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妈妈对他发火后,周言晁的言行举止更加小心翼翼,总是避免与她打照面,但其实这种刻意是多此一举,因为女omega总是呆在房间里不出来,有时用餐也不下楼,只让佣人送进室内。

周言晁没有朋友,尽管周泽铎的合作伙伴有时登门拜访会带着同龄儿女,但他也几乎不和人交流。

他拥有最基本的道德和礼貌,却缺少与人交友之间的温情,这是这座宅子里无法给予他的东西,却无人指责他,因为母亲根本不在意他的情绪,父亲认为只要倾注财力照顾好他的起居就可以,剩下的佣人所表现的关怀永远夹杂着一份恭敬,那是不可跨越的阶级带来的。

从出生至今,他都没有被父母抱过一次,他没有被喂过母.乳,喝的是现挤再杀菌的牛奶或温水冲调的奶粉。

现在才三岁,为了补钙长身体,每天都有佣人定时给他冲调奶粉,再装进特制的吸管杯里,以防止他弄撒。

周言晁抱着吸管杯折返回自己的房间,却隔着二楼的红木栅栏,看到楼下不远处互相扯拽的两人。

敞亮的大厅,周泽铎将人往门口拖,而女omega不愿出去,身体的每一节骨头、每一块肌肉都在往反方向使劲。

拥有绝对力量的alpha面临孱弱的omega简直像是碾压性的胜利,女omega挣扎扭动着身体,她降低重心,甚至坐下屁股着地,都无济于事,被alpha直接单手拎起。消瘦的胳膊像枯枝被人攥在掌心,能轻易折断。

周遭氛围压抑,如降零度,佣人们一声不吭,默契地选择回避,退出战场。

“够了!疯子!”

周泽铎俯瞰坐在地上的人,“地上凉,起来。”他声音轻柔,颇为关心对方的身体,但还是不失命令胁迫的意味。

女omega站起,怒目而视。

周泽铎轻抚她的脸颊,语调低沉,“你要想看他,怎么不跟我说呢?我带你去就是了。”

“死疯子!”

蹲在楼梯口偷窥的周言晁被响亮的耳光声吓了一跳,差点没抱稳手里的吸管瓶。

周泽铎却没有生气,他握住女omega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吹气,问疼不疼,嗅到山茶花香又伸舌在掌心舔了一下,察觉到对方想将手抽回去,抓得更紧了,将人拽进怀里死死搂住,任她再怎么挣扎也不肯松开。

“不是想见他吗?我带你去。为什么不愿意?”

他的脸被捧住,怀中的人仰头敛眸,嘲讽似的笑了起来。

尽管她头发未经梳洗,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但藏污纳垢间,神色中的不屈远比皎洁容貌动人。

“有本事你就杀了他。”女omega微微挑眉,低声诱惑。

“……”

她很快又说:“你不敢,因为你也知道,他死了,你就不能困住我了。”她笑意深了几分,松开对方,挑衅地说:“高高在上的alpha,你的爱让你变得无能。”

“你的失策的地方多了去了。你以为让我怀孕就好了?孩子就能困住我?是不是觉得omega有了孩子,就有了软肋?每当看到孩子可爱俏皮的一面就会心生柔情,开始顺从这种生活?你是觉得我能把他和你分割开,对他产生单独的爱,让这种母爱来麻痹我,对你也产生感情。”

“别说庄园,就算你把我和他放在一个房间,我也不会对他心生任何怜爱。说他好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他和你一样,是吸血虫!每天吸食我的养分和精气,让我萎靡不振,看起来疯癫。对我来说,这不是生命,这只是一块赘肉!”

周泽铎将她扛在肩上,任人捶打抓挠自己的后背,径直朝外走。周言晁想慌忙跟上,但他才跑到门口就被佣人们拦下。

“少爷,牛奶凉了,我们去热一热好不好?”

