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西汀
而现在,梁瑾躲在他家的一个角落里哭,好像什么被遗弃的小动物。
陆淮聿从来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只是面对梁瑾,他跟着心里泛酸了一次又一次。
起初陆淮聿不清楚,只知道每当自己看到梁瑾的眼泪就会非常烦躁,说不出理由,他以为演员都这样,哭得人难受、引发情绪共鸣也是他们的本职工作。
但其实不是的。
现在陆淮聿有点明白了。
原来这叫心疼。
原来他是不想让梁瑾受委屈的。
陆淮聿看了他几秒,退了出去,来到卫生间,拿来梁瑾用的那条水蓝色毛巾,放出冰水打湿,没有完全拧干,又走了回去。
他走近了些,高大的身影挡住身后的落地灯,只显得五官深遂。
陆淮聿单膝下蹲,轻声叫了梁瑾的名字。
梁瑾哭得泪眼模糊,眼皮红了一片,鼻尖也是红的,抬起头来,看到陆淮聿,没能憋住,赶忙用手背胡乱地擦,带着哭腔小声说:“对不起,吵到你了。”
陆淮聿感觉自己的心都化到一块儿去了,又酸又软,被梁瑾一句话拿捏得一塌糊涂,心跳声犹如擂鼓,极重极为猛烈地敲打他的胸腔。
“咚、咚、咚...”
他垂下头,干脆地伸手,把梁瑾抱到自己的腿上,梁瑾哭久了,头昏脑胀,没剩什么力气,任凭他摆弄,只能乖乖坐在陆淮聿的腿上。
“抱着我。”陆淮聿说。
梁瑾抽抽嗒嗒地抬头看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照做,这段时间他格外依赖陆淮聿,也只能依赖陆淮聿。
陆淮聿一手搭在梁瑾腰间,一手抽了张纸巾,虚虚地捏在梁瑾鼻子两侧,说:“用点劲。”
梁瑾也没什么可害臊的,很配合地擤了出来,鼻子通了,人也缓过一口气来。
陆淮聿把搭在手臂上的热毛巾叠成一长方条,敷在梁瑾肿的像桃子一样的眼睛上。
“有点冰。”梁瑾被冻了个激灵,闷闷地说。
“嗯”,陆淮聿应了一声,没把毛巾拿开,另一只手扣着梁瑾后脑,不容他躲,动作强硬,语气倒是温和,“别躲,不敷一下你明天睁不开眼睛。”
梁瑾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环着他,听话的闭上眼,让陆淮聿给他扶着。
从事发到今天还不到一周,但梁瑾看起来好像遭受了非人的虐待,挡住眼睛,下半张脸上都没什么肉了,下巴尖更明显了,陆淮聿有点怀念梁瑾枕在自己身前时挤出来的那点白嫩的脸颊肉。
那么几两肉,也是陆淮聿花了几个月时间才好不容易养出来的,现在只花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就消失了,瘦得比先前还要厉害。
陆淮聿的喉结滚动了两下,但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抱着他坐着。
过了一会儿,他托着梁瑾的腋下,稍一使劲,两个人坐得更近了,从大腿坐到大腿根。
梁瑾的手无助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这个姿势两人都熟练地不行,没有一次不擦枪走火的,但今天这次却难得纯情,没有旖旎的气氛。
过了好一会儿,梁瑾才前言不搭后语,稀里糊涂冒出来一句:“她说她恨我。”
陆淮聿一下一下地摸着梁瑾的后脑勺,知道他伤心,于是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去安慰他。
他低头只能看到梁瑾头顶的发旋,于是捏着他的肩膀,把人推开一点,看他脸红,嘴唇却苍白,眼皮微肿着,脸颊上两道泪痕明显又滑稽。
“宝贝儿”,他用指腹轻蹭梁瑾脸上的泪水,不敢太用力,也不怎么熟练,但还是努力哄他:“不哭了。”
“她怎么能恨我呢”,梁瑾没流泪,但还是在下意识抬手擦眼睛,语无伦次,语速很快很急,对上陆淮聿堪称温柔的眼睛,极力证明道:“我没有对不起她,我能给的都给她了,我全都给了...”
