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小枫林 第9章

作者:by77888 标签: 年上 HE 近代现代

陶小山又坐着李尧的车回家,李尧不像往常那样说很多话,车里安安静静的。陶小山无意识地咬着嘴唇上的肉,侧头看了李尧几次,李尧都不和他对上视线。

李尧停好车,语气如常地说:“后备箱有东西。”

陶小山跟在他身后,看到后备箱里的东西,又发愣,李尧弹一下他的耳垂:“搬回家。”

陶小山沉默地搬着矿泉水,李尧把别的一齐拎着,给他放到院子里,就说要走了。

他往门外走,陶小山紧走两步跟着,李尧回头:“怎么了?有话说?”

陶小山摇头,李尧站定,张开手臂,“抱抱。”

陶小山人呆着,李尧好笑地环住了一动不敢动的人,拍拍他的腰,“别再去路口坐着了,等明天完事儿了我就让他们把你捎回去。”

他松开陶小山,带点力气地扯了扯他的脸:“知不知道你刚才坐在那儿特别像没人要的小狗。”

陶小山一错不错地看着他,“不是把你等回来了么。”

“我不回来呢?”李尧问:“你打算坐多久?”

“一会儿就回去了。”陶小山错开眼珠,又开始踢地,李尧发现他一心虚,一不知道说什么就这样,小孩儿似的。

李尧放下手,“这次真走了。”

陶小山点头,李尧不让他送,陶小山在门口看着他车开走,拐个弯不见了。

锁好门,陶小山开始收拾李尧带回来的东西,他想得很周到,给陶小山买了手电、毛巾、灯泡、花露水……甚至还有一小包黑色的皮筋。

吃的也有不少,还有水果……陶小山像只松鼠一样一趟趟搬进屋,头发垂下来他也不去管,只是在进出的空档拿手背擦了擦眼睛。

手背上反着水光,是谁的心湿了,在月亮下沉沉跳着。

陶小山忙碌到十一点,洗了个澡,盖上毛巾被,板正地躺在炕上按手机。

正在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给李尧摁短信问他到哪儿了,李尧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陶小山赶紧把手机放在耳朵边上,“你到家了?”

李尧那边传来锁车声:“刚到,准备上楼了。”

陶小山嗯了声,听着李尧开门的声音,“到家了吗?”

李尧:“对呀——”声音懒懒的,“累。”

陶小山想了想,说:“家里人在等你吗?”

李尧轻声笑,“陶陶山,我一个人住,没有人等我。”

陶小山干巴巴地噢了一声。

李因把外衣脱了,坐在沙发上,随手抓了抓头发,露出额头来,他的眉毛细而厉,眉骨很深,不笑的时候气质冷峻,极具反差。

“怎么不说话了?”他向后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上单调的灯,陶小山那边很安静,他也不再说话。

正当他觉得有些无聊,要挂了的时候,陶小山那边有了声音。

“喵。”一声猫叫,能听得出叫的人很紧张,有些涩。

李因顿了顿,随即笑了,“哎呀,这么乖啊。”

陶小山埋在被子里,像只虾一样蜷缩着,耳朵烫得发痒,想把手机扔出去,可是又控制不住地贴在耳朵上,听到李尧的夸奖,心跳得咚咚响。

“还累么?”陶小山小声问。

“不累啦。”李尧说得一个字一个字的,陶小山不自觉笑了,“嗯。”

“睡觉吧。”李尧说。

陶小山点点头,“好。”

“晚安,猫猫山。”

陶小山犹豫着接受了这个称呼,“晚安,尧尧哥。”

第二天,工人们很早就来了,陶小山起初要和他们一起干,但总是被队长阻止,最后队长没办法,说:“李老板说了,不用你干活,您监工就行。”

陶小山没说什么,但还是执意要帮忙,队长没法,由着他去了。

到下午基本上就完工了,工人们收拾残局,陶小山想了想,拿了些东西送去陈勇家。

刚出家门没几步,就看到路边有个人正撑在摩托上抽烟,看清他的脸之后,陶小山马上转身往回走。

“陶小山?”那人却已认出了他,烟头一扔,开动摩托追上来,在他前边一横,露出一口烟牙,“怎么,去过北京就不认识我了?”

陶小山抓紧了手中的袋子,他当然认识,魏子旺,当年差点把陶小山打死的人。

第9章

从陶小山有记忆起,魏子旺就总是晃着麻杆一样的身体在村子里逛游,簇拥着一群小弟,以捉弄陶小山为乐。

幼年陶小山发育不良,又瘦又矮,总是很轻易就被一群小孩捉住摁到地上,让魏子旺踩着玩儿,胯骨那现在还有一道疤,是魏子旺用锨把儿捅的。

后来陶小山去北京,魏子旺也走了,过一阵儿听说他因为倒卖被抓进去蹲了半年,出来之后就一直在村里瞎混。

“啧啧。”魏子旺上下打量陶小山,手背拍打他的胸口,“你在北京就混成这样啊?连件名牌都没有,不行啊陶小山。”

陶小山冷眼看着他,“让开。”

“哟,长本事了。”魏子旺一只手掐起腰,另只手想过来扇陶小山,结果被陶小山抓住手腕。

魏子旺一身烟味儿,陶小山嫌恶地皱起鼻子,放开他的手,绕过摩托离开。

“欸陶小山,这次在家,我听说了一个事儿。”魏子旺在身后开口,陶小山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我知道你爹你娘是谁。”魏子旺说。

陶小山顿住脚步,魏子旺得意地笑了起来,“嘿,好奇不?”

“他们都活着呢。”魏子旺背着手踱步过来,沾满胡茬的嘴凑近了陶小山,看着他皱眉更得意了,“想知道是谁不?”

