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侯府嫡子 第108章

作者:弓翎 标签: 宫廷侯爵 布衣生活 情有独钟 正剧 古代架空

那么韩延暗示的这人就只可能是当时的二皇子,现在的永康帝了。

史书记载,宣和太子去世后不过几个月,兴隆帝身子就开始不爽利,隔三差五的就招太医看病,所以政务上慢慢就交到了当时的二皇子手上。二皇子虽无太子之名,却行着监国之实。若陷害杀死褚源爹娘的幕后之人是二皇子,那确实不宜公布,不然李朝肯定是要腥风血雨了。

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夏枢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褚源道:“是他。”

多年痛苦折磨,他已经能做到表面上平静无波地讲述当年的血海深仇。

但夏枢却忍不住一阵心惊肉跳。

怪不得永康帝要用尽各种手段对付褚源,原来叔侄俩之间隔着的不止是皇权之争,还有噬骨的仇恨。

“先皇是何时知道你身份的?”他抓着褚源的手问道。

“我四岁那年。”

老淮阳候自从知道自己女儿和宣和太子的死亡真相后,恨不得闯进皇宫杀了二皇子。

但他多年伤病,沉疴难治,已不可能再领兵夺回兵权,淮阳侯府也不能因他的一时之气,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因此在兴隆帝和二皇子推出四皇子顶罪的时候,他就默认了他们为他找出的真凶。

“外祖想让淮阳侯府再次夺回兵权,为我谋划前程,所以在兴隆三十二年异族来犯时,他就应允了三舅舅的请缨出战。”褚源道。

褚琼和他的大哥褚风一样英勇且天赋惊人,不过短短两三年就立下战功无数,一路飙升至镇国将军,那个时候他才不过二十出头,大好男儿,前途无限。

“之后的事情你都知晓,三舅舅战死在北地。”褚源垂下眼睛,半晌没有说话。

夏枢知道他是在难过,握住他的手,没有吭声,等他慢慢调节情绪。

“一生戎马倥偬,为李朝护下万里河山,却没有护住自己的儿女。”褚源眼眶有些红。

夏枢眼中也不知不觉地含满了眼泪。

老淮阳候得到八百里加急传来的消息后,就彻底倒下了,他躺在病床上,连药都喝不进去,整个人陷入了昏迷。

最后还是年幼的褚源在他身边伤心地哭喊着爷爷,才把他给唤醒过来。

“他知道淮阳侯府已经无力回天,便请舅公出面斡旋,要见兴隆帝最后一面。”褚源神色有一丝讽刺。

那个时候的兴隆帝也病入膏肓,已经很久没在朝堂上露面了。

朝臣们以为他是在生病,实际上他只是被他的儿子监禁了,困在寝宫中,半丝自由也无。

不仅如此,他的儿子还给他下了慢性毒/药,每日最大的乐趣就是看他全身脏器逐渐溃烂,疼得不停打滚,丑态毕现。

太医们围在他身边,却根本不给他开药,任他绝望的垂死挣扎。

夏枢对先皇一点儿都不同情,他问道:“永康帝同意了?”

“是。”

当时已经是兴隆三十六年的腊月,寒风刮的人脸疼。

永康帝不知出于什么想法,竟然同意了老淮阳候的请求。

于是,沈太傅找人抬着老淮阳候,四岁的褚源懵懵懂懂的,也被塞进外祖的被窝里,一同带进了宫中。

老淮阳候和沈太傅不是没想过先皇的处境,但见到瘦成骷髅,满身褥疮,身体已经开始溃烂的先皇,两人还是震惊了。

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两人说出了褚源的身份,希望先皇可以拟旨把皇位传给褚源,然后他们想办法解救出先皇。

“先皇没有同意。”褚源神情讥诮。

夏枢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都这样了,他还不同意?”

