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西汀
梁瑾早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各种跑龙套接小角色的咖位了,陈琪等手上最红的几个艺人解约出去自立门户之后,就把全部的精力和资源都放在了梁瑾的身上。
要不说痛苦是艺术的温床,梁瑾吃了那么多苦, 流了那么多泪, 对苦难的体会感非常深, 再加上他本来又享受过少爷奢靡的生活, 虽然家道中落,后来又碰上陆淮聿这么个玩意纠缠了大半年, 但却意外地在声色犬马的娱乐圈反而能一直保留着那份本心, 一直老实本分演戏,没给陈琪惹出一点麻烦。
除了上回和宋青雨出去吃饭被拍,身体弱了些,特别值得诟病的事, 其实真的没多少,算是陈琪带过的比较省心的艺人了。
但说实在的,人红靠命,靠机遇,也靠自己的那份努力。
梁瑾这两三年运气好,公司里吃大头资源的一个两个都出去自己开工作室了,剩下能挑大梁的肯吃苦又演技不错的,就没剩多少。
这三年时间说起来梁瑾跟全年无休也没什么区别,从前一个剧组出来只休息不到半个月,跟一下零散的通告活动之后又马上进组,夏天拍冬场捂出一身痱子,冬天拍夏戏经常感冒,睡得也不太好,三年拍了七八部剧,还抽出时间去跑了几个电影客串,这么高强度拼下来,名气是很闯出来了,只是人的身体到底遭不住,垮得厉害,再说梁瑾的身体本来就亏空的厉害。
但陈琪从没听他抱怨过一句苦和累,最不济的时候一坐上车就歪着头睡过去了,连吃饭的时间也跳过,抓着一切间隙休息。
他不说自己累,陈琪也不问,成年人哪有这么多矫情的时间,有时间扒拉着别人大吐苦水,还不如好好洗个澡,认真睡个觉,休息好了精气神也就回来了。
陈琪和周阳一直觉得梁瑾是个特别坚韧的人,就算已经有点名气了,两年前在片场被导演当众甩了个耳光,他也没发作,毕竟一场戏ng太多次,拍电影不同于电视剧,导演脾气大,没这耐心陪你耗,梁瑾叫周阳买了点冰块,到旁边过道上边琢磨边冰敷,等好了又马上去接着拍。
梁瑾生日那天,工作人员给他订了个很大的蛋糕,虽说是自己过生日,但还是全程开了直播,毕竟粉丝为了他的生日也做了很多准备。陈琪到现在都记得那天下播之后,梁瑾一个人吃了好大一块蛋糕,平时他是一点甜食都不碰。
只是陈琪看着他一直往嘴里塞,没嚼两下又吞下去,表情上有没有很开心,实在没忍住,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一直挺累的啊?”
梁瑾捏着叉子的手瞬间僵住,过了好几秒,才恢复如常。
他无聊地戳戳桌上的蛋糕胚,咕哝着说:“之前也有个人问我演这些男三男四有什么意思。”
陈琪没接话,手机也不刷了,意识到这应该是罕见的,梁瑾愿意说点心里话的时刻,静静地等。
“我那时候太痛苦了,我一点也不想过自己的人生,我有想过去死的。”
“那天我去超市买了一把小刀,洗了澡以后,我试着想拿把小刀往自己手上划几道试试。”
梁瑾对上陈琪担心的眼神,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继续漫不经心地说:“但是我没划,想想就疼,我就打退堂鼓了。”
“你不知道吧,其实我是一个特别怕疼的人,也特胆小。”
“我爸说我小时候去医院打针,压根不敢看护士,手都在抖,得别人给我摁着。”
可能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梁瑾的眼神变得有点空,很明显的走神,声音也很空远,听着就让陈琪揪心:“我那时候心里太憋屈了,能出来演戏,是我唯一能放松的机会了。只有在诠释别人的人生的时候,我才能喘口气。”
陈琪担心他做傻事,拍了拍他的肩膀,提了个建议:“这部戏拍完先不谈下一部了吧,你给自己放个假吧?”
梁瑾回过神来,不知道是觉得自己吓到了陈琪有点不好意思,还是真的只是闲扯开个玩笑,他随手插起一块蛋糕上的草莓,塞到嘴里,嚼得有些费劲,含糊道:“逗你呢,早知道卖惨这么有用能放假,我就早点说了。”
......
比起错过新领导的讲话,还是当着领导讲话间隙在台下大吐特吐的结果比较严重。
梁瑾的眼睛黑亮,眨啊眨,陈琪无奈看他一眼,摆摆手让他滚远点。
梁瑾从侧门悄悄往外走,中途被一个刚进公司的小演员认了出来,那人一脸惊喜,朝他挤眉弄眼:“梁哥!”
