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侯府嫡子 第318章

作者:弓翎 标签: 宫廷侯爵 布衣生活 情有独钟 正剧 古代架空

直到夏枢睡熟,高晨来报,他才起身披上衣服,带人去了关押李留和冯家死士的地牢。

第360章

阴暗潮湿的地牢中, 李留还穿着昨日那一身衮冕礼服,精神却没了白日的癫狂与肆意。

一群侍卫涌入,牢狱中的看守全部退了出去。

人群分开, 褚源穿着常服, 迈过牢门,缓步走了进来。

李留本来还百无聊赖,看见他, 立马精神抖擞,双手抓住栅栏, 恶狠狠地瞪着他:“名单我死都不会给你, 我要你坐在那个位置上也提心吊胆、坐立难安……”

褚源却没给他一个眼神,脚步不停地走过他的牢房,在角落处的一个牢门前停下, 声音温和地问道:“今日可有受伤? ”

然后递过去一个药瓶:“宋大夫研制的外伤药, 万望保重身体。”

李留一愣。

然后让他更加震惊的是, 一个常常跟在他身后的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恭敬虔诚道:“只是些轻伤, 不碍事,多谢主上关心。”

李留眼睛猛地瞪大,眼珠子差点脱眶。

是冯大!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 不等李留出口,牢里就响起了死士们震惊喝骂的声音:“冯大,你这个叛徒!”

“怪不得火药没爆炸, 原来是你背叛了我们!”

“忘恩负义, 卑鄙小人,对得起冯家的恩情么!”

“背叛冯家,你不得好死, 死无葬身之地……”

“行了!”高晨看了一眼喝骂声中沉默不语的冯大,不耐烦地打断了牢里的骂声:“你们没背叛冯家的,先看看自己有没有人收尸再说吧。”

“为什么?”牢里还有一两个理智的死士,没有骂人,却执着地想从冯大那里问出一个原因:“冯家待我们不薄,我们皆是走投无路、无家可归之人,是汝南候救了我们性命,给了我们生路,倾尽钱财、费尽心血培养我们,对我们客气尊重,礼遇有加,钱财女人要什么有什么,从不亏待,大家都发了誓要效忠冯家以报汝南候恩情,你为什么要背叛?”

“对啊,你为什么要背叛?”

“汝南候待我们恩重如山,你就不怕做这些背叛小主子的事,到了地下受尽拔舌之苦。”

“你这样,如何有颜面再见汝南候老将军?”

高晨哼了一声:“他若有颜面再见汝南候那老匹夫,就没颜面见自己和家人了。”

问话的死士刚要怒斥他对汝南候不敬,突然察觉到话中异常:“哪来的家人,我们要么是战乱中的孤儿,要么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之人……”

“那是你们,不是他。”高晨道。

死士正要再次开口反驳,冯大抬起眼睛,声音沉沉道:“我不是孤儿,从来没有走投无路,无家可归过。”

他的声音平静又低沉,隔着牢房看向问话的昔日同伴们,普通的相貌上却有着和声音截然不同的情绪起伏,里面是浓得化不开的痛苦与恨意:“我是被冯家爪牙从东原郡云平县的集市上拐走,带到镇北郡,后又被扔在战乱中,流浪过一段时间,被汝南候手下以路过救助孤儿为名带入死士训练营的。”

死士们皆是一怔,问话的那个眉头皱起:“你有小时候的记忆?”

冯大讽刺一笑:“对,很惊讶吧?”

他亲生爹娘勤劳和善,家境富庶,是云平县远近闻名的宽厚人,因着中年才得一子,自小对他爱护有加,不仅各类精细法子仔细养着,还请了不少名师良材教导他,所以他从小根骨好,身体条件远比同龄人结实高大,这也成了他被盯上,拐走的原因之一。

“我被拐后,爹娘为了寻我,抛下富庶安宁的生活,告别和睦友善的东原郡邻里,跋山涉水到了镇北郡,最后死在了战乱中。”冯大眼中泛起泪意,咬牙道:“冠上冯姓二十年,冯家不倒,冯氏血脉不绝,到了地下,无颜面对亲生爹娘。”

问话的死士没在意他的情绪,对他的话提出了质疑:“如你所言,你冠了冯姓二十年,若你真的记忆清晰,且当时就确定是冯家拐的你,你应该不会冠冯姓二十年,不回家寻找亲人,等你爹娘身死,才从冯家身上找补。”

他冷静分析道:“你对自己的爹娘应该没有清晰的记忆,现在所说的一切前尘后续皆是现在打探,别人告诉你的,而说冯家势力拐的你,时间久远,你不可能有证据,应该也是旁人告诉于你的。”

“但是众所周知,北地战乱,无数幼童被家人抛弃或者家破人亡,无家可归,冯家根本没必要远去东原郡拐骗幼童,再设计对你施恩,所以……”

“所以是我们诬陷冯家?”高晨接过他的话,嗤笑一声:“你要不要瞧瞧你们这些人的身子骨再开口说话?”