“先皇要求外祖想办法把永康帝的恶行昭告天下,然后联系各路人马围攻皇宫,把他解救出来,等他重新立于朝堂上之后,会当众把皇位传于我。”褚源道。

夏枢:“……”

不愧是皇帝,套路太深了。

带兵围攻皇宫,不说失败了会怎样,就是成功了,淮阳侯府及其联络的各路人马是个什么下场还不是先皇一句话的事。

先皇来个淮阳侯府带兵逼宫,是用心不良,意图拥立幼主,整个淮阳侯府包括褚源也跟着玩完。

当时的沈太傅和老淮阳候一看这情况,还有什么不懂的,两个人都沉默了。

先皇一看这两人不同意,就退了一步,提出他可以拟一封旨意,承认褚源是宣和太子的骨血,只是担心其安危,才将其委托给淮阳侯府养育,若是褚源性命危急,可以把圣旨拿出来救褚源一命,条件是,两人都不能为永康帝效力,要把永康帝不孝不悌的事情告诉所有人,他要让永康帝这个逆子身败名裂。

面见先皇之前,老淮阳候其实还抱有期待,但见了面之后,他就明白了,先皇这个人没救了。

对权势有着极强的把控欲,不信任任何人,包括他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但也永远却看不清形势,都那样了,还想抓紧权势,连救命机会都宁肯错过。

“外祖答应了他。”褚源道:“只是回到府中不过五日,还不待精心为先皇谋划,先皇就薨逝了。”

沈太傅和老淮阳候惊出一身冷汗。

永康帝如此随意地放他们进宫见先皇,未必没有筹谋先静伺他们被先皇撺掇的采取行动,然后借机将他们一网打尽。

只是老淮阳候一出宫就陷入昏迷,褚源也冻病在床,沈太傅担心两人的身体,便日日亲自照料,哪里还有闲心去管皇家的口水官司。

那个阶段,叫骂对实权在握又没继位的永康帝来说如隔靴搔痒,沈太傅根本懒得开口。

等老淮阳候清醒,褚源可以下床,沈太傅稍稍松了一口气时,先皇就传来薨逝的消息。

沈太傅虽然对先皇诸多不满,但先皇活着的时候对他恩宠有加,不仅授予他太傅之位,还当着众臣的面说沈太傅活着一日,就永远是李朝的太傅,谁都不准动他。

当然,这其中还有先皇因东宫案安抚沈太傅及其背后沈家的因素在,但帝王金口一开,其中重量,朝中无人不知。

这也是先皇提出沈太傅不能为永康帝效力的原因之一。

沈太傅念及先皇情分,再加上他本身就是个守信的,于是不仅没有在先皇死后接受永康帝的拉拢,反而在朝堂上大骂他弑父杀兄,得位不正,同时还立下规矩,李朝一日奉永康帝为主,他一日不踏出竹苑半步,他此生绝不奉如此不仁不孝、不忠不义之徒为君。

夏枢目瞪口呆。

他从来不知先生脾气如此暴躁。

在竹苑读书的时候,先生年纪虽大,但身体朗健,性情疏阔,除了对褚洵黑脸的时候,夏枢就没见他对谁发过脾气。

可想而知,当时的永康帝得气成什么样。

但夏枢同时又有疑问:“今日先生不仅出了竹苑,还对永康帝跪拜,山呼万岁……”

“不过是为救我性命罢了。”褚源深深地叹了口气。

夏枢一下子就说不出来话了。

独自禁足于三进院子里二十多年,可见先生守诺之心之坚定。

可是为了褚源……

“舅公他……一直觉得对不起我阿娘……”褚源顿了一下,却最终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摸了摸夏枢的脑袋,轻声问道:“困了吗?”

夏枢摇了摇头。

他其实想问问褚源,王夫人说的先生在报复她是什么意思,但见褚源没有想说的意思,他就没追着问。

他想了想,抓住褚源的手,把从下午就在考虑的事情说了出来:“褚源,我把你给的嫁妆留给褚洵吧?”

