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芥子不闻
怎么办?
那个他也想要……
谢谌还没来得及作出回应。
“你还是要推开我吗?”身后的alpha语调沉闷,彰着悲戚的情绪。
谢谌感觉到颈窝湿漉漉的。
“……”
分不清该听谁的。
谢谌无法抉择,他不再挣扎,沉默地埋头伫立在原地,紧抿嘴唇,像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
“都留下吧。”
做出都要的决定后,谢谌不敢抬头看他们的反应,目光久久停在地板上,直到面前多出来一双脚。
谢谌的下颌与周言晁掌心相贴,没有什么实感,视线跟着抬起,看到近在咫尺的脸。
“你现在不选,以后还是要选的。”
“嗯?”
“你的发情期快要到了。你希望谁陪你度过那几天?”
“……”谢谌陷入沉思。
随时间推移,他的耳朵、面颊乃至脖颈都染上绯红,脑袋垂得比方才更低了一些。
良久后,谢谌小声询问,“能3p吗?”
第136章 香香茉莉
对谢谌的治疗和诊断都以文字、录音、视频的方式留痕, 作为个人隐私,一般不能随意分享他人或公开,但周言晁利用私权知晓了谢谌的这几年。
他戴着特制的黑框眼镜, 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
屏幕上谢谌浅笑着,他积极配合医生治疗,并不是觉得自己已经病了, 只是不想离开这个屋子。
重逢后,周言晁顺理成章地住进谢谌的家,发现谢谌有个奇怪的毛病——他喜欢被人盯着。
周言晁在这个视频里找到了答案。
“我喜欢被视.奸。”画面里的谢谌微微倾斜脑袋,沉思时垂下眼, 又及时修改措辞,“嗯……这么说好像不正常。”
他再抬眼一笑, “我想被他注视着。”
因为希望以腺体残疾换来的生命变得幸福, 所以总是躲在暗处偷看并期盼着,原以为是谢谌让他开始变态的注视。如今, 他的行为却导致了一种可怕的习惯。
他们像飞虫,牵绊彼此, 然后被不幸的蛛网缠绕。谁是谁的祸根,谁又是谁的病因,再也分不清。
谢谌走进来, 周言晁不动声色地关闭视频,等他摘下耳机时人已经站在了身边。
周言晁被直勾勾地盯着,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 他的脸被猛地捧起, 谢谌凑近,眼瞳里没有往日奕奕神采,平静得可怕。
“近视了?”谢谌用食指抬了抬眼镜框。
“嗯。”
其实不是。
爆炸时, 周言晁比其他人幸运,没有受到致命伤,但头部受到重创,导致失明。尽管恢复视觉,但眼睛也落下后遗症,稍微用眼过度就会发疼,更不被允许长久注视光源。即使戴着特制的眼镜,也只是起一个缓冲作用。
眼睛疼到泪在眶内翻涌,周言晁刚别过头,脑袋就被人强行扭回去,不得不仰头继续和谢谌对视。
眼部肌肉的抽搐,在泪彻底掉下来前,周言晁想靠揉搓缓解,谢谌合上笔记本电脑,室内唯一光源被切断。
“保护好眼睛。”
鼻梁上一轻,右眼眼皮被热气覆盖,最后是意料之外的柔软。
周言晁抓住谢谌的胳膊,他闭上眼,在黑暗中主动蹭了蹭谢谌,嘴唇代替了手指,厮磨间剧痛在此刻不过是瘙痒。
湿滑的软舌刮过眼皮,嘴唇隔着单薄的肉轻轻吮吸,温热包裹眼球,缱绻之后留下小片水痕。
周言晁睁眼,还未从温情从醒来,伸手碰了碰湿润的睫毛,“你分得清我和他吗?”
“分得清。”
“怎么分清的?触感吗?”
电脑被重新打开,迸出光闪到周言晁的眼睛,他背过身去。
谢谌给他重新戴上眼镜,“哪怕你们都不碰我,我也分得清。”
周言晁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但谢谌坚持说不知道原因,但就是分得清。
“不害怕吗?看到两个。”
周言晁听见一声轻笑,他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撞进印着光的眼瞳。
“都是周言晁,有什么好怕的。”
幻觉出现的作用是辅助妄想,谢谌的被害妄想与“鬼魂”看似没有关联,但实际是“鬼魂”出现并鼓励谢谌走出去,重回社会的谢谌产生所有人都对自己有恶意的想法。
妄想是不可被外界说服或改变的,被说服的就不叫妄想。
在治疗过程中,必须避免讨论妄想的真实性,采用共情式沟通,并为人创造低压的环境,尽量减少可能触发妄想的情境。但在睡梦中出现的神经性幻觉,很难受到控制。
凌晨,谢谌惊醒的同时,周言晁也睁开眼。
“怎么了?”周言晁问。
“下面,我下面,有人……摸我下面……”
屋内所有的灯被打开,周言晁戴着眼镜,和谢谌一起找,毫无收获也是意料之中,毕竟妄想和幻觉本就不是真实存在。
“我明显感觉到了,但就是找不到。我真的……”谢谌语无伦次,下意识去看监控,才想起它们已经被拆了,同时舒了一口气,继续说:“我知道我发情期快到了,但是我不是缺alpha,我没有发.春。”
“我没有不信你。”周言晁拉着谢谌坐到床上,擦掉他额头上的汗。
空调温度再被调高了一些,谢谌坐在床中央,一手支撑身体,一手撩起腹前的衣裳,光溜溜的腿呈M字,将全部展示周言晁。部位太过特殊,靠自己肉眼无法察看情况,拍照又总是对不上焦,如果周言晁能发现问题再还不过了。
“这里疼吗?”
