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万小迷
“M……”郑姚开口：“是什么单词的缩写？”
查客醒的瞳孔紧缩，张着嘴巴，再说不出一句话，所有虚假的辩解，都如同水珠滴落在滚烫的铜炉壁上，烤干蒸发。
郑姚知道了。
原来郑姚早就知道了……
“是macabre？mad？还是maltreat？”郑姚一步步走近，一句话说完，已经来到了查客醒面前。
那双琥珀般清澈、水波荡漾的眸子，此刻已然冰封，再无一丝温情潋滟。
郑姚的手掌紧紧扣住查客醒的后脑，额头与查客醒的额头相抵，头骨相碰时发出轻微的“砰”的一声。
他开口，声音很轻：“查客醒，我爸爸去世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查客醒试图眨眨眼，但眼皮好像被黏住，无法动弹。
“你是不是认为，老头死了，我家里一团乱，你就可以趁机下手，所有人都会以为，我是被害死我爸的人抓走了？”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查客醒脸上，镜片起了雾，他们双眸的距离不到十厘米，却都看不清对方的眼睛。
“你是不是还认为，我和兄弟姐妹们同父异母，感情一定不好，我又没有妈妈在身边，我失踪了，也没人会去找？”
查客醒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郑姚完全说中了，两年前的二月二十六日，他在看到郑和光去世的新闻时，几秒钟内，就迅速侵占了整个大脑的念头。
但他现在知道，这个念头有多可笑。
郑姚是郑和光指定的接班人，在那个时刻他若失踪，整个家族，包括他的大哥大姐，以及那些长辈和元老，都会想尽一切办法追查他的踪迹，不惜任何代价与绑架他的组织开战。
郑姚的脸缓缓地从查客醒面前退开，扣在后脑的手移至他的颈前，虎口紧贴着下颚，五指捏住喉咙。查客醒非常清楚，对郑姚而言，折断他的脖颈，如同掰断一根甘蔗那样简单。
“天赐良机啊，我爸死了……”郑姚的声音不大，语气甚至很放松，仿佛只是好奇：“你为什么没动手？”
查客醒的气管受到压迫，发出轻微的气促声。
“付了那么一大笔定金，为什么放弃了？”
郑姚的力量惊人，仅凭一只手臂掐住脖子，就能将与他一样高，比他还要重一些的查客醒提起。
“准备了这么多年，筹谋了这么多年，怎么就放弃了？”
查客醒只能脚尖着地。
“回答我，阿醒！你不是很能言善辩，你不是吵起架来巧舌如簧吗？”
………
第94章 暴怒
查客醒的脖子向后仰，眼皮仿佛被黏住的双眼终于得以闭阖，此刻，他已经完全窒息。
大手松开，身体被重重地推倒，查客醒半靠半躺在床头，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原本涨红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淡淡的浅紫色。
郑姚一条腿屈起，膝盖抵在查客醒身侧，半骑半压在他身上，一只手撑着床头，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用力地摇晃，声音蕴含着无法压抑的怒气：“说话！别给我装哑巴！”
查客醒急促地换了几口气，脸色恢复正常，缓缓开口：“因为……流行病。”
在行动的前几天，爆发了一场波及整个北美及欧洲的呼吸道传染病。
按照最初制定的计划，雇佣兵组织会使用一种新型迷药，这种药物能使人处于半梦半醒状态，听从指令且行动自如，在四十八小时内不会产生任何副作用。
突如其来的疫病使入境变得格外艰难，雇佣兵组织无法确保在安全的时间内将人运送至预定地点，而一旦长时间吸入迷药，就可能导致神经系统受损，有引发认知障碍、记忆混乱等后遗症的风险。