免死金牌的事是他提的,他没想到永康帝会那样操作,免死金牌给了是给了,但却让淮阳侯府付出了传承百年的侯位。

原本夏枢觉得褚洵有淮阳侯府,家财万贯,他们走的时候也没必要给褚洵留些什么,但现在变成这般模样,褚洵也得不到侯府的任何封户食邑,夏枢觉得挺对不住褚洵的,而且他也不想再让王夫人高高在上、一副施恩的模样咒骂褚源了。

褚源嘴角抽了一下,更正他:“不是我给的嫁妆,是你自己的嫁妆,你嫁给的我……”

夏枢没发现不对,胡乱摆了摆手:“没什么区别嘛。”

他手扒拉住褚源的胳膊,有些不好意思地蹭了蹭,小声嘟哝道:“我不想让你再欠淮阳侯府什么了。嫁妆是侯府准备的,就还给他们,我不想你总是被骂的那么难听。”

他们两个以后就算再难,只要好好过日子,日子总是能和和美美、舒舒服服的,但欠了人,脑袋就直不起来,只能让人骑在头上骂,连反驳都很无力。

夏枢宁愿穷一点儿,都不想过这种憋屈的日子了。

褚源想说没必要,谁欠谁还难说呢,但想到褚洵这个一直把他当亲大哥的存在,心里一时有些怔忪。

“你确定要把嫁妆留给褚洵?”半晌,他开口道:“你的嫁妆其实和淮阳侯府没关系,不是侯府准备的……”

“对,我确定了。”夏枢非常坚定:“不是就不是吧,正好可以弥补给褚洵,若是不够褚洵此次的损失,咱们以后多赚些,继续补偿他……”

“……你是不是至今没看完过账册?也没核对完嫁妆单子?”褚源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

夏枢:“……”

他瞬间闭上了嘴,心虚地左顾右盼。

夏枢对账册和礼单那些实在不感兴趣,每次打开看了没几页,就忍不住打瞌睡,账册乱七八糟落了一地。

他既不想让褚源觉得他偷懒,又不想让褚源觉得他没能力管家,每次都是抱着账本硬啃。可是啃那些玩意儿实在太痛苦了,他腰酸背痛,比练了一天字或者练了几天武还累,最终只能求教红棉,让红棉帮他核对。

“反正都核对过,没有问题的。”夏枢强装镇定,故意不说是红棉帮忙搞定的,他自己就是个充数的。

褚源都被他给气笑了:“你难道就没发现你的嫁妆里有五千户食邑吗?”

夏枢:“???”

夏枢:“!!!”

夏枢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难以置信道:“五千户食邑?”

然后就彻底疯了,抱住褚源一阵晃悠,仰天大笑道:“褚源,我竟然有五千户食邑,五千户食邑啊,我是得多有钱呐,天哪,要晕了哈哈哈哈哈……”

褚源:“……”

为了这个小疯子不明日卧病在床,褚源一把将他摁在被窝里,训斥道:“别乱动!”

夏枢摇了摇脑袋,看着他兀自嘿嘿傻笑个不停,倒是听话地没有再乱动。

褚源听着他那贱贱的笑声就有些哭笑不得。

他道:“阿娘的嫁妆被退还给淮阳侯府后,外祖就把它留给了我。”

那是淮阳侯府一半的家产,王夫人知道之后,没少骂骂咧咧。

但她不敢对着老淮阳候说什么,只是私下里对年幼的褚源更不好了。

十四岁之前,褚源的打算是等褚洵成婚,他就把手里这一半家产给褚洵,他则继承淮阳侯府,到时候兄弟两个一人一半,也不会产生龃龉。

十四岁之后,知道了自己不是侯爷夫妇的亲生骨肉,褚源也还是打算把这一半给褚洵,目的是了断王夫人对他的养育之恩。

重生之后,褚源只觉得当初的一切打算都很可笑,他直接将阿娘的嫁妆打包好,送予夏枢做了彩礼,想着以后就算和离,这么些财产也够夏枢和他的家人平平安安享受到老了。

只是没想到,夏枢没选择和他和离。

“褚源。”夏枢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眼睛湿漉漉的,可爱的很。

他大笑道:“这些留给褚洵后,我们就彻底自由啦,谁都不欠啦……啊啊啊啊啊,我好开心呀,嘿嘿……”

说着,还试图在褚源的钳制下再打两个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