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弓翎
王家作为晋县最大的地主,名下田产与佃户基本可以与褚源这个安县之主媲美,且不管这些田产中有多少是强占的官田,但足以让他们看不起夏枢这个安县的王妃。除了田产外,王家的商铺也遍布晋县,各行当都有涉猎,生意几乎占了晋县商户的一半。如此大的家业,王家不可能不想着往晋县以外扩张,但别县的势力也不会平白看着他们抢生意,因此把持着晋县以北的商路,狮子大开口强收王家商队巨额过路费,否则就不让王家商队通过。
王家人一算账,发现根本不划算,就只能关了别县的铺子,折戟窝在晋县,别县也才放他们一马。但王家人历来霸道,他们受此打压,也不可能心中不另想办法。这其中一个办法就是想在晋县以西修山道,直接跳过晋县以北的几个县城从外面进货,然后再去抢占北边几个县城的市场。
王家寻了些修山路经验丰富的工匠,多方探查晋县以西的山势地形,还别说,还真叫他们摸索出了可行之计。修山道可是大工程,修好之后必是晋县之福,王家可不愿意只有自家掏钱,因此就寻了汤余之前的晋县县令。那个县令也是个贪的,想着工程巨大,肯定能从里面捞到大油水,就立马拍板同意了,然后兴冲冲地邀请晋县各地主豪绅协商,要求他们出资。各家听说王家打算修山道的时候还是非常高兴的,但一听让自家掏钱,特别是数额巨大超出心理底线,立马全找借口推拒了去,私下里还大骂王家贪婪无度。
外界传王家一看被骂,气的头顶冒烟,干脆也不做烂好人了,修山路之事就此搁置。但钱富住在岳家,知道实际情况并非如此。修山路之事搁置,皆因王家内讧,人人都想抢这个油水大的肥差,打的是头破血流。最终钱富岳丈,也就是王家老爷子一看家都要散了,才叫停了修山路之事。
而钱富的妻弟王旦,也就是王家老爷子的妾生子,是最先主动从王家老爷子手中接下修山道任务的王家人。最开始王家人不认为晋县以西能修山路,因此谁都不愿接任务,也不愿花心思吃那苦头去进山中探路,只有王旦因为想好好表现,提升阿姐和阿娘在家中的地位,才接下这个任务。王家其他人对王旦的行为冷嘲热讽、幸灾乐祸,谁料王旦此人走了狗屎运,带着工匠们攀岩绝壁,在山中待了大半年时间,最终还真叫他们找到了可行之道。王家家里瞬间闹翻了天,人人都想抢下修山道的任务。王旦因着是妾生子且王老爷子妾多,他阿娘年老色衰并不得喜爱,直接就被踢出了这个任务,甚至阿娘也因他表现的太好,得了几句王老爷子的赞赏而命丧阴私手段。
家里打的太厉害,都闹出人命了,王老爷子怕事情越闹越大、无法收场,就拿钱富一家施压王旦,叫王旦不要闹事报官,同时决定暂停修路计划,才平息了其他家族成员的家庭战争。
而经此一事,王旦对王家恨之入骨,才在徐寿等人找上他的时候,没半丝犹豫的,就同意了合作,一起扳倒王家。
现如今王家等地主豪绅家族已成过眼云烟,夏枢既然已知王旦手中有探查的合适线路,自然要把修山路之事继续下去。
毕竟北边几个县针对他们针对的太明显了,谁都没法保证异族来临时,这些县不使坏。夏枢希望若真到了危机时刻,他们准备的粮草能以最快速度运出六原郡,支援北地。
褚源说国库一年只能收两三百万石粮食,发了官员们的俸禄,再被人贪一些,就剩下不了什么。朝廷完全不能指望,夏枢只能在能力范围内尽力而为。
徐寿虽然不知道他心中所焦之事,但听了许多,倒是没再纠结路没法修,只是他还是不免叫苦:“修山路耗资巨大,轻则十几万两,多则几十万两,这既要购粮,又要修山路,银钱上……”
徐寿欲言又止,压力山大。
夏枢却摆了摆手:“要不了那么多,三万两足以。”
徐寿眉头猛地紧皱,怀疑道:“王妃要招百姓们服徭役?”