当查客醒表示绝对无法接受时，雇佣兵组织的联络人说：“M先生，一个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所有过往的人，难道不是更容易被你摆布吗？”
然而，查客醒要的不是一个任自己摆布的人偶，他要郑姚。
完完整整……自由不羁的郑姚。
“流行病？！哈哈——哈哈——我居然以为是你临动手前良心发现了呢！”
郑姚目眦欲裂，难以置信地大笑，紧握的拳头猛然提起又重重落下，燃烧着怒火的拳风擦过查客醒的脸颊，狠狠地砸在床头靠板上。坚硬的柚木板被这势大力沉的一击直接砸穿，裂口处木屑四散飞溅。
查客醒下意识地伸出手，试图抓住郑姚的手——郑姚的掌指关节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拳头展开成掌，郑姚挥手想甩开他，暴怒下力道与准头一起失控，手掌正打在了靠过来的查客醒的右耳上。
巨大的力道使查客醒整个上半身骤然翻转，额头重重地撞上床头靠板。砰的一声，反作用力下，他的脖子向后弯折，眼前闪烁着各色光斑，耳朵里响起高频的嗡鸣。
郑姚好像还在说什么，但是他的大脑都处于混沌状态，什么也听不真切，什么也看不清楚。
直到浴袍的后领被提起，郑姚将他拽了回来，按在床上，他的视觉才恢复，但下一秒钟，目之所及，就让他情愿自己永远看不清。
郑姚把手机递到了他面前，屏幕上是一张英伦风格庄园的照片。
“很漂亮的酒庄，carefree酒庄……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真是讽刺的名字啊！”
查客醒的眼底闪过绝望，他的“堡垒”，他最坚固的一座“堡垒”，已经暴露。
“这是庄扶摇已故母亲的产业，庄扶摇弟弟继承的产业，真是意想不到，原来这就是你和她的合作！这么大一个酒庄，我被允许活动的范围有多大？是整个庄园，还是只有某一间地下室？”
查客醒维持斜栽着的姿势躺在他身下，一动不动。
“这两个月，酒庄换了机械锁，小荷知道这里是用来做什么的吗？”郑姚想到季升宜今天凌晨传给他的图片，牙齿几乎咬碎：“她知道吧？毕竟她刚刚送去了最新的玩意儿——”
郑姚划动手机，另一张图片出现，是令季升宜难以启齿的东西。
一套航空材料打造，质轻且坚韧的——锁链！
总长三百多米，可以拆成十几段的——锁链！
“查客醒，你让你的秘书把这玩意儿送进去，你到底在想什么？三百米长的锁链，是要固定在不同的地方，每天换一个房间关着我吗？”郑姚伸出双手，翻转自己的手腕，左手关节鲜血淋漓，鲜血随着转动滴落在查客醒的脸上，“要套在我身上哪个部位？手腕？脚踝？还是脖子？对啊——你说过我适合戴项圈，你那个时候就在幻想把我锁起来的场面吧？我他妈居然还以为你在调情！查客醒你果然从来不说废话啊！”
郑姚又露出笑容，他往日的笑如热烈的夏风，此刻的笑却寒冷如极地的风暴。
“小易……小荷……庄扶摇……哈哈哈哈……”
“你的红颜知己也不少啊查客醒！”
“我的女人只是营救我——你的女人可是帮你囚禁我！”
“小易……很好！”
“小荷……很好！”
“庄扶摇……很好！”
郑姚眯起眼睛，感叹：“说起来我和庄扶摇也有一面之缘呢！我居然没看出来你和她是这么亲密的、可以托付如此重大秘密的关系！你拿什么条件换取她的帮助？你要和她结婚吗？”
“不是……姚姚……”一直沉默的查客醒终于出声，然而更加激怒了郑姚。
“yaoyao……你叫的是哪个yaoyao，是他妈庄扶摇的摇摇吗？！”
“不关……庄扶摇的事……她不知道……”查客醒的嘴角受伤，舌头似乎也被牙齿咬到了，讲话很吃力。
“怎么？怕我去找她麻烦？她不知道难道是她那个全国知名的傻逼弟弟与你合谋的吗？”郑姚冷笑着，揪住查客醒的浴袍前襟，将他提了起来。
查客醒的眼镜早已支离破碎，掉落在床头，他白皙的脸上布满了被木屑和玻璃划出的血痕，右侧嘴角开裂渗血，下颚肿胀泛红。
郑姚紧了紧拳头，甩开查客醒，翻身下床，走出卧室，很快拿着冰敷袋返回，扔在查客醒散开的浴袍下，裸露出来的胸膛上。