高景在此时微抬眼皮,稳重说道:“冯家死士各个体格健壮高大,身体条件、武学天赋百里挑一,有的甚至是千里挑一,并不比我们差多少。北地战乱,孤儿是多,但大多从小忍饥挨饿,身体发育不好,天赋浪费在艰难求生之中。淮阳候镇守北地几十年,安置数不尽的战乱孤儿,也才从中挑选出我们兄弟六人给主上做侍卫,冯家却能批量生产资质很高、实力强悍且忠心耿耿的死士。你们十几人中确实除了冯大外,都是正常受恩于汝南候,但敢说正常渠道供得起冯家这么多高资质人源?”

那死士避而不答,道:“就事论事,冯大的身世,你们未必没有欺骗他。”

“被拐走时,我才六岁,遭受到不少毒打和攻心之术,还被告知是爹娘抛弃的我,我确实不记得爹娘的容貌、名字和具体的家庭住址,但却大致记得他们温和的形象和家里生活的一些场景,还记得拐走我、毒打我那人颧骨上的黑痣。”冯大道。

“巧了不是。”元州接话道:“永康十年废后千秋宴那日,京城发生一起巨大的拐卖孩童案件,我夫人正好与一颧骨有黑痣的拐子遇上,从他手中救下了一个孩子。而那拐子从那次案件里逃脱,却在冯家某一处的死士训练营里被抓获。”

“哦,对了!”元州仿佛漫不经心似的说道:“冯家死士的几处据点已经全部被我们捣毁,里面搜出资料无数,除了详细记录在场各位的日常任务外,还有各位的出身籍贯,家族经历……想来各位哪怕罪行罄竹难书,也是不想再多一条连累仅剩不多的血缘亲人的罪行的。”

“你希望他们死?”李留饱含意外的声音响了起来,盯着褚源,神情似乎很难理解:“你不是要从他们手里挖名单么?”

褚源依旧没有搭理他。

李留却癫狂起来,抓住栅栏,死死盯着褚源,眼睛充血:“你怎么不要名单?那些人隐藏在李朝各处,特别是北地军中,会把北地军搞得支离破碎,人心涣散,让李朝永无安宁,让你皇位坐不稳,时刻都有可能把你赶下那个位置……”

褚源终于把视线移向了他,开口却不是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淡淡问了一句:“你可知道,随心的解药就是一丸毒药?”

李留喋喋不休的话语一滞,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后,眼睛猛地瞪大,神情更加扭曲癫狂了,只是不同于之前的肆意、恶毒,整个人癫到浑身颤抖,流露出一股快要崩溃的脆弱之态:“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他冲着褚源大吼出声,然后不停地念叨着这句话,眼泪鼻涕犹如崩塌的泥石流,滚滚而下,人也如被全世界抛弃的幼儿,后退几步,一下子栽倒在地。

褚源好似根本不在意他的崩溃,目光移向冯大,说道:“今日晚上会有人来劫狱,你与他们汇合后,去勇武侯家把冯显救出来。”

“我要见夏娘!快让我见夏娘!”李留又重新扑到栅栏跟前,涕泪满面地朝褚源哀求:“我把名单提供给你,你让我见见夏娘,求你了!”

褚源视而不见,只淡然地看向冯大。

冯大在李留的哀求声中,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属下定不负主上所托!”

褚源微点头,之后便抬脚,朝牢门口走去。

“求你了,你要什么我给什么,名单全都给你……”李留伸长胳膊,一把抓住路过的元州的衣服,哭道:“求再让我见夏娘一面!”

元州不耐,一把扯开他的手,刚想拔刀结果了他,褚源在前面开了口:“把他带上去。”

李留顿时大喜,不管元州眼中隐晦的情绪,冲着他大声呵斥:“快把牢门打开,放我出去!”

元州阴森森地冲他笑了一下,狱卒打开牢门后,一把扯住他,随意地将他拖行在地。

李留挣扎,却抵不过他的力大无穷,大声嚷嚷:“你给我放尊重些,没有那些名单,你这个狗腿子也做不稳当,再不老实,小心我让你狗腿子都做不了。”

所有人都很安静,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聊天,只安静地朝狱外走去。

待得离开了地牢,走到黑暗无人处,李留还在喋喋不休:“我一会儿要先洗个澡,换身衣裳,夏娘喜欢干净……”

元州语气嘲讽:“你是怎么做到白天还想炸死她,晚上就如同对待亲娘一样在乎、尊重两副面孔的?”