原本招人服徭役也没什么,李朝除了安县,也没哪个地方的百姓不用服徭役。但徐寿能带人那么快拿下晋县,这和他宣称王妃会给百姓们免徭役有莫大的关系。若是出尔反尔,徐寿怕晋县会产生动荡,引发一系列麻烦。他们这个时候还是求稳的好。
“哪里用得到去抠刮百姓身上那点儿油水。”夏枢知道他在想什么,摇了摇头,说道:“历来大工程的款项都是刚出国库就被层层盘剥,到最后落到工程上的银钱不足十一,当地官府为掩盖贪污罪行,就使劲劳作百姓,大量招募免费役工,拖长工时,使得农田无人耕种,田地荒芜,百姓们不得不卖儿鬻女,以求得口粮。但实际上,若没有上面层层搜刮油水,修个山道的最大支出也就是材料费和百姓们的工钱。材料上石头可以从山上采,黏土、石灰和细砂可以找名单上的人,铺子返给他们,开山道又极利他们生意,他们自己会识趣的。”
徐寿:“……”这安排的倒真好!这么一算,差不多也就只付百姓们工钱就可以了。
只是想到工钱也要上万两,他犹豫了一下:“那这银钱……”
夏枢也没让他为难,说道:“本宫知道采购粮食的银钱交由你们设法赚取已是压力巨大,此次修建山道的费用就由本宫来解决。你与其他人若是有空,可寻王旦等人一谈,接下来农忙前的一个月好好准备,农忙之后就开始忙吧。”
徐寿想着安王夫妇家底单薄,又买药又采粮,为了定南郡恐怕把家底都掏空了,又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等会尽快赚取银钱,若王妃那里银钱不足,到时候就由我等这里补上。”
夏枢除了给褚源、景璟、红棉、银星、顾达几人总计二十多万两银子以外,手里还剩大约四十万两银子,皆是从汤余家里以及土匪窝里抄出来的,原本元州占有一定分成,元州走之前又把所有财物留给他,所以他手里银钱是足足的。
这些银钱里起码有三十五万两夏枢另有安排,不能动,所以他没有拒绝徐寿,说道:“那到时候就烦你们辛苦了。”
三月份的白天越来越长,徐寿聊完事情离开,太阳还稳稳地挂在西天之上。
夏枢在书房里又待了一会儿,对着一摞账本写写算算,待得银月敲门说晚饭已备好,天才暗了下来。
夏枢扭了扭僵硬的脖颈,一脸难受:“好累!”
他可最不爱看账、算账了,但现在那些学子们他还不能像信任红棉、红杏、银星、银月那般信任,好多账上的事,只能亲力亲为。
银月掌上灯,便过来给他按摩肩颈,同时也把手里的一只首饰匣子放到他身前的桌子上:“周记银铺的掌柜刚刚过来了。”
“哦,这么快?”夏枢瞬间来了精神,一下午的疲惫都全然消散,忙一把拿起,迫不及待地打开。
只见雕漆盒子里是一对雕工精致的长命锁,一把金质,一把银质,铺在金黄的丝绸之上,童趣中又带着些富贵。
若是红棉和夏娘在这里,必会觉得这铃铛打成五毒形状的长命锁眼熟。
实际上,这两把长命锁也确实是夏枢叫银铺对着他那把猫儿看了都流口水的长命锁打制的。
银月仔细想了想,也没想到哪家新生了孩子,便问道:“王妃打这两把长命锁是给小世子准备的吗?”