梁瑾弯了弯眼睛,眼里带点笑,一根手指比在嘴巴前边,意思是别声张。小伙子上道,心领神会地比了个“OK”的手势,拉上嘴巴不喊了。
实际上梁瑾没有很想吐,他只是,不想见到某些人,不想听到某些人的声音。
钱程心在国外读心理学,之前给梁瑾打电话的时候就调侃过梁瑾,说:“你知道吧,真的放下了那就不在意了,像你这样拼命躲,过得不如意不想对方知道,得意也不想显摆的,大多是心里还没放下,那道坎还没迈过去。”
那会梁瑾正在自家阳台的懒椅上背词,偏过头斜眼一睨,看到楼下那辆隔三岔五停在楼下,第二天又会准时开走的黑色商务车,心里烦的要命:“屁,说的什么,没一句中听的。”
钱程心顿时乐出声了,胸有成竹道:“你就自然点吧,墨菲定理知不知道,越不想发生的,越有可能发生...”
没等他把话说完,梁瑾就把电话挂了。
他轻手轻脚拉开侧门,猫着腰溜了出去,他猜测大概哪个方向没什么人,绕过了一条很长的走廊,找到一个隐蔽无人的角落。躲到大理石柱的背后,从兜里掏出了打火机,吸一口,呛两声。
没人知道,梁瑾其实是个很爱尝试新事物的人,这很需要勇气,而梁瑾从小到大经历了那么多事到现在还好端端的,他最不缺的就是这个。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体质原因,梁瑾尝试了五六款市面上的香烟,没一款能让他成功适应的。
猩红的烟头慢慢燃烧,烟草的味道慢慢地飘到他的鼻间,梁瑾看着指尖那一点缓慢移动的红色,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慢慢出了神,没注意到身后有人在朝他的方向靠近。
梁瑾的皮肤很白,手背的颜色尤甚,青色的血管颜色明显,酒店里暖气开得足,他没带外套出来,今天的公司内部年会,不会有记者进场,梁瑾穿得简单而大方,他不像陆淮聿,除了衬衣还是衬衣,穿着一件日式宽松卫衣,拖地牛仔裤,接地气到了极点,看着完全不像是最近在圈里混得风生水起,倒像个来这里兼职打工的男大学生。
不合时宜、不被期待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直愣愣撞进梁瑾的耳朵,让他左半张脸都开始发麻。
“梁瑾,要烧到手了。”
在这场听声辨人的把戏中,梁瑾立刻辨别成功,并且开始逃避,不愿意转身。
陆淮聿一向霸道无礼,不在意别人的感受,只做自己要做的事。
他上前两步,梁瑾的反应慢了半拍,躲闪不及,夹着香烟的右手被陆淮聿扯了过来,梁瑾的手被陆淮聿整个包住,人体的温度立刻通过相贴的肌肤开始传递,梁瑾想要抽走自己的手,陆淮聿捏着他的手腕,没使多少劲,梁瑾却动不了了,实际上,这根香烟只燃了一半不到的长度,再等几分钟,才有可能烧到手。
意识到自己被人耍了,梁瑾转过去,终于肯抬眼看他。
陆淮聿被他剜了一眼,也不生气,依旧淡定,两个人站在黑暗中,只有指尖那么一点橙红色的光亮。
“手怎么这么凉?”
陆淮聿握着他的手,觉得不对劲,梁瑾的指尖冰冷,指腹却不正常地烫。
梁瑾不想跟他说话,只想快点打发他走。
没得到回复的陆淮聿又问:“怎么不去里面呆着?”
梁瑾承认,尽管已经过去了三年,他在陆淮聿面前仍旧无法保持心平气和,所有的社交面具在陆淮聿面前都不管用。
他的声音不稳,有点发抖,开始挣扎说:“放开。”
陆淮聿不为所动,自顾自把人朝自己拉近一些,弯腰俯身,低下头,就着梁瑾的手,看上去想要咬上还湿润着的烟嘴。
梁瑾低头,看到对方深遂的眼窝和冷硬的眉骨,明明自己才是站着的那个人,却还是感到一股莫大的压迫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他的脑子开始很混乱,有些头晕,昨天晚上那种昏胀的感觉又回来了。
梁瑾猛地抽回手,把手背到身后,不允许陆淮聿靠近,更不允许他蹭自己的烟。
陆淮聿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终于低姿态地说出了一句好听的话:“我只是想见见你,不要隔着屏幕。”
梁瑾有点无奈,明明一个月前陆淮聿就打着投资方的旗号来剧组看过自己,这会把自己说得可怜兮兮。
梁瑾点点头,不为所动的样子,很抗拒陆淮聿的靠近,声线很平:“见到了,回去吧。”
陆淮聿大半张脸隐在黑暗里,没有再说话。
梁瑾礼貌地轻点一下头,说先走了,转身就打算离开。
但很可惜,这是他想象中自己帅气的样子,遇见,拒绝,然后离开。
梁瑾不争气的身体在此刻开始发烫,下午他的烧才刚退,晚上喝了点酒,现在又开始烧了,或者说,早就又开始烧了,只是他以为是酒精作用,没有放在心上。
