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睡觉,两人都没再见面。半夜,周言晁惊醒睁开眼,他坐起身,环顾四周。

因为一个噩梦身体出了许多汗,他喘着粗气,被汗浸湿的布料紧紧黏在皮肤上,接触到空气时凉得人身体直打哆嗦。

周言晁缓过神后没有再躺下重新进入睡眠,他像雕塑一样维持坐姿,就连眼珠也没有转动一下。约莫过了半小时,他才转头,隔着墙壁望向谢谌房间的方向。

谢谌没有因今天发生的种种事而失眠,或许因为经历太过,有些劳累,反而睡得比往常更为安稳。窗帘的遮光性较好,即使在人眼适应了黑暗环境的情况下,整个房间能见度也特别低,只能勉强辨别人是以平躺的姿势在床上。

为了方便在夜间下床行走,次卧特意安装了一个圆形的声控小夜灯,伴随轻微的脚步声,小夜灯缓缓亮起,随之平静的面容被阴影覆盖。

黑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持续迫近,压低。

谢谌感应到了什么,睁开眼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吓得大叫。

“啊!”

谢谌奋力推开几近要压到自己身上的人,连滚带爬到床的另一侧,膝盖砸到地发出“咚”的巨响,他打开床头的灯光开关,彻底看清人脸后难以理解对方的行为,怒气都被恐惧震没了,只能嚷出一句,“你要死啊!”

他脸色惨白,虽说他坚信唯物主义,但是一般没有正常人会不睡觉,站在他的床头,以几乎要亲到他的距离盯着他。

“我做噩梦了。”周言晁说。

“你做噩梦了,你就也要让我做噩梦吗?”谢谌觉得他莫名其妙,自己现在入睡肯定能梦到鬼压床。

“我梦到你信息素没了。”

“……”谢谌不再作声,他站起来揉了揉刚刚撞到的膝盖,犹豫再三后开口问周言晁,“要一起睡吗?”

周言晁不会拒绝这个提议的。他在得到房间主人的允许后,顺利爬上床钻进被窝,谢谌跟着躺在他身边。

与其说是不希望周言晁再做噩梦,谢谌更担心不把周言晁放在身边,后面人睡不着又做出一些他不知道的骇人举动,这样下去,他的命迟早要被吓没,谁都经不起那么多次冲击。

就算让风险可见,谢谌还是睡不安稳,他几乎没有和人同床共枕过,因此辗转反侧。他背对周言晁侧躺着,紧闭双眼,床上多了一个活物,很难不将注意力放在周言晁身上。

他睡了吗?他还在看着我吗?诸如此类的问题像泡泡一样在脑海里冒出,吵得他头疼,但他又无法反悔将人赶出去。

一旁的周言晁也没睡,为了不打扰谢谌睡觉,他尽量不活动,先是将被子盖住半张脸想吸入一些信息素。

但因为这里不是谢谌的长久居所,新换的被套没有吸收到主体的信息素,只有洗涤剂的味道,周言晁没有得到茶味,失望地把脑袋挪出被窝。

周遭太黑,周言晁分不清谢谌是背对自己还是面对自己,只能悄悄靠近确认,最终通过呼吸分清人的正反面。同时,他又在反思,这个omega未免太过信任自己,居然会在熟睡时,当腺体毫无保留地袒露给自己,就不怕自己临时起意标记他吗?

周言晁又贴近了一点,头发摩擦枕套的布料发出细微声响。他不得不一厘一厘地挪动,但都在同一张床上,并且盖着同一张被子,谢谌清晰察觉到他的每一次移动,他感觉自己背后躺了一条虫子一样,不停蠕动着……

周言晁贴近谢谌的腺体,忍不住嗅了嗅,还是没有闻到任何味道。呼吸打在后颈上,痒酥酥的,谢谌大概猜到他在做什么,没有阻拦,反而觉得这个alpha莫名的有点可爱……整个晚上,大费周章的,结果只是想确认他的腺体能不能散发信息素……

但很快,谢谌因这种确认行为的发生频率太高而有些疲劳。终于,在周言晁第四次凑上来时,谢谌转头问:“要亲吗?”

黑暗中,周言晁吐出一句,“不想亲。”

“为什么?”

“嘴疼。”

“嘴疼?”

“你亲的时候老吸我。”

“……”谢谌反思。

自己有吗?

好像有……

他每次亲吻都会下意识想探究周言晁的信息素,为了挖掘那股香味可能没控制好力度。

“这回不吸了。”

“……”

“亲吗?”

“……”

“再问最后一遍,亲不亲?”

“嗯。”

“亲完就睡,你不要再闹了。”

谢谌在黑暗中摸索对方的脸,他的手指最先碰到对方的眼皮,扑闪的睫毛挠得皮肤痒痒的,再沿着光滑的肌肤摸到鼻梁,这根骨头摸起来比他想象中的高一点。

明明什么都看不清,其余部位也没有碰到,谢谌的脑子里却全是这张脸,各种表情都有,但他唯独不知道周言晁现在是什么表情,一想到对方可能是期待的模样,他的心脏跟着砰砰乱跳。

谢谌失神,他的手跟着停下动作。

紧接着,另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他,捏住他的食指,随后缓缓下移,点在柔软上。

“这里。”

谢谌回神,移位亲吻手指标记的位置,他没再吮吸,只是轻舔对方的唇瓣,将夹在茶味的津液留在上面,原本舌头还在一遍遍摩擦嘴唇,但对方主动伸舌,暗示这里也需要一些信息素,谢谌会意,依着他的意思,轻轻含住吐出来的那一部分,让乌龙茶味包裹着舌尖,在被对方吞咽吸收后又继续二次覆盖。