“少爷,吃巧克力小蛋糕吗?才烤的哦。”

“少爷,我们陪你玩玩具吧。”

佣人们像一堵高墙竖在他的面前,使用各种诱惑吸引他的注意。

周言晁连吐出好几个不要,狂迈两条腿想要绕开他们,但抵不过十几个佣人拦截,不论他朝哪个方向都没有找到出路。

他停下,仰头生气地看着这群人,把吸管瓶摔倒地上,“不要!我要去找爸爸妈妈!”

他被人抱起,双脚悬空扑腾。

“放我下来!”

他委屈地瘪嘴,眼睛又开始积水,像玻璃珠子一样闪着光。

周言晁被举高后看到远去的二人,随着与父母之间距离的增加,哭声也愈来愈嘹亮,撕心裂肺。

“讨厌你们!”

他目光未从两人身上移开,想记住他们前行的方向,随后眼睛也被蒙上,只能看到一片黑。

一望无际的黑色蔓延到深夜,明亮的圆月在庄园的灯火下黯然失色,哒哒哒的脚步声突兀至极。

周言晁手扶着石壁,踩着阶梯向地下走去。不同于其他地窖或地下室,这里灯光通明,大大提高了可视度。

周言晁沿着记忆中父母离开的方向找寻,进到庄园明令禁止踏入的地方,他越往下走越寂静,到最后只存在自己的呼吸声和鞋底蹭到木板发出的摩擦声。

空气中充溢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严重到就算有通风设备也不能祛除。

这股味道一路引导周言晁前行,最终他站在了牢房前。

隔着铁栅栏,里面坐着一个人,他安静地呆在角落,背倚着墙壁,侧头靠着铁杆,一条条头发盖住眼睛,身沾污血和尘土。

他没穿裤子,大腿上上全是血痕,向下看,视线却被骤然切断。

他的下肢不全,膝盖及以下部位不知所踪,切割的横截面边缘并不平整,像是用钝器一点点磨掉了他的双腿。

血液凝成黑红色,骨骼、经络、肌肉彻底暴露在空气中,还有白色在其中蠕动。

房间内的尿液和粪便是臭味的源头。此外,这里还有其他生物与他作伴,成年的蟑螂腿太硬,打在墙壁上甚至能发出细微声响,老鼠也似乎也仗着他行动不便,肆无忌惮地吱吱乱叫。

周言晁捂住鼻子靠近,喊了一声叔叔,但没有得到回应。

“……”

周言晁听到他在说什么。

直到他的耳朵快要凑进栅栏里才知道对方说的是“水”字。

“我没有带水,我明天来给你,好不好?”

“……”

次日晚,周言晁靠近铁栏杆蹲下身,把自己的吸管杯递了过去,但栏杆之间间隔太小,不容许瓶身通过,他只能将吸管对准人的嘴唇。

待人喝完水,周言晁看了看空空的瓶子,说下次再多装一点给你。

他又问:“你的腿呢?”

“被砍了。”

“痛吗?”

“……”

周言晁把瓶子放下,双手摊开悬在下巴处,鼓着腮帮子朝对方大口吹气,想把气息传到对方腿部。

“痛痛飞飞。”

第102章 间接耳鸣

他用满是污秽的右手抓扣膝盖, 捻起那些蠕动的白色。

环状蛆虫在两指间伸缩扭曲着,最后落入口中。这点蛋白质的营养少得可怜,他还没咀嚼尝出味道就吞咽进肚里。

一个印花瓷盘被搁在地上, 边沿撞到栏杆时发出轻响。

他被声响吸引,看到盘子里那一坨黑乎乎的东西。

小孩隔着栏杆蹲在他旁边,手指着盘小声说:“小蛋糕。奶油化了……”

明明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跑过来, 但是奶油还是化了一部分,让这份巧克力甜品令人有些食欲不振

在这里呆太久,周遭的腐臭味腐蚀了他的脑神经,记忆里再也回想不出香甜是什么味道。

饿太久, 肚子早就空空,胃像是把自己消化了, 使他连饥肠辘辘的感觉都丢失。

吃下蛋糕的第一口, 他就开始呜咽,细腻的奶油在口中融化, 泣不成声时嘴唇兜不住它们,尽数流淌从下巴滴落到皱巴巴的胸襟上, 让他看起来像一个没有牙齿的幼儿。

周言晁垂头耷拉眼皮,看着小蛋糕有些无措,他在下午茶时间可以享用的甜食有很多种, 他选了自己最爱吃的留给叔叔,但对方好像不是很满意。

“我去找医生,把腿接上。”