比昨天晚上更加来势汹汹,梁瑾感受到左边的脸比右边要更热一些,闭上眼能听见心跳很响的跳动声,咚咚咚,很吵。
梁瑾摇了摇头,耳朵里依旧能听到,他本能地意识到这是不正常的,发着抖要去兜里掏手机,下一秒却腿一软就要往下跪。
没有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短暂地失重之后,梁瑾被人稳稳接住了,很紧地搂在怀里,力道大到梁瑾觉得自己好像要碎掉。
陆淮聿几乎是慌乱地抱着他,看他烧得面皮通红,连眼皮都在发烫,连同呼出的气也热,整个人像个火炉一样。
什么年会,什么总结,通通都被陆淮聿丢到一边,他想要立刻抱着梁瑾去医院,猛地反应过来梁瑾连外套都没有,又着急忙慌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梁瑾身上。
梁瑾就这样被他抱在怀里,风风火火地下了楼。
说完全失去意识,那太夸张了,梁瑾知道自己腿软跪下了,也知道现在抱着自己的人是谁。
司机一直在车里等着,看到陆淮聿出来马上下来把车门拉开,然后听他的吩咐,往最近的医院开。
陆淮聿只觉得怀里抱着的人滚烫,摸摸梁瑾的额头,捏捏他的手,脸上的焦虑很是明显。
梁瑾烧得难受,头晕,脑涨,太阳穴针扎似的疼,胃里也跟着反酸,恶心。
“你放我下来,我能自己去医院。”梁瑾揪着陆淮聿的衣摆,很弱地发出一点声音。
陆淮聿用嘴唇去贴他的额头,仍旧很热,又面贴面蹭着他的脸颊说:“马上到医院,好吗,马上到。”
“你听见我说话了吗?”梁瑾又说。
陆淮聿脸色发青,倒不是担心梁瑾吐车上,而是他知道梁瑾的胃是个什么情况,这三年他尽最大的努力不去打扰梁瑾的生活,却对他的体检报告了如指掌。
“为什么喝酒,医生说了不能喝。”陆淮聿压抑着极大的怒火,他觉得梁瑾一点都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
两个人讲话完全不在一个频道,牛头不对马嘴。
梁瑾很费力地抬起眼皮看他,看到陆淮聿脸色铁青,也知道现在跟他难以沟通,眼前雾蒙蒙的,干脆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或许陆淮聿应该继续追问,问你是因为我喝酒吗,但祸不单行,在距离医院还有一条街的时候,前面是一群红色的车屁股,司机愁眉苦脸地说:“陆总,前面堵车了。”
陆淮聿骂了句脏话,担心背着梁瑾会颠得他更难受,抱着人下了车,急急忙忙往医院跑。
下了车,冷风吹到脸上刮得人生疼,梁瑾迷瞪着睁眼,看见陆淮聿紧绷的嘴角,和紧锁的眉头。
这一幕对梁瑾来说并不陌生,他见过很多次了。
第46章 46
输液到一点多, 值夜班的护士一小时来看一次,这会已经来第二趟了。
她看了一眼吊瓶里剩余的液体,用手背贴了贴梁瑾的手, 觉得冰,皱眉, 下意识想要训斥边上陪床的家属, 结果转头看到陆淮聿相当难看的脸色,涌到舌尖的话唰的一下又全都收了回去。
她换了种委婉的说话, 提醒道:“家属也要注意啊, 病人的手这么冰, 他这会又发着烧, 你给他捂捂热也行啊?”
陆淮聿沉着脸,说:“我捂不热。”
梁瑾的手从开始打点滴起, 就只剩下冰凉,陆淮聿不敢碰他插着针的手背,只敢两手交叠着去捂他的指节,但不知道为什么, 压根没什么效果。
护士心觉跟人说话怎么这么费劲, 还能有捂不热的手, 困得连白眼都没力气翻, 打着哈欠把流速调慢,然后就出去了。
陆淮聿把手心里捏着的暖手器放到自己脸上, 觉得没那么烫了, 这才动作很轻地掀开一点梁瑾盖着的被子,把暖手器慢慢地塞到他的微曲的手心里边,再把被子掖严实。
梁瑾静静地躺在床上,睡着了, 只有一点平稳的呼吸和起伏,日思夜想的面孔终于出现在他眼前,终于不再是皱着眉嫌恶地要他离开。
陆淮聿看着他苍白的唇色,没有办法再去欺骗自己。
梁瑾离开的时候,他挽留过,但是没有达成一点效果,他坚持了几次,觉得没意思,何必呢,谁也不是离了谁活不下去的。
当然可以活,只是被心里的念头日夜不停地折磨了三年,陆淮聿决定认输,他就是,没办法忘记梁瑾。
做不到漠视,做不到不管不顾,做不到和梁瑾分开,也做不到放弃。
他没办法给自己洗脑,说没了梁瑾也无关紧要。
三年前陆家老太太要他成家的时候,想到有个人要一直陪在自己身边,那时的他希望身边的人是梁瑾,现在的他也是如此。
一辈子很长,如果能和喜欢的人相伴着走,那会轻松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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