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双层深海鳕鱼堡
房间里陷入一片寂静,只有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和纸张摩擦的声音。
可惜事情并没有陈淮想象的那样顺利,换了几种方法后都以失败告终,他很轻地叹了口气,打算远程求助陆鸣延。
电话此刻自然是不方便打的,就在陈淮编辑好信息,打算给陆鸣延发过去时,不远处的男人忽然蓦地开口,打破了一室寂静。
“你和秦运年关系很好?”
一如既往,不冷不淡的语气。
陈淮的动作顿了顿,下意识抬起头,向对面的方向看去。
江停时头也不抬,依旧垂着眼认真看着手里的文件,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他花了两秒反应过来秦运年是谁,又突然想起刚才打牌时的场景。
他和秦运年确实离得有些近了,江停时进来的时候,应该正好可以看到两人坐在一起的画面。
只是当时江停时没有分给他一丝目光,陈淮觉得他应该不会注意。
虽然有些猜不到他的意思,但陈淮还是很果断地否定了:“没有,我和秦先生只见过两三面而已。”
——而且每次你都在。
不过这句他当然没说出来,陈淮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男人的神色,试图猜测他问这句话的意图。
文件被翻过一页,男人的侧脸轮廓毫无变化,并没有很快接他的话。
反倒是陈淮像是做贼心虚似地低下了视线,在这莫名的寂静中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一会儿,又或是过了很久,江停时终于出声,却没有回应他的答案。
“他很喜欢你。”
江停时的声音依旧无波无澜,带着金属的冷感,没有任何疑问的语调,是完全的陈述句。
陈淮只感觉心猛地颤了下,他不自主地握紧手心,唇抿得很紧。
他不是不知道秦运年对自己那点心思,可秦运年身份摆在那里,陈淮不好真与人撕破脸皮,本以为只需要再应付过这两天,就能彻底与他不再来往。
但江停时的话犹如一记重击,将他那点侥幸的心思完全击溃。
江停时不是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的人,而秦运年又恰巧是他的挚交好友,陈淮不是傻子,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尽管早就清楚江停时对自己无意,可当陈淮真意识到江停时要为他和别人牵线的时候,仍旧不可避免地感到难过。
所以不知是自己太过冲动,还是太想让江停时打消这个念头,陈淮低着头,声音有些闷,语气是难得的执拗:“可我不喜欢。”
话一说出口,陈淮看见男人打算翻页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忽地合上了。
他瞬间有些后悔。
男人冷冽的视线向他看了过来,脸上的表情很淡,但陈淮猜他应该是生气了。
——毕竟自己之前从未对他说过这样不留情面,又不够尊重的话。
江停时一定会觉得自己不知好歹,陈淮知道,他一向讨厌不识时务的人。
陈淮已经做好了被冷嘲热讽,或者被赶出去的准备。
可想象中的怒火并没有来临,江停时只是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然后就移开了目光。
这样出乎意料的反应反而让陈淮有些不安,他沉默了半晌,还是打算向江停时解释一下:“大哥,抱歉,刚才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
陈淮顿了下,斟酌了片刻用词,才缓缓道:“有些排斥。”
“嗯,”江停时淡淡地应了声,看起来像是并不意外,“不喜欢男人?”
陈淮愣了愣——他指的排斥是接受陌生人的莫名好感,可江停时似乎理解得有些偏差。
刚才回答的太过偏激,于是陈淮慌忙地想要补救,下意识否定道:“不是。”
“……”
江停时的表情没什么波动,只是懒懒地抬起眼,没有情绪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这样和公开表示自己出柜没什么区别,陈淮猛地反应过来,恨不得扇自己这张破嘴几巴掌。
“我的意思是,”陈淮已经慌乱得有些口不择言,男人如有实质的目光让他更加语无伦次,结巴了半天,才又泄气道,“我不知道。”
压迫性的视线终于转移,江停时将手里的文件扔到了一旁,语气很淡,让人听不出其中的意味:“是吗。”
江停时模棱两可的话令他有些心慌,陈淮忍不住想要再辩解几句,可眼下这样只会越说越乱——更何况对方似乎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看着对面的人面不改色地低下头去忙自己的事情,似乎刚才的事情从未发生,只有他自己一人兵荒马乱。
陈淮莫名有些不甘心。
他想起那晚跪在男人身前的漂亮少年,以及江停时无动于衷的反应。
和喜欢的人共处一室,这种时候大脑总是会突然宕机,说出些让人后悔的话。
一股浓烈的烦闷情绪将他席卷,几乎没经过什么思考,陈淮大脑一热,就忽地问了出来。
“那大哥呢?”陈淮轻声问,“喜欢女人,……还是男人?”