“接不上了。”他平静地说着, 他的心智被折磨成齑粉, 如今已经坦然面对自己残废的事实。

他偏头看向另一侧角落,那里堆叠着白骨,长的有几十厘米, 短的只有几厘米,还散落各处。

周泽铎故意不喂他东西吃,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这么做。

人饿到一定程度时,脑子就会加载许多美食的图片,随时间的延伸,那股饿劲儿也跟着消失了,就不想进食了。

等再有吃东西的欲望时已经是馋到发狂的地步,他甚至开始后悔曾经掉落在地的一块肉自己没有捡起来,又懊恼自己因为挑食故意丢掉的菜品。

正当他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塞进嘴里时,看到了自己被锯断的两条小腿。

当口腔被填满时,他觉得自己的肉如此鲜美,胜过自己这辈子吃的所有食物,皮肤部分不易撕咬,柔软且具有韧性的血管有些弹牙,粗细不同的黄白色神经混合在肌肉里,狼吞虎咽的他也根本感受不到纤维的存在。尽管咀嚼有些费力,但却可抵珍馐美味。

“你不要再来了。”他知道这是谁的儿子,每当那双细嫩的小手伸进来时,就有思维侵入他的大脑,命令他抓住腕部用牙啃咬,撕破大动脉,任由鲜血喷溅在脸上。

但他不想变成吃人的怪物。

如果不是这个无知的孩子那天吵着要找妈妈,事情本不该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害得逃跑的闵恩行迹暴露,而原本带走她的自己也受到了惩罚。

周言晁以为是没拿好吃的给他,惹他生气了,也跟着愁眉哭脸,小声地打着商量,“我下次给你带其他蛋糕。”

“滚!”

因为本人没什么气力,所以音量不大,但周言晁还是被吓了一跳,他抿嘴默默地拣走盘子离开了这里,走前还不舍地多看了牢中人一眼。

“去哪儿了?”

周言晁才踏进客厅就听到询问声,他从语气里听出对方不悦,他大气都不敢出,默默垂下头,盯着手里的盘子,过了良久,才吐出一句,“吃小蛋糕。”

周泽铎迈步站在他面前,如巍峨的山,遮天蔽日,将瘦小的身子覆上一层阴影,“蛋糕谁吃了?”

周言晁仰头,还不等他回应,疾风迎来,一声响后瓷盘落地碎裂,毫不收力的一掌让他在倒地翻了几圈,顺着阶梯滚落到最低处。

他恍惚片刻,当即大哭,眼泪、鼻血、口水四溢交错横流。即使面容惨淡,周泽铎也不为所动,非但没有作为亲生父亲的怜爱,反而冷漠地扔下一句,“大的,小的,都不让人省心。”

待庄园的主人离开客厅,其他佣人才敢上前,他们收拾残局,清扫瓷片,扶起小少爷,轻柔地哄着他,擦掉他脸上的眼泪和血迹,询问他身体哪儿疼。

“阿姨。”周言晁抽抽搭搭地摊开掌心,展示自己被打掉的牙,现在说话都有些漏风,他眼泪汪汪地说:“可以帮我装回去吗?”

“……”

佣人们纷纷安慰他说还会长新的,长出一颗更白、更漂亮的,周言晁也就放弃了装回去的想法,沉默地把自己的牙揣进兜里。

第二天,周言晁抓住一位佣人的衣角,仰头问:“叔叔,你现在忙吗?”

正在擦拭矮柜的男omega笑着蹲下身,“小少爷,我不忙,你有什么事吗?”

周言晁指了指自己的左耳,非常抱歉地说:“我的耳朵里有虫子。你能帮我取出来吗?”他鼻音较重,声音也听起来黏糊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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