……

村头的废旧砖窑门口,二龙和三虎正蹲着嗑瓜子。

“里边儿旺哥和谁啊?”二龙问。

“陶小山。”三虎说:“旺哥说有事儿。”

二龙吐掉瓜子皮,不信:“他俩能有啥事儿,除了揍他就是揍他呗。”

“谁知道。”三虎:“我刚见着陶小山了,留个半拉头发,长个儿了,那肩膀子。”三虎比划,“跟以前的小瘦胳膊不一样了。”

“切。”二龙不屑,“他再怎么着也还是陶小山,见着咱们只有挨揍的份儿,你还记得不,小时候咱们谁烦了没意思了,有气了,就把陶小山打一顿出出气,可得了。”

“记得。”三虎哼哼笑,“傻子山么,挨揍不出声儿,也没爹娘管,随便打没事儿。”

“欸。”二龙挪过去点儿,低声说:“你听说没?我听我奶奶说,陶小山的爹娘是咱村的。”

“真的假的?”三虎眼瞪得老大,“谁啊?不是,咱村儿的?怎么可能,咱村儿的自己不养,扔出去给那傻老太太养?”

“啊,稀罕不。”二龙咯咯笑:“是不是陶小山有什么病啊,他爹娘都不愿意要他……”

里面传来打斗声响,两人连忙奔进去,只见陶小山正把魏子旺压在身下揍。

“大哥!”二龙三虎冲过去,一边一个架起陶小山。三虎很壮实,体格是陶小山的两倍,把陶小山压制在地上不能动弹,魏子旺站起来,冲着陶小山的肚子猛踹几脚,“你不信?不信你去问问他们,认不认你这杂种!”

废弃的砖窑里,尘土浮在一缕缕光线中,四处都是残砖碎瓦,陶小山仰面躺在地上,汗湿的脸上沾着灰尘,空洞地望着虚无的一点。

魏子旺他们走了,但可能是习惯了挨打,身体并不怎么疼。

他把手臂抬起,就这么遮着眼,四周静寂,仅偶有虫鸣。

宁红艳正在家做饭,今天陈勇起早赶集买了大骨头,让她给小瓜做骨头汤喝。小瓜早早就扎在灶台边儿,盯着大骨头流口水。

“馋样儿。”宁红艳手脚麻利地剁骨头,烧火,正做着饭,突然有人敲大门,她一边往锅里舀水一边问:“谁啊?”

没人应她,她放下勺子,手在围裙上擦擦,走出去,“谁啊,咋不言声儿呢。”

开门一瞧,喜道:“小山来啦!正好,婶子还说炖好了汤给你送过去呢,在这一块儿吃吧。”

陶小山走进来,宁红艳把门合上,很自然地拍打他身上的土,“这是从哪儿弄得这么脏,哎哟哟,这么多的土。”

“为什么。”陶小山突然说。

宁红艳抬头被他眼底的腥红吓了一跳,“怎……么了?什么为什么,婶子没明白……”

“婶子么。”陶小山睫毛颤抖着,拇指死死抠着手心,几乎要掐出血来,“还是妈。”

“你……”宁红艳向后退了一步,眼中惊恐:“你都知道了?”

陶小山死死盯着她的脸,魏子旺说的话他不是完全相信,刚才只是试探,没想到是真的。他突然觉得很好笑。

疯老太太在村口捡着个小孩,抱着孩子疯疯癫癫地问,谁的啊,谁的呀,谁家的娃儿啊,没人要啊,那我就养着啦。

老太太多少认识几个字儿,大小远近山水石海……大了不好,要小的,普通的,好养活的,水太软弱海太宽阔,就叫山吧,山硬,又高大又结实,多少年都不带变的。

就叫陶小山。

老太太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好的时候对他很好,疯的时候不认识他,推他打他,冬天最冷的时候把他赶出去,五六岁的陶小山哭啊,喊啊,奶奶你让我进去吧,奶奶我是小山啊,老太太在门里头也喊,小山是谁,我不认识!

后来,陶小山九岁才上得了一年级,学费是老太太捡破烂一分一分攒起来的,书包是老太太拿旧衣裳改的,陶小山穿着补丁衣背着补丁包,活脱脱一个小乞丐。

老疯子养小乞丐,是小枫林的一道景儿,有坏心的,笑话老的欺负小的,也有好心的,过年过节接济接济,给陶小山送些自家孩子穿旧了的衣服,捎带着送点年货。

而他的亲生父母,竟然就在离他不到三十步的地方,茶余饭后是不是也嘁嘁嚓嚓笑过,听听,隔壁又闹上了,一年闹上一茬儿!

看着陶家墙上写满陶小山去死的时候,是不是也和别人一样,摇摇头叹口气,感慨地说上一句:作孽哟。

看到小瓜变成了个傻的,有没有一瞬间,哪怕就一瞬间后悔扔掉了陶小山?

应该是没有的,陶小山看到站在厨房门口的怯怯的小瓜,他的头发是干净的,衣服是合身的,他是被爱着的。

陶小山冲了出去,宁红艳在后面喊:“小山——”

……

李因挂了电话,连夜往小枫林奔。

工人们说四处找遍了都找不到陶小山,也联系不上他,李因给他打,关机。

丢了么,又丢了么。

少年时期,李尧曾养了一只小白狗,叫豆豆,很可爱很讨人喜欢,性格温顺,和谁都很亲,但很奇怪,就是不亲近李因。

好嘛,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于是小狗不理他,他也不理小狗,秉持着不摸不喂不关注原则,一直到小狗迅速长成一只大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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