话一出,似乎周围的氛围变得更加寂静起来。
男人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手指很轻地在袖口处摩挲,窗外的光线洒在他的肩头,似乎蒙上了一层雾气,却没能融化他眼中的冰冷。
理智逐渐回笼,陈淮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可偏偏又无法挽回。
漫长而难捱的沉默中,不知过了多久,陈淮终于听见面前的人轻笑一声。
没多少情绪的笑,和往常一样,像是在嘲笑他的痴心妄想。
“陈淮,”江停时冷静道,“你似乎没身份问我这个问题。”
“……”
陈淮下意识咬紧下唇。
许是之前他和江停时的相处方式太不像一家人,陈淮逐渐都要忘记,他在名义上,以及在江停时心中,都只是个硬塞进江家的便宜弟弟。
他喊江停时一声大哥。
——是他越界了。
陈淮一向沉默寡言,但这也偶尔能带给他好处,毕竟多说多错,他至少不会说出让自己后悔的话。
可今天却不知是怎么,他屡次对着江停时出言不逊,惹人厌烦。
陈淮张了张口,习惯性地想要道歉。
只可惜江停时连道歉的机会都没给他,身旁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的神色在看清屏幕后忽地冷下来,唇边那点微不可见的笑意也完全消失了。
手机孜孜不倦地响动着,过了很久,江停时才拿起电话,走进了另一间房。
第22章 暧昧
陆鸣延回消息的速度很快,陈淮的信息发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那边的回复。
毕竟是专业人士,陆鸣延根据他的描述很快知道了问题所在,给他提供了几个备选方案,都十分详细。
隔壁的房间门虚掩着,偶尔传来男人的几声低语,模糊不清,而陈淮自然也没有偷听别人打电话的习惯,全神贯注地按照陆鸣延提供的教程开始尝试。
过了一会儿,陆鸣延应该是以为是他的电脑出了问题,又特意打了电话来问。
“是你的电脑坏了吗?”对面传来陆鸣延的声音,“我现在在家,不然你带来我这里,我帮你看看。”
尽管知道房间的隔音很好,但陈淮还是莫名有些心虚,他压低语调,轻声道:“不用了,我先自己试试。”
陆鸣延打了个哈欠,有些不满:“你这两天忙着干嘛呢,也不来找我,过几天我回挪威,看你怎么办。”
这一趟出行定的临时,行程又太匆忙,陈淮还没来及和陆鸣延说:“我现在不在南临。”
“不在南临?”陆鸣延讶异道,“那你跑哪儿去了?”
隔壁的传来很轻的一道摩擦声,陈淮顿了下,忍不住又将声音放小了些:“我和大哥他们出海了,明天就回去。”
听到那个熟悉的称呼,陆鸣延忽然感觉胳膊上一阵颤栗,他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好吧,那你回来记得找我啊。”
陈淮很快应下:“嗯,一定。”
正打算结束通话,对面忽然再次叫住了他,神秘兮兮地笑了两声:“哎,别挂,我还有正事没和你说呢。”
陆鸣延一这样笑总没什么好事,陈淮抿了抿唇,有种不详的预感。
“就上次和你打架的那个人,叫贺澜,你还有印象吧,”没等他回答,陆鸣延已经迫不及待地接了下一句,语气颇为幸灾乐祸,“就前一段时间,过年那会儿,他被人给揍了,揍得老惨了!”
陆鸣延笑得放肆:“都被打进医院了,躺了半个多月才出来,啧啧,你都不知道他那副样子,别提多惨了。”
陈淮愣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那晚男生嚣张轻蔑的模样。
确实是个容易惹是生非的角色,但据陈淮所知,他和江寻易关系不错,家境也出众,就算再惹人讨厌,也不会被人打得那么惨。
陆鸣延和贺澜算是重组家庭,贺澜一向瞧不上他爹,连带着也瞧不起他,两人关系闹得很僵,陆鸣延每次和自己提起他,十句里有九句都在骂人。
虽然不像陆鸣延那样觉得十分解气,但陈淮同样也没什么多余的怜悯心,他只是有些奇怪:“他母亲没有说什么吗?”
“我也觉得怪怪的,”陆鸣延说,“贺澜他妈平常护短得很,弄掉他儿子一根头发都要揪着不放,结果这事儿就查了不到一周,贺澜还在医院躺着呢,就突然不了了之了。”
“估计是真惹到什么大人物了吧,他妈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电话那头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话,陈淮半垂下眼,注意力有些分散。
江停时的房间里和整艘船体相同,都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木质香薰味道,但不知何时,他忽然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很好闻的雪松香气,混杂着一点淡到几乎察觉不到的烟草味。
他的大脑空白了几秒,等反应过来时,电脑屏幕上忽然落下一片阴影,大半的日光被遮挡,陈淮感觉到身后的靠背似乎向下沉了沉。
手机里的声音太大,以至于让他对隔壁的动静毫无察觉,甚至都没有意识到,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身边。
陈淮只感觉后颈一阵发凉,他看不清男人的神情,却能清晰地察觉到一股带着审视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半天没收到回应的陆鸣延奇怪地喂了两声:“陈淮,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我有点事,”陈淮低声道,“晚点回。”
没等对面回答,他已经飞快地将电话挂断,放到了一旁的桌上。
那股冰冷的视线依旧黏在他的后背,陈淮莫名有一种开小差被老师发现的心虚感,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他不敢真的转过头向后看,可想象总是虚无缥缈又充满未知的,陈淮忍不住去猜想男人的神色和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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