夏枢盯着长命锁,脑海中是小崽子挥舞着肉嘟嘟的胳膊,脖颈挂上长命锁的模样,不由得眉开眼笑,嘿嘿个不停,等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银月说的小世子是谁。
“不是。”他笑着收起匣子,珍惜地摸了摸,眉眼间都是不自知的羡慕和高兴:“先前禁军们带信过来,阿爹说我阿姐年前生了个崽子。”
第206章
夏枢手里虽然掌着几十万两银子, 但他们的财政实际上处于急缺钱状态,加上晋县、安县地处偏僻,没什么稀罕玩意儿, 褚源府库里的那些稀罕玩意儿在京城时又都被他给卖了换成银钱, 因此他也就没想着要怎么寻些稀罕物做贺礼。
他的长命锁猫儿很喜欢,他自己也很喜欢,想来小崽子也会喜欢, 再者,阿娘说这长命锁的铃铛打成五毒形状, 能为孩子辟邪, 他就让人参照着打一对金银的,银的平常时候带,金的可以在隆重的场合里带, 可以说非常合适了。
当然, 夏枢在为阿姐高兴的同时, 心里又不免有些疑惑。
按理说,就算二皇子和褚源不和, 也是堂兄弟关系,他和阿姐更是一个阿爹,怎么着, 阿姐成婚、生子这么大的事,二皇子府都该给他们下帖,通知他们消息, 他们准备贺礼去恭贺。但奇怪的是, 二皇子府非但没半点儿消息过来,连阿爹都在信中略去了好多细节。阿姐什么时候成的婚,什么时候生的子, 这些信息统统都没有,让夏枢给崽子准备礼物的时候,都因不知该贺百日还是周岁而无从下手。
夏枢不知道是不是阿姐还在生气他不让她嫁给二皇子,但现在阿姐既然孩子都生了,且阿爹也没说阿姐那里过得不好,想来阿姐是得偿所愿了。夏枢也不再瞎担心,想着不知道消息也就罢了,既然知道阿姐生了孩子,他就用心准备一份给阿姐及孩子的礼物送过去,就当祝贺小侄子新生之喜了。
毕竟阿姐有了孩子后,在皇子府的后院里会比先前更好过,而且小侄子也是他们夏家下一代目前唯一的小宝宝呢。
夏枢喜欢崽子,想一想,就觉得心里软软的,也为阿姐高兴。
夏枢摸着长命锁,又暗自高兴了一会儿,才合上盖子,叫银月把匣子收起来。
“王妃,还有一个事。”银月收好匣子后,见王妃脸上还挂着笑容,想到周掌柜苦苦相托之事,咬了咬牙,只好不情愿说道:“周掌柜的小舅子的同乡们托他打听修路招工之事。”
夏枢挑了挑眉:“怎地?”
“还能咋地。”银月不屑地撇了撇嘴:“说是先前有事情没赶上第一次招工,现在闲下来了,想问问王妃还招不招人修路。”
正月的时候,王妃命红杏在安县、晋县发布招工讯息,打算在农忙前把晋县通往各村以及安县的主道给修好,安县百姓们响应者众,各家青壮几乎全巢出动,而晋县竟无一人应聘。原本无人应聘也无所谓,但前些时候晋县百姓们竟然在晋县设路障,阻止安县百姓进入晋县,毁坏安县百姓修的路,以致先前的路都白修了,工期延长,叫安县百姓以及王府一众人都好一阵窝火。红杏私下里跟他们气道以后再也不从晋县招人了,银月虽然和红杏不太和睦,但也同仇敌忾,觉得晋县百姓野蛮愚昧、不知好歹,心里恨的厉害。
若非周掌柜提前完成王妃所托长命锁之事,且两把长命锁打的也甚得王妃喜欢,银月才不理他的相求,多这一嘴话。
夏枢倒是不甚在意,他琢磨了一下时间,说道:“时间上不合适,还有半个月就要准备夏收,他们这是打算农忙过后找活儿干?”
银月一听这话,哪里不明白,顿时有些不高兴:“王妃,他们晋县这些人没一个好的,先前招工没一个人来,好不容易咱们的人把路修了,他们中的一些人又把路给毁了,要不是他们,晋县的路夏收之前就可以修好,哪里会到现在才修了三分之一……”
“行了,行了!”夏枢哭笑不得地打断她的话,一边带着她朝饭厅走,一边道:“先前的事情哪里由得他们。他们是地主豪绅家的佃农,若想有口饭吃,事事都得听地主豪绅的,让他们往东他们就不能往西,否则家里人就没法活了。”
银月却并不觉得他们都是被逼无奈,气道:“那毁路可是他们使的力吧?明明可以力气小些糊弄过去,他们却把路都给砸的稀烂,完全不能复原,只能从头再来!”
