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可以跳过表白吗 第6章

作者:预告有雨 标签: 近代现代

“到了?”他仿佛在睁开眼的同时就认出了这是哪里。

贺铭依旧保持着他入睡前的姿势,稳稳掌着方向盘,“嗯,马上开到正门。”

时晏看着窗外的景象,“都晚上了。”

“遇到交通事故,堵了很久。”贺铭轻描淡写地解释,“一会儿开进去,麻烦时总告诉我怎么走。”

“一起吃饭吧。”

时晏话音刚落,车子驶到别墅门口。道旁停着一部连号的车,大门开着,一个陌生男人和家里的阿姨一起站在门前。他皱起眉头,停下解开安全带的手,尼龙带子被他卷成了一根细绳。

贺铭也注意到了那辆车和门口的人,体贴地拒绝他的邀请:“刚好我回去有点事,下次再问时总讨打车费。”

时晏回过神,“下周,我会让Ryla提前跟你约时间。”

“总这么客气的话,我这迷魂汤还怎么熬。”

贺铭夸张地叹了口气,时晏的眉心和那条被他蹂躏的安全带一起舒展开,“走了。”

车头调转,后视镜里已经看不到时晏的身影,贺铭把车子开得很慢。

离开的过程里他仍没有看到海棠花,倒遇见了两棵丁香。繁盛的紫色花朵压满枝头,空气里有暗香浮动,他降低了车速,但这一切依然很快退到了身后。

第6章 06 冰与火之哥

“您回来了,我打电话给您没人接。”淑姨迎上来,“一位老先生在里面,说是您外公。”

她看看站在旁边的陌生男人,凑近一步,小声说:“这位是和他一起来的,说什么也要在门口等,要不要叫门卫来?”

时晏示意她没事,让她下班,自己快步往正厅走。陌生男人冲他颔首,在他身后恭敬地为他关上门。

走到玄关尽头,他停下脚步,会客厅里,穿中山装的老人背对着他,正在看墙上挂的一面大幅油画。

老人听到了戛然而止的脚步声,仍旧对着墙壁。

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长久的沉默压抑着人的呼吸和动作。时晏想叫他一声,又记起温荣怒不可遏地责令他再也别叫自己外公。

他只好把这两个字吞回去,生硬地问:“您怎么来了?”

老人终于转过身,他们太久没见,外公的头发已经斑白,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显得陌生。

“你去哪里了?”温荣反问他。

“去Wander开会。”

温荣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犀利,仿佛在分辨他有没有说谎,时晏仍站在玄关处,两人远远地对视。

“姓苏的回来了。”

温荣冷笑一声,朝着他走来,老头的腿脚不利落,上身却始终是挺直的。

路过时晏身边,他放慢了脚步,侧身在他耳边警告:

“我不管你怎么想的,让他死了那条心。”

时晏的手搭在边柜上,这应该就是今天温荣肯来见他的原因。他垂下眼睛,“我会处理好的,您别费心。”

“如果你心里真的有数,我根本不用来。”温荣越过他,径直往外走,“我老了,但我不聋也不瞎。这些年要不是恒时一直给他资源,他早就饿死了。”

声音越来越远,但依旧足够时晏听清楚每一个字:

“随便找个人放在身边,男男女女、阿猫阿狗,都无所谓。你只给我记住,他不行。”

温荣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时晏朝着餐厅走去,透过落地窗看着他上了停在路边的连号汽车,一直望着车子驶出别墅区。

餐桌上摆了两副餐具,泛着冷光的金边骨瓷套碟分放在长桌两头。他没有动已经冷掉的餐食,拎着白葡萄酒和插着杯子的冰桶往地下室走。

穿过两道门,他进入一间暗室,到处悬着错综复杂的线,开门的动作带起地板上细小的扬尘,夹在线上的一排排照片翻飞,在没有光的房间里像幢幢的鬼影。

中央摆了一张宽大的皮质躺椅,他用手轻轻碰了碰椅背,上面也落了薄薄一层灰尘,他的手慢慢下移,抓住一边扶手,一节一节把身体压下去。

开裂的皮面露出一截海绵,陈旧的气味钻进鼻腔,他僵硬地陷在其中,像是临时缩回了褪掉的壳里,曾经艰难抽离出去的软弱、畏缩自外部冲撞着他的身体。

他抓起一只酒杯,胡乱用冰块和酒把它装满,由于手在抖,酒液溅出去一部分,但他不在意,一口气喝掉后再次添满。

时晏虚靠在椅背上,仰起头,借着两扇门外透进来的灯光,他隐约看见悬在上方的照片。少年捧着一个奶油蛋糕,满足地笑着,边角有另一个人的肩膀入镜。

“晏哥,你离我太远了,我拍不到你。”

从泪痣那一点开始聚焦,照片上少年的面容拉近、放大。

他看看手机上的照片,再看看一点也不配合的时晏,自我安慰:“算了算了,起码有个肩膀。”

“那我要吹蜡烛咯。”蛋糕中间插着彩色的细蜡烛,只有三根,他却要认真地数一遍,才说:“那我有三次许愿机会。”

说完又摇摇头,“许愿没意思,神仙也不给我回应。这样吧!我问三个问题,晏哥你来回答我,就算我的三个愿望都实现了。”

“第一个问题……”他吹掉一根蜡烛,迅速用手指蘸了一点奶油,在时晏唇边画出一道长长的白胡子,“蛋糕好吃吗?”