突如其来的冰凉触感让查客醒不由自主地蜷缩起身体，好半晌才做出反应，把冰敷袋贴在了自己麻木的、失去痛觉的半侧腮边。
郑姚站在床边，恨恨地看着他，极力忍耐住想掐死他的冲动，又问：“这么多年，你是不是一直在监视我？”
“没有……”脸颊降温，查客醒终于能开口。
“我牙齿里的跟踪器，真的是姓易的自作主张吗？”
“是……”
“之前来找我的那个女孩，你有没有去调查人家？”
查客醒抬头，失焦的眼睛不明所以地望着郑姚。
郑姚低吼：“有没有！？”
“没有……”
“没有？为什么 Alice觉得你眼熟，觉得见过你！你是不是偷偷调查跟踪过她？”郑姚想去捏查客醒的下巴，看着他破裂的嘴角，收住了手。
闻言，查客醒很想笑，但他已经控制不了右侧下半张脸，他不知道自己露出了怎样的表情。
“你不是被刺激到头脑发热才有了这个想法，你早就让姓易的女人为你培训团队！这个计划不是你十几个小时谋划出来的，是你多年前的计划重启！你在CN那个别墅就是一个中转站，你把郑杨安排去LON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你一直没有放弃囚禁我的念头——”郑姚一口气说完，低声质问：“对不对？”
查客醒闭上眼睛。
“这条路你走了很多遍吧？这个山崖你来了很多次吧？你每次坐在那块石头上看日出，都在幻想着计划实施的那一天，都在一遍又一遍地想着怎么样才能成功地囚禁我——是吗？”
查客醒在这个时候居然有些触动，他想，他不该说郑姚不了解他，郑姚……一直非常了解他。
“查客醒，我给了你多少次机会？这一路我给了你多少次机会？”郑姚抓住查客醒的手臂，猛地将他拉起，用力摇晃，声音因气恨而发抖：“哪怕在日出之后，你同意跟我下山，跟我去智利，哪怕接吻的时候你放弃拿麻醉针扎我——我都可以原谅你！我可以不计较你的野兽露出獠牙，不计较你一直在给它喂食，可你竟然真的放它出来撕咬我！”
白色浴袍的领口原本就沾有几滴血迹，随着摇晃的动作，郑姚手上的血也飞溅上去，前襟犹如盛开时刻的红梅花瓣被碾碎在雪地之中。
郑姚移开视线，落向查客醒的小腹，想着这里有什么器官，这层看起来很美观手感也很不错的腹肌能不能扛住他一拳。
“你现在让我觉得，你好像一个变——”最终，郑姚双手抓着查客醒的手臂，将他拉到自己面前，“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郑姚深深地凝视着查客醒的脸，还是那张漂亮到让他一见钟情的脸，可是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为什么都是偏执与疯狂？
查客醒也凝视着郑姚的眼睛。
在冰封湖泊的倒影中，他头发凌乱，浴袍散开，脸颊布满伤痕与血迹，完全是一个疯狂的变态。
“……”查客醒闭上了眼睛。
这拒绝沟通的样子再一次激怒了郑姚，他狠狠将查客醒扯下床，咆哮：“你找到我出轨的证据了吗？你找到我背叛你的证据了吗？我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啊！你为什么还是不满足？你到底想要什么？你他妈就是想把我关起来是吗？！”
查客醒一只脚落在地板上，一只脚还在床上，整个人失去平衡向下栽去，在脑袋撞击地面之前又被郑姚抓住肩膀，狠狠摔回到床上。
“你真让我失望啊查客醒！我还以为你会像以前那样把我堵得哑口无言呢！我高估你了！”
郑姚说完转身就走，重重地摔上卧室门。
………
查客醒的身体以非常扭曲的姿势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实际上，郑姚对他有很多误解，他可以解释的……但是他不敢，他得让郑姚尽情地发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