“王妃!”银月越想越生气:“不该就这么轻轻放过他们。”
她道:“王爷说为上者要做到赏罚分明,才能使下面人敬畏信服。王妃太好心,奴婢担心他们会仗着王妃好心,放纵行为,以后继续为非作歹呢。”
而且还一个更让银月生气的事情她没说。王妃好心,懂得感恩的人自然会对王妃万分感激,但王妃出身底层,就是小县城里的乡绅地主家庭都能嘲笑王妃出身。先前地主豪绅们觉得王妃出身差,不能自己在晋县立足,只能依靠他们,因此对王妃就极尽羞辱欺负,觉得王妃就算知道自己被欺负,也得忍了。当然,最终他们看走了眼。
实际上,地主豪绅们这般想,他们之下的佃户们又何尝没有如此心思呢?自王妃受封晋县,王妃的出身就传遍了晋县每个角落。王家的佃户们能毫不留情地砸毁王妃命安县百姓们所修的道路,不过是抱着王妃这个出身低下的双儿就算空有身份,也无力追讨他们责任的想法,发泄心中被上位者欺压的怨气罢了。
银月讨厌这些欺负王妃的坏人。
夏枢没想到银月嘴里会说出这样一通话,不由得有些惊奇:“王爷和你们说的?”
褚源日常忙碌的紧,他不是个会和小丫头们闲聊,更别提聊什么为上之法的……
果不其然,银月有些脸红地道:“是红雪……她和顾举人一起回来,大家就私下抓……就找了她询问以前的情况,她说这是王爷教导顾举人的。”
夏枢嘴角不禁抽了一下,一听这话,不用细想就知道,这些丫头私下里肯定找红雪出了气,同时,红雪估摸着也不好意思,就略过不能说之事,剩下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以求得大家宽容。
不过褚源的话叫这些小丫头们听了进去,倒是叫夏枢觉得意外又惊奇。
其实想一想银月、银星姐妹俩的性格,倒也不觉得稀奇了。两个丫头年岁不大,但朝气蓬勃、一心往上爬,是个会抓住学习机会的。
他想了想,倒也没反对银月的提议。
对底层穷困受压迫的百姓,夏枢确实很宽容,主要是他自己就出身底层,知道被地主、乡绅欺负的滋味,也知道很多事情不是不愿做就可以不做的,所以他先前根本没打算计较王家佃户们毁路之事。但银月说的也没错,过度的宽容并不见得是好事,晋县的百姓们还是需要教化一番,明确告诉他们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毕竟顾达和红雪的前车之鉴才刚刚过去。
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夏枢一挥手,一锤定音:“那这件事就交于你来处理吧。”
银月张大了的嘴巴几乎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奴婢来处理?”
夏枢想着红棉、红杏以及银星都被他安排了跳出王府舒适圈的任务,先前是他缺人且事多,就把银月带在身边打下手,现在既然有机会,银月又有心思,也该放出去历练一番了。
他提醒道:“虽然有些人确实心存恶念,但大部分的百姓都只在乎能活下去,只要让他们活下去,他们就会心存感激,老实本分地说话做事,所以一定要让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感觉到为上者的仁慈。而需要受惩罚的,则要告诉他们为何受罚以及量刑尺度,让他们心服口服之下,以后不敢再犯。”
银月简直不敢相信王妃竟然把此事交给自己,但她也不是个孬的,等回过神来,立马高兴道:“奴婢保证完成好任务。”
夏枢点了点头:“明日找个小丫头过来跟着我,你就留在衙门里想想怎么做,若是有问题,可以去寻徐寿他们探讨和帮忙,要尽快想个合理的处置之法,叫未作恶的百姓安心,叫作过恶的百姓在农忙前就接受及结束惩罚,不要耽搁农忙。待得农忙过后,就一笔勾销前事,晋县百姓之后就和安县百姓一样,享受同样的待遇和政策。”
“另外还有一事,明日要提醒徐寿,夏种开始前要把晋县的田重新丈量和划拨了。至于签订租田契约……”夏枢道:“叫各村以村为单位,村长过来和我签。空白契约叫徐寿安排人事先都准备好。”
银月下午的时候帮王妃守着书房门,是有听到王妃对徐举人的安排的,知道徐举人要操持修山道之事,还要赚取粮草采购的银钱,如今一听王妃刷刷两下,又是两个任务下去,不禁头皮子一麻:“徐举人他能完成这些任务吗?”