被手轻轻碰了一下,谢谌瑟缩着,腿跟着抖了一下,他摇头后又问:“有伤口吗?”
“没有。”周言晁拍了一张清晰的照片给他。
“里面呢?”
周言晁看着根本没有任何人亵.玩痕迹的部位,迟疑了。
检查完后,谢谌重新套上裤子,钻回留有余温的被窝,郁闷道:“没有问题的话,就继续睡吧。”
“睡前你再回答一个问题。”周言晁搓捻手指,指头分离拉出黏腻的银丝,散发出茶香。
“什么?”谢谌看向他。
床头灯的光聚在镜片上,挡住了眼神,只听出语调阴森森,“是谁说你缺alpha,身体发春了?”
真正受煎熬的未必只有发病的人,即使谢谌就在人怀里还是会惊醒,这对周言晁而言,就好似他的存在对病情的缓解毫无作用,谢谌依旧时刻感受到威胁。
谢谌并不在意周言晁是否真的替自己去打抱不平,他的精神状态不足以支撑他去关怀任何人。
又是下雨天,空气湿冷,为防止冷风侵袭,周言晁打算将窗户合严实,却被醒来的谢谌制止。
用于稳定情绪的利培酮,副作用使人嗜睡、体重增加,但对谢谌的身体来说未必是坏处。他揉眼,从被窝里坐起查看手机时间,下午四点。
似乎做了个什么梦,但谢谌没执着去回忆,他起床换衣服时捏了捏自己的腰,嘀咕一句“好像长了一点儿肉了”。
周言晁没听清,问:“什么?”
“我好像长胖了一点。”
周言晁看着他扯起一层皮,那东西甚至不能称之为脂肪,“……”他勉强地勾起一个笑:“嗯,再长点就和以前一样了。”
谢谌站上称,看到电子数字,暗自感叹还差十几斤。
“今天天冷,穿厚一点。”周言晁提醒道。
最能让人体会到时间变化不是数字机械的变化,而衣服的厚度以及床头的茉莉。
谢谌将盆栽搬到阳台旁,到冬季,茉莉尖端的叶片黄了,如果是枯萎应该是从下面开始才对,或许它才是真的病了。
“你买它的时候知道它是什么吗?”周言晁出现在身边,和他一同注视生病的植物。
“知道。”
周言晁摸了摸发黄的叶片,只当是巧合,“为什么买它?当时说喜欢茉莉是真的喜欢,不是为了气我吗?”
“当时是为了气你。现在是因为喜欢。”谢谌留意周言晁的表情,镜片背后的眼睛犹如死水,似乎并没有听见他说的什么。
谢谌欲言又止,最后抱起盆栽出了门。
周言晁跟在他身后,两人冒着寒风,一前一后抵达小区的垃圾处理站。
盆栽落进印有“其余垃圾”的桶里,周言晁伸着脑袋往里瞧,刺鼻的臭味让他干呕一声,再回头谢谌已经走了好几米远,他追上去问:“为什么要扔它?”
“养够了。”
谢谌回了一趟妈妈的家,自被确诊以后他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出车祸那天,电饭煲里煮着两人份的饭,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肉还在化冻,洗好的菜就放在篮子里,随时都可以扔进锅里炒。
除了容易腐烂的食物,其余东西谢谌都没有扔,尽量维持这个家的原样,但当他看到冰箱的保鲜层里那份早就馊了的排骨汤,瞬间哭了出来。
午饭时,妈妈给他盛了一碗排骨汤,但他不想喝倒回锅里,说留到晚上再喝,再后来,他不舍得喝,直到放到变质。
泪再也止不住,谢谌被拥入怀中,脆弱地靠在周言晁肩头,经年无法宣泄的情绪在此刻倾泻而出,混着悲伤、委屈、思念等诸多情感。
周言晁轻拍颤抖的身体,视线扫到瓷碗,不明白为什么谢谌突然哭成这样。
大概是因为自己的人生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东西,所以才不理解吧。
雨断断续续下了三天,深夜,雨再次停了,细密的水珠贴着玻璃,倒映着光辉。室内只留了一盏灯,昏黄落到二人的头顶和桌面上。
当初重新装修,设计师在阳台转角处做了一个小吧台,靠墙一侧摆置定做的木柜,上面的壁龛储存着各式的酒。
谢谌身子微微倾斜倚着酒柜,指腹摩擦玻璃杯上的纹理,冰球泡在未喝完的威士忌里,壁上蒙了一层水汽。
谢谌盯着一旁趴在桌上的alpha,脑袋埋进臂弯里,似乎已经熟睡。他在对方喝空的酒杯里重新倒了一些伏特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