时晏淡定地拿叉子把嘴角的奶油刮掉,吃了一口,“太甜了。”

他笑着去吹第二根蜡烛,“下一个问题。”

“晏哥,你喜欢男生对吗?”他收起玩闹的神色,认真看着时晏,时晏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那,”他忘记先吹灭下一根蜡烛,仅剩的烛光掠过纤长的睫毛,碎在那双眼睛里,“你喜欢我吗?”

身体里某个部位传来剧烈的痛感,一瓶酒被他洒的洒喝的喝,竟然空了。

时晏仍旧觉得渴,附近没有其他的水,四肢都是麻的,不听使唤,眼前的杯子里还剩一点酒,他的目光落在冰桶上,里面还有几块没化的冰。

他把冰块通通嚼了,唇齿被冻得失去知觉,身上的疼痛倒越发明显,原来是胃在痛。

他压住腹部,给蒋一阔发了条信息:

“周三有空吗?”

“有空的,Ryla姐。”

Ryla打电话来问贺铭时间的时候,他正和傅行止坐在一家新开的酒吧里。

“好,麻烦了。”

挂掉电话,傅行止问他:“Ryla?时晏的秘书?”

“嗯,之前捎了时总一段路,他说请我吃饭。”在他提出更多问题以前,贺铭一句话讲完了来龙去脉。

“你是亲自开车把他从黑龙江送到了海南吗?”傅行止依旧有疑问:“先不说时晏怎么会上你的车,以他的性格,别人顺路送他,他应该是‘和我同路你很荣幸,别妄想更多’才对吧?居然要请你吃饭。”

贺铭失笑,傅行止对时晏的刻板印象大概从第一次见面就注定了。

那时他和傅行止都刚毕业,在一家非常有名的广告公司做小职员,一起被分到了恒时的服务组。

一天下午,他正对着宣传册整理产品类目表,傅行止过来拉他,“先别弄了,快下楼。”

“等会儿,没做完呢。”

“表什么时候不能做啊,时晏来了,活的。”傅行止怕他不知道是谁,又强调:“恒时的时,周会上总监三令五申让我们仔细伺候的那位少爷,速食系列推广他要亲自参与,今天他来公司了。”

贺铭听到“时晏”两个字后就失去了理解能力,后面的一长串话自动消音,他茫然地盯着电脑屏幕,“啊?”

“你跟我下楼就是了。”

傅行止是在公司八卦群里看到的消息,附了一张时晏被助理和公司老板围在中间进入大门的照片,时晏的脸拍得比别人的都要清晰,他天生有让人把焦点定在他身上的吸引力。

他们两个从大学就厮混在一起,早已坦诚了彼此的性向,因此傅行止说话毫无遮拦:

“他可真是各种意义上都中了基因彩票,长得太带劲了。”

他被推搡着下楼,停在自动贩卖机前,假装排队买东西。

楼下的人前所未有的多,男女都有,自动贩卖机前的队伍根本不挪动,和工位上欲盖弥彰冒出的一颗颗脑袋一起,鬼祟地往同一个方向张望。

那时候他也穿过装作在做各色事情的忙碌人群,一眼看到了时晏。

漂亮少年长成了英俊男人,他似乎对被围观有些不满,眉目之间露出些许不耐烦。

路过贺铭身边时,他终于忍无可忍,转过头盯着贺铭手里忘记放下的恒时宣传册,一字一顿地问身旁的广告公司老板:

“他们不用工作吗?”

只一句话,他在傅行止眼里就从大美人变成了没有性别的资本家。

“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绝对有别的图谋。”

傅行止的话把贺铭从回忆里拉出来,贺铭不以为意,“他能图我什么。”

“也是,SL的资产还吸引不了分分钟百万上下的时总。”

何况老板又是个算盘精,傅行止腹诽。

他很快对这通电话失去了兴致,眼神飘到前方,不远处有个男孩正在给客人送酒。

贺铭问他:“男朋友?”

“还不是。”傅行止大大方方地偷看对方,衬衫领口随意敞着,露出锁骨和一小片胸膛,活脱脱一封没写人名的邀请函。

而正被他盯着的男孩眉目清秀唇红齿白,听客人说话的时候垂着眼,乖顺得像受教的学生。

没有由来的,贺铭想到那天睡在自己车上的时晏,睫毛低垂,在眼窝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这两人情场浪子和清纯男大的气质对比太鲜明,贺铭叹了口气:“你做个人吧。”

“没办法,人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跳的。”傅行止耸耸肩,“要是事事都忍着,做人还有什么意思。”

他意有所指地看着刚拒绝了他再来一杯邀请的贺铭,后者在他眼里就是大写加粗的“没意思”。

他坚信贺铭的人生目标是把“存天理灭人欲”刻在墓碑上,不然很难有人在所有方面都保持着近乎严苛的自律。

吸烟喝酒都是社交性的,饮料甜点几乎不碰,最多在需要提神的时候喝一杯冰美式,所有容易成瘾的东西仿佛对他完全没有诱惑力。

他的物欲很低,不买奢侈品,房车都是基础配置,仿佛一出生就是断舍离十级选手。尽管他能陪你从黑胶摄影聊到游戏塔罗不冷场,但他自己其实没什么兴趣爱好。

就连性他也不痴迷,从他们认识到现在,他没有任何意义上的伴侣。

傅行止一度怀疑他解决生理问题的时候会掐表。

“行止哥。”

清纯男大此时来到他们身边,中止了及时行乐派和禁欲狂人的辩论。

他看看傅行止又看看贺铭,把托盘放在他们桌上,里面摆着几份小笼薯条。

“这是你朋友吗,请你们吃薯条,能不能帮我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