夏枢想到徐寿用“愿意上缴田产的百姓就给免徭役、免赋税,不愿上缴田产的,就按照晋县先前的规定来收赋税以及征调徭役”的法子让晋县的富户们都自愿交出田产充作官田,他点了点头:“此人才能不俗,可以多加历练。”
其实学子们这会儿也在讨论任务能否完成这个问题。
“除去一年三十六万石田租,以及二十五万两银子能买五十万石粮食,剩下还要赚五六十万两银子才能完成任务,五万两银子的本金翻十倍,这得猴年马月了吧?”
“修山路需得熟练工带着干,熟练工上哪里找?会不会像先前买不来药材那般,外县人根本没人会应招?而且名单上的人会好好配合吗?三万两银子就想拿下那么大的工程,真是闻所未闻。”
……
徐寿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所以他才找了熟悉信任的二三十个学子们过来商讨这些事,并试图把他们都留下。
他道:“现阶段是定南郡最艰难的时候,也是王爷和王妃最艰难的时候,无论任务有多难,都必须完成,否则王爷和王妃情何以堪,而定南郡的百姓们又该怎么办?”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顿时有些神色讪讪。
说到底,人家王爷王妃所作所为皆是为定南郡考虑,包括徐寿这个不算定南郡人的同伴,也都为定南郡操碎了心,他们哪有脸去指责任务太难。
只是……
有人忍不住担心道:“我等离家太久,实在担心家人……”
“是啊!”其他人跟着道,都是一脸伤感之色:“不知道家人现在怎么样了。”
其实有些人心里已经隐隐有了预感。他们到达安县之后,虽然缺乏药材,但衣食充足,就这样,患了伤寒重症的人都没在条件好了些之后坚持下去,死了近一半。而他们留在定南郡的家人,在衣食不足、疫情肆虐的情况下,能坚持多久?再加上像他们这些逃离定南郡外出求助的人,家人在官府那里又怎么会有好下场?顾达的爹娘阿弟就是先例,但他们都不敢深想,只是不断暗示自己,一定会没事,家里人一定在定南郡等着他们。
热血冷却下来后,所有人想的都是尽快回家,不想再停留片刻。
徐寿见所有人都眼眶通红地轻别脸庞,心里一叹,到底不忍再劝人留下。
想了想,他道:“你等回去之后,若是得闲,还请多宣扬王爷王妃美名,帮助王爷安抚人心,早日安定定南郡。”
其他人一听这话,知道他估计是不会再从这一波人中选择留下来的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忙道:“我等义不容辞。”
……
第二日一大早,夏枢看着徐寿身后的二十个学子,再看看徐寿通红的眼睛、青黑的眼周,点了点头,冲大家说了些勉励的话,就让他们去忙了。
晚上的时候,他也没在晋县的酒楼里订席,而是叫县衙的厨娘做了十来桌菜,给要走的七十多名学子们送行。
之后便是无穷无尽的忙碌,每日都是看不完的账本,处理不完的两县调度,极度缺人状态下,夏枢是除了早晨天没亮起来练刀的时候,别的时间没一点儿空闲,每日晚上也是倒头就睡,梦里不是褚源那边的百姓们没有药材,哀嚎漫天,就是北地一片狼烟烽火,百姓们拖儿带女地逃亡,路上鲜血淋漓,不知是兵士们的血还是百姓们的血,触目惊心。
就这么个状态,不过短短一个月时间,夏枢整个人就快速消瘦下去。
而其他人情况也没比他好多少,都是精神紧绷,每日超负荷运转。直到四月下旬,红棉那里来信,说是第一批药材,共计五十车已于三月二十那日运往定南郡,预估四月初就能到达定南郡边界,并说之后每过一个月都会运送一批药材过去,至此所有人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而与红棉信件同来的,还有一大包制作随心解药的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