。送上门来的钱,收与不收,收多少,那都是殿下的恩宠。”
别人吹捧是别人的事情,他可不会为了轻飘飘的几句话就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如今的这点权力,不过是太子殿下的一句话。
太子殿下可以让他当个富家翁,也可以让他一文不名。
赵四郎还没入仕,看似手头没权,但影响力一点不小。
人家靠的那是自己一次次实打实给大虞做出的贡献,可不单单是靠着会哄太后高兴。
赵四郎愿意送他东西,那是给他面子。
真要出了什么事情,他还得求到赵淩身上,让赵淩帮他说话呢。
别说是他这么个太监,前两年太子殿下在皇陵那儿无人问津,都是赵淩在陛下跟前说的话,让陛下回心转意。
李公公和闻公公两位,都对赵四郎客客气气的。
他算老几?还能让赵四郎费心讨好?
不过赵四郎确实贴心,哪怕是讨人喜欢的本事,都比跟前这个还算机灵的小子要强得多。
怪不得陛下愿意把赵四郎摆在御书房呢,换他,他也乐意把人放在跟前,瞧着就高兴。
赵淩还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个吉祥物,认真和来福一起收拾了礼物,一起去了镇国公府拜年。
镇国公府就跟神都其他官宦人家一样,过年的这段时间,那叫一个门庭若市。
各式各样的人,带着各式各样的礼物,拿着各式各样的拜帖上门,许多都是一坐一整天。哪怕礼物送不出去,也是天天来。
门房这段时间都不敢开门。
赵淩来,那当然不一样。
两个门房一起把大门打开,又有两人过来把门槛卸掉,恭恭敬敬邀请赵淩进门,才把大门关上。
赵淩下了马,乐呵呵道:“今天怎么这么隆重,倒是让我走了大门。”
国公府的大门厚重,平日里其实不怎么开。
赵淩又是老熟人,来了直接走大门旁边的小门。
说是小门,其实一点也不小,出入一辆牛车绰绰有余。
门房听他这么说,笑道:“赵四郎既然这么说,以后只要您来了,小人天天给您开大门。”
赵淩哈哈一笑,从来福手上接过年礼,递给几个门房:“提前拜个早年。”
门房们立马满口吉祥话,接过略有些分量的竹匣子,先揣到怀里,说了窦荣在自己院子里,就带着来福卸车。
另外的门房已经去通知大管家元武。
等各种东西都安排完,门房们跟来福一起坐在门口的值房里,煮上一壶姜糖水,摆开糕点果盘闲聊起来。
来福估摸着赵淩待的时间不会长,阻止他摆出更多的东西:“我们家四郎一会儿还要出城去庄上呢,我喝口水就成。”
赵淩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一路杀到窦荣的院子见他趴在床上还有些意外:“你怎么还趴着?”
他抬手摸了摸窦荣的额头,跟自己的比了一下,确实没什么热度了。
倒是趴在窦荣床头柜上装摆件的虎先锋看到赵淩,站起来让赵淩抱抱,随即在赵淩身上闻过来闻过去。
赵淩被它的毛毛蹭得脖子养养的,摸着肌肉梆硬的虎先锋:“我没带着抹布,别闻了。”
虎先锋像是听懂了,跟他对了对鼻子,呼噜呼噜地撒娇。
赵淩摸着壮小伙子猫猫,MUA了一口。
窦荣看得心口泛酸:“你到底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虎先锋的?”
“看你看你。”赵淩回答地相当敷衍,往床沿一坐,就掀了薄被,扒拉他衣服,“不是被皇后娘娘打的吗?皇后娘娘瞧着脾气那么好,又那么疼你,肯定没我娘打我那么用劲。你不知道我娘用细竹竿子抽我,那嗖嗖的……嘶——”
赵淩的风凉话说不下去了。
窦荣的后背上一道道杠杠紫黑紫黑的,他那会儿背上的杠杠好歹是红的。
“冷,快给我把被子盖……你脱我裤子干嘛!”感觉到屁股一凉,窦荣说话的声音都劈叉了。
赵淩抬手就摁住了窦荣的肩膀,看他屁股和大腿上同样颜色的杠杠,都不敢想得有多疼。
唯一值得安慰的,大概是杠杠的数量不算多。
意识到赵淩在看自己的屁股,窦荣一张脸涨得通红,偏偏被赵淩一只手摁在肩膀上,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觉得手掌下的皮肤滚烫滚烫的。
赵淩后知后觉窦荣的羞窘,想想人家是个大小伙子了,不再是以前可以一起洗澡的几岁小孩儿,两三下给他整理好衣服,重新盖上被子:“好啦,我就是看看你伤得怎么样。”
怪不得以窦荣的身体素质,到现在还躺着呢。
窦荣还是感觉脊椎骨一阵阵酥麻,努力转移注意力道:“姨母从小习武,还带兵打过仗。”就算是当了皇后,也没有落下过武艺。
赵王氏确实有过锻炼,如今的力气不小,也有几分武艺,但怎么能跟真正的杀将相提并论。
哪怕是同样的力气,姜皇后的用力技巧,也比赵王氏高明到不知道哪里去。
以前有仗着皇帝恩宠,对皇后的权威进行试探的妃子,直接被皇后一巴掌扇飞的也不是没有。
在后宫里,皇后在这些事情上说一不二。
妃子就算是受了委屈受了气,只要皇后不允许,一个字都别想传出去。
别说是“立规矩”,就是死了,皇后说一声病故,难道还能有第二种声音?