“我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陆淮聿才必须要让梁瑾明白什么值得,什么不值得。
没过几分钟,陆淮聿感到手臂上一片湿热,梁瑾的眼眶盛不住那么多泪水,任凭其跌落砸在陆淮聿的手臂上,白天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没哭,晚上被陆淮聿抱着的时候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又掉了出来。
陆淮聿心里揪着疼,大手贴在梁瑾的后背,把人搂得更紧一点,低声说:“她恨你就恨吧,没关系的,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过了几秒,梁瑾没回话,陆淮聿低头,紧紧盯着梁瑾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梁瑾,你看着我,你听我说。”
“没有谁离了谁会活不下去的。”
“章绍琼不要你,我要。”
“我会陪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陆淮聿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他从小就渴求一份父母的爱,同龄人在父母怀里撒娇打滚的时候,陆淮聿身边围着的只有管家和佣人。
没有短过锦衣玉食一天,却也没有得到过父母关心一天。
小时候他不懂,怎么会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
后来他接受了,父母就是可以不爱自己的孩子,这不违法。
陆淮聿轻轻拨开梁瑾的额前的碎发,轻柔地吻掉他眼角的泪珠,用自己的额头抵着他的,两个人贴得极尽:“哪怕是亲生父母,也可以不爱自己的孩子。”
“没关系的。”
陆淮聿没有和梁瑾高谈阔论他的看法,尽管他从一而终认为章邵琼根本不值得如此多的眼泪,认为梁瑾过于藕断丝连,不够决绝果断。
但他不急。
来日方长。
陆淮聿轻轻拍着梁瑾的后背,轻缓而有力,好像在捡起梁瑾破碎成一瓣一瓣的心脏,想要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地拼好。
不知道过去多久,梁瑾觉得自己的腿都要麻了,他撑着手想要坐起来,却听到陆淮聿说:
“我替你出气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漫不经心,随意的程度好像只是在路边顺手买了个菜。
但显然,陆淮聿还是不够了解梁瑾。
他没有高兴,而是怔愣一瞬,表情很是不解:“什么意思?”
“你不恨他们吗,我帮你收拾他们,嗯?”陆淮聿仍旧抱着梁瑾,脸颊贴着梁瑾的肩头。
但梁瑾只是摇头,然后花了一点力气把陆淮聿埋在他颈窝的脑袋推开一点,婉拒道:“我不恨她。“
“我只是有点难过而已。”
陆淮聿偏头去咬他的耳朵,反问道:“你这只是有点难过吗?那很难过的时候怎么办?”
梁瑾垂着眼,他有一张很漂亮的脸,通常情况下,陆淮聿不会拒绝他在清醒情况下提出来的要求。
“你不用为我做这些。”
“陆淮聿,我不需要你这样。”
陆淮聿拧眉,不大高兴,因为梁瑾并没有领他的情,反倒像是嫌他多事。
“他们伤害了你,理应要得到报应,不是吗?”
他默默把梁瑾圈得更紧。
梁瑾好像花了很大的功夫处理他这些话,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慢慢偏过头。
视线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他看着陆淮聿,歪了歪脑袋,笑得很温柔,被这样看着,仿佛下一秒叫陆淮聿替他去死,陆淮聿也会说好。
陆淮聿看着他,心头一跳,感到一股莫名的慌张。
果然。
下一秒。
梁瑾温温柔柔地说:
“可是你也伤害过我,不是吗?”
极其简单的一句话,让整个房间霎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陆淮聿捏着他后颈的手僵住,一时不知道该往哪放,温情的氛围被梁瑾毫不留情地打碎。
可偏偏,陆淮聿无法反驳。
因为梁瑾说的也没错,对梁瑾造成伤害的,不止有章邵琼和赵家父子,如果要认真清算的话,陆淮聿也跑不了。
从最开始的强取豪夺、到后来把他一个人关在陆家不许外出,再用梁瑾的事业威胁他。
梁瑾是怎么一步步变乖,一步步走到陆淮聿心坎上的,他们两个心知肚明,只是一直心照不宣,没有人主动去戳破而已。
章邵琼不是善类,不值得。
难道陆淮聿就是什么好人了吗?
只是和其他人比起来,陆淮聿做的事情说不上非常过分,但无论如何开脱,就算是软刀子,慢慢的磨,也会让人流血。
非要说有什么不同,也许是他在每一件事上又都给自己留有退后求饶的三分余地。
从头到尾,一直在虚张声势,放狠话的人是陆淮聿,一直以来雷声大雨点小,早早爱上又不肯承认的胆小鬼,也是陆淮聿。
但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梁瑾到现在,还能够继续容忍他的亲热和他的怀抱。
“别这么讲。”过了很久,陆淮聿沙哑的声音才缓慢响起。
他侧过头去看梁瑾,梁瑾的表情很平静,仿佛无论陆淮聿说什么,都会得到他的宽容与谅解,只要陆淮聿有胆子,开口为自己辩护两句。
可他没有,因为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再美丽的话语也不可能粉饰太平。
不敢和梁瑾对视,陆淮聿的微张的手掌慢慢扣紧握住,他紧紧贴着梁瑾,到了密不透风的程度,两个人的心跳声几乎在以同样的频率撞在一起。
梁瑾看着他的侧脸,想起管家和自己说过的话,慢慢开口:“管家说,你替我捐了一百万。”
陆淮聿点头,说是。
“我会还给你的。”
但一百万在陆淮聿眼里就只是个数字而已,根本算不上什么事,他很快回应说不用。
“要的。”梁瑾重复道。
陆淮聿决心在这个夜晚坦白,他只是突然福至心灵,想要赶在梁瑾对自己判刑之前,承认自己的罪行,剖开自己的心给执行官看,企图获得一点点宽宥。
梁瑾被他锢得难受,只是很轻地说了一声“疼”,陆淮聿就松开了手。
梁瑾重获自由,慢慢地从他腿上下来,往后退,坐到床榻上去。
陆淮聿下颌紧绷着,呼吸有些急促,胸膛起伏,两手无处安放,好像很紧张似的。
事实上也确实也是如此。
“梁瑾,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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