被窝像被点燃,他们身处热火,谢谌的指尖擦过他的发,周言晁贪恋这份信息素,恨不得将其融入进自己的血液,持续的亲吻使得头脑发昏,原本保持距离距离的二人紧紧相拥,亲密给床留白。

等谢谌睁眼,阳光已经从窗帘的缝隙钻了进来,窗帘浮动,地板上的光跟着荡漾。通过阳光的颜色,谢谌判断今天应该是一个好天气。

床头柜上的电子时钟显示现在时间为——09:01。

他正欲伸个懒腰,却发现自己的背好像被一堵墙抵住了,无法转身换成平躺的姿势。

谢谌回头,看到一张熟睡的脸。

“……”

哦,忘记了,还有一个人。

谢谌打算往前挪,下床洗漱,却发现自己还是动不了,一摸才知道自己的腰被人的手臂捆住了。

“……”

经过一晚,谢谌下结论,不管睡没睡着,这个人床品都不行。

算了,再睡会儿吧。

谢谌叹了一口气,放弃挣扎,重新闭上眼。昨晚多久亲完再睡也挺晚的,再补一会儿觉也不是坏事。

谢谌第二次醒来,此时床头柜上的电子时钟显示现在时间为——10:32。

真该起床了。

谢谌很快察觉到异样,为什么感觉左胸口的温度更高,像贴了一块暖宝宝。他将手伸进衣服内,想要对比左右胸的温度,结果在左胸口位置摸到第三只手,直接给了身后的人一个肘击。

周言晁被打醒,他捂住发疼的胸口,一脸懵地从床上坐起,看向蹙着眉头的谢谌。

“手放哪儿呢?”

一晚上,掌心应该是没少摩擦到这里,谢谌扯开领口埋头查看,通过肉眼仔细对比,明显感觉左边的更凸一点,顿时心情更烦躁了。

关键是,周言晁的一举一动又没有性色彩,他好气又好笑,“这回又是做什么梦了?”

“梦到你不在了。我是想感受你的心跳。”周言晁不得不承认,当掌心紧贴胸口按压时感受到砰砰的频率,他的兴奋和激动。

距离太近不全是好事,他担忧的更多,当怀里的人熟睡时,一动不动,他也会不安,只有贴近,感受对方的呼吸和心跳,确认人仍有生机,他才会安心。

谢谌彻底无语了,不再和他计较,一边下床朝门口走,一边说:“你等着,我等会儿下楼给你买个听诊器,让你慢慢听我的心跳。”

“可以吗?”

“……”谢谌顿足,回头,“?”他皮笑肉不笑,“当然可以。”

下午,谢谌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一手端着瓷盘,一手拿着叉子戳起一块切好的苹果块放进嘴里咀嚼。

影片结束,谢谌依旧目视前方,看着滚动的演员表,面色平静地说:“你觉不觉得我们两个有点畸形。”

“哪里畸形?”一旁的周言晁摘下听诊器。

“……”谢谌看到他手里的东西瞬间失去所有解释的力气,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没有的事,你继续吧。”

打完麻将回来的许随看到这一幕,问:“小周,你是医生吗?”

“……”谢谌无视老妈的话,在这种奇怪的事上他是不会帮周言晁的。

“不是。”周言晁坦诚回答,“只是早上我摸谢……”

谢谌连忙把人的嘴捂住,低声耳语道:“你疯了!?”

谢谌注视到对方眼里的狡黠,“……”

……被耍了。

许随:“什么?你干嘛把人家捂住,让他继续说啊。”

谢谌松开周言晁,并以眼神警告他说话谨慎。最后,周言晁说在网络上看到了医药知识科普,想实践才买的听诊器。

这种拙劣的理由居然真的把人搪塞过去了,谢谌对此认为他妈在智力方面是区别对待的,对他才尤为精明。

傍晚,许随吃完晚饭又出去打麻将,茶馆就开在小区内,谢谌叮嘱她别打通宵。

两人拉好客厅的窗帘,窝在沙发上,披着一条毛毯,观看紫色面具的完整视频。

“你觉得他说得对吗?”谢谌问。

“人心是不可测的,变性试剂从研发到发行都带着不同的目的出发,帮助具有特殊心理的群体、促进性别平等、推动社会发展等,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这些愿望,但同样带来的弊端也不少。如果仅仅靠言论就可以煽动人追随和平、自由和平等,那么所有罪恶早就被铲除了。因为没看到结果,所以不能否认这个假设,但是这个过程漫长又痛苦,牺牲的代价远超所获的成果,我并不认为是个好的计划。”

“轮船爆炸那一次,紫色面具为什么要救你?”谢谌问道。

“不知道。”

“你真的不认识他吗?还是说他戴着面具,你分辨不出他是谁?”

“他应该是闵女士的朋友。在轮船上,他甚至能讲出只有我和闵女士知道的事。”

“闵女士是谁?”

“我血缘关系上的母亲。”

“你为什么不叫她妈妈呢?”

“她讨厌我这么叫她。”

谢谌狐疑地看着他,档案室并没有涉及过多实验体的个人成长环境,但人不会无缘无故变性,不常社交的周言晁能产生这种倾向只能来源于家庭。

“给我讲讲吧。”谢谌说。

“什么?”

“你的事。”

周言晁试图通过注视解读谢谌的动机,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被问及过往,但他的表达欲早在过去被蚕食殆尽,面对谢谌投递的眼神,他只能回避最后留下平淡的一句“算了,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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