如今的姜皇后是一位强势,但又非常知道分寸的女子。
她确实很强势,但又不会让皇帝感受到威胁。
在顾潥面前,姜皇后就是一位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的贤妻良母。
赵淩刚才没深想,这会儿想着皇后娘娘的出生,那确实是和赵王氏这种养在闺阁的官家小姐不能比。
别说是赵王氏了,皇后娘娘的武力值怕是比余姝还要高。
姜家镇守的北方边境,和余家镇守的西南方向,完全不是一个难度系数。
余姝虽然厉害,但是实战经验太少,限于西南地形,基本是小规模接触战,不像北方边境那样是大规模集团军作战。
赵淩可不敢八卦皇后,比起来,他还是更加好奇窦荣的暗恋对象:“你到底怎么跟皇后娘娘说的,怎的惹得她这么生气?”
窦荣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把脑袋扭向床里侧,不好说皇后反对他向赵淩提亲,只能说道:“她觉得不合适。”
赵淩就更加好奇了,追问:“你到底看上谁了?怎么就不合适了?”
以窦荣的家世武功和人品,会被就皇后认为不合适的,难道是,“你看中的是文官家的?”
理论上来说,朝廷想要运作顺畅,那最好是文武相合,相互协作。
但实际上,文臣和武将两大集团一直内斗严重。
有时候还真不是双方愿意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其中起码有七分是演的。
要是文武官员之间数代联姻,形成一个紧密的利益集团,要权有权,要兵有兵,那还有皇帝什么事情?
文武官员之间相互看不上眼也是有的,但并不是造成历朝历代都泾渭分明的根本原因。
就像是尚公主后,驸马一般都告别真正的权力中心了一样。
曾经的驸马也可以大展拳脚,无论是带兵打仗还是执政一方,但自从有些驸马大大大展拳脚,仗着自己的子女同样拥有天家血脉,企图取而代之后,驸马就变成了这么一个只谈风月不问世事的角色。
赵淩之前没这么猜,是因为窦荣并没有什么机会认识文官家族的女子。
难道是跟话本里头的那样,一见钟情?
毕竟是神都,说不定去个东市逛个街,就能和谁家的姑娘看对眼。
“……嗯。”确实是文官家的。
窦荣重新扭过脸,见赵淩一点都没往自己身上猜,不由得有些气闷:“先不提了。这事情我会回去跟爹娘商量。”
两个男人怎么了?
姨父姨母就是大惊小怪。
他爹娘见多识广,肯定能理解。
虽说他爹娘不在神都,但他的婚事,肯定还是得由爹娘出面更加名正言顺。
只要他爹娘同意了,姨父姨母也说不出什么来。
他跟他哥也说过,只是他哥反应淡淡,只说随他,既不反对,也不支持,显然不会出面给他提亲。
赵淩见他有了主意,想着也不好八卦女方,虽然还是很好奇,到底没再追问,站起来就跟窦荣道别:“那我先回去了,年后再来看你。”
窦荣一惊:“这么快就走?”
“嗯。我还得赶回庄上。”今年较往年冷,外面冰天雪地的,路上走不快。
窦荣只能依依不舍地目送他离开。
等窦荣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年也过完了。
窦荣让赵淩送到五里亭,就没再让人继续往前送:“大冷天的,赶紧回家。你瞧我表哥都没来送我。”
今天出了太阳,有些化冻,比下雪的时候还冷。
赵淩鼻子通红,老老实实捧着手炉,开口说话时候有些微的哆嗦,还是带着点笑意:“今天皇后娘娘召见丽娘姐姐,殿下紧张着呢,估计连你是谁都忘了哈……咳咳咳。”
一不小心嘴巴张大了一点,就灌进去一口风。
窦荣看他呛咳,直接把人一抱,塞进马车里:“好了,赶紧回吧。我也抓紧走了。”
“哦。”赵淩看着窦荣,只觉得原本体贴细心的小哥哥,好像一夜之间变得沉稳可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