李留听出来了他的不屑,立马怒道:“如果不是冯大故意引导我怀疑夏娘要毒死我,我怎么会上当,怎么会去设计放炸药与所有人同归于尽,都怪你们,是你们设计我,害我……”

“杀了吧。”褚源淡淡道,之后没管李留瞬间犹如被掐住嗓子的鹌鹑,带着人提步离开。

“昔日你勾结异族人绑走小弟,就想收你性命了。”元州看着脸色惨白、瑟瑟发抖的李留,抽出长刀,指向他,露出一个阴沉的笑容:“但担心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堂姑姑宅心仁厚,接受不了,一直没有动手。不过你真是奇葩,给你多少机会你都能毁掉,直至这次,她彻底失望……”

“是你们设计我,我本来是相信她的,而且一直信任她……”李留感觉到了害怕,崩溃哀求:“求你让我见见她,我不是故意的。”

“你这种人,她不会再见了。”元州道,同时心道,等的也是这个机会,怎么会让你有让我们亲人之间产生疙瘩的机会。

李留见此路不通,立马哭道:“你们不想要名单了么?不拔出冯家的钉子,安王皇位坐不稳……”

“你觉得有冯大和冯显在,需要你那不知真假的名单么?”元州问他。

李留急急道:“冯大那样的人,你们还敢相信他,委托重任于他?他背叛冯家,可以说是情有可原,但我从未对不起过他,从接手冯家死士,就将他提拔起来,一直重用于他,他还背叛我……”

“你以为自你说出提供名单,就把你带出来,是为了什么?”元州挑眉:“而且,你不会认为冯家拐了那么多人,只有冯大一个为我们做事吧……”

“还有……”元州顿了一下,眼神上下打量他,好笑道:“你都把冯家留有后手,李淮当皇帝,天会塌了,扩散的人尽皆知,且各位大臣们还都深信不已,安王的皇位怎么还会坐不稳呢?”

各位大臣为了朝纲稳固,也得推着褚源做皇帝,解决冯家,或者说永康一系留下的烂摊子。

李留一愣,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进了一个怎样的大圈套。

先利用夏娘的药,让他情绪崩溃,行拉所有人同归于尽之事,然后利用他不想让所有姓李的好过的心理,引导他搞宫变杀了李昊,把冯家死士的底揭开,毁了李淮当皇帝的可能,最后又借着他的同归于尽行为,让夏娘对他彻底失望,顺理成章的在不伤害他们家人感情的情况下,杀了他为夏枢报仇。

最后的最后,还要把所有真相都揭露出来,让他看着高高在上的褚源胜利在手,自己一切所望皆成空,还成了垫脚石。

杀人诛心,最狠不过如是。

李留从来不知,褚源竟然了解他这么深。

也将他利用以及摧毁的这么彻底。

李留想明白后,哪怕知道现在表现出任何痛苦都是着了道,让这些人爽,但还是绷不住,彻底崩溃了,捂着耳朵啊啊乱叫:“我不能接受,不能接受,李褚源绝对不能坐稳皇位,我要他坐卧难安,一辈子不得安宁,要他……啊!”

一声惨叫,血液四溅,崩溃哀凄的大喊声戛然而止。

元州收起刀,敛起眉眼间的冷意,示意手下处理尸体,淡然离开。

第361章

回到燕国公府, 元州怕身上血腥味冲到景璟,没有进房,先去了浴房。

洗过澡后, 披上大氅, 却有景璟身边的丫鬟来报:“四少爷来了,夫人叫他在小书房等着,大约有半个时辰了。”

元州点了点头:“告诉夫人先睡, 我可能要晚一些。”

丫鬟离开后,元州却没立即去书房, 而是站在廊下, 看着群星闪烁的夜空静静出了一会儿神,待到夜晚的风吹走杀人激发的亢奋情绪,才轻叹口气, 抬脚去了小书房。

短短两日时间, 元宵已没了无忧无虑之态, 神情、精气皆是颓废、沉重。

“二哥……”元宵嘴唇颤了颤:“为什么会这样?”

元州望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其实也不明白。

褚源召他回京, 他带了四五万的兵,当时以为是要清君侧,再顺势推褚源上位。

结果到了京城, 却发现清君侧已经有人做了,是他的叔母,而褚源打的旗号是平叛。

元州没问褚源是不是早就怀疑叔母了, 或者说, 一切是不是都是褚源计划或者推动的。

问这些,也没有意义。

因为,叔母确实逼宫了, 选择和褚源或者说小弟背道而驰的路,还对小弟下了杀手,而他站队褚源,褚源成功了,已经是胜利者了,小弟也皇后位在望,不必再担心脑袋挂在裤腰带上了。

成王败寇,叔母的结局,自然也就注定了……

“我想见阿娘,可是堂伯说他没有办法疏通,也不让我去,可那是阿娘啊。”元宵泪水流下,哀求道:“二哥,你能不能想办法让我见见她。”

元州沉默了一下,摇头:“我和大哥今日去见她,她没让我们进门,说她确实要杀了小弟,和我们已经恩断义绝,以后不要再去找她。还说让我们告诉你,若你敢闹着见她,她立马撞死在墙上,让你以后连个全尸都别想看到。”

顿了一下,元州